327. 番外.和親17 是臣的錯

327. 番外.和親17 是臣的錯

鏡中的山脈上,奇峰突起,岩石都是深紅褐色,上面佈滿一層層的紋路,像鬱鬱蔥蔥的綠色的山間,突然拔起的一簇又一簇沒張開傘的巨型石頭蘑菇。

楚酒知道,這種應該叫做丹霞地貌。

山脈的景象只閃現了一瞬,就消失了,鏡子裏卻忽然多了一個人影。

是個男人。

他穿着深色的衣袍,看起來和韓序年紀差不多,五官線條凌厲,薄唇微微抿著,眉峰如刀。

他正在無聲無息,一動不動地看着楚酒。

楚酒被他狠狠地嚇了一大跳,馬上回過頭。

身後卻沒有任何人。

楚酒從突然的驚嚇中回過神,意識到,鏡子裏只有這個男人的影子,並沒有她自己。

這影子不是照出來的。

鏡中的男人沒什麼表情,淡漠地看着她,忽然開口:「我好像認識你。」

楚酒忍不住又看看四周,沒有別人,確實是鏡中的男人在說話。

鏡中人望着楚酒,半天又說:「……你看着很眼熟,我覺得我肯定認識你。你是誰?」

楚酒反問他:「你又是誰?」

男人停頓了片刻,才回答:「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這人很不好說話的樣子,這天聊不下去了。

鏡子裏出現一個人,也不是一件太值得奇怪的事,這裏是一個有妖魔鬼怪的世界,說不定他是這面鏡子的精靈什麼的。

楚酒嘀咕:「魔鏡魔鏡告訴我,誰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人?」

男人沒聽懂:「嗯???」

「沒事,」楚酒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這樣,我告訴你我是誰,你也告訴我你是誰,公平公正,不好嗎?」

男人看了她一會兒,開口:「好。你先說,你是誰。」

楚酒流利地回答:「我叫達西.菲奧多拉.麗耐特.蘭布爾滅。你呢?」

男人眯了眯眼睛。

「你撒謊。我來這裏幾天了,一直聽見鏡子外的人在說話,這裏的人不是這種起名風格,」他盯着楚酒,好像在努力回憶,「我覺得,你應該叫……」

他停了好幾秒,忽然說:「你好像叫……小酒。」

楚酒:「……」

他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整個皇宮上下,除了白落蘇能偶爾想起來以外,幾乎從來沒有任何人叫過楚酒的真名,就連蘇准和陸西洲,和楚酒那麼熟,也就是有時候不叫她「皇上」,胡亂稱呼她一聲「你」而已,更是沒人會叫她「小酒」。

楚酒懷疑:「你是從哪聽到這個名字的?」

男人的眼神中透出一點茫然,「我不知道。」

楚酒正色道:「達西.菲奧多拉.麗耐特.蘭布爾滅是我給自己起的昵稱,我確實有個不太用的官方名字,叫楚酒。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回答:「我沒有名字。」

楚酒:這就是純純的耍賴了。

男人知道她在想什麼,繼續說:「我沒騙你,我是真的沒有名字,我全都想不起來了。」

察言觀色,楚酒覺得他沒有在撒謊。

這人要是個鏡中的精靈,就是個腦袋被門夾了的失憶的精靈,連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估計更不知道誰是世界上最美的人。

楚酒問他:「那你是怎麼到鏡子裏面去的?還是你天生就在鏡子裏?」

男人蹙起眉,眼神茫然地想了一會兒,最後得出結論:「我真的不記得了。」

他忽然伸出一隻手指,點向鏡面。

他就像被關在鏡中的那個世界裏一樣,手指停在鏡面上。

他客觀地說:「你在外面,隔着鏡子,我碰不到你。」

不知他要碰到她幹嘛。

一陣腳步聲忽然從樓梯那邊傳來。

能聽得出,是韓序的,他說要去做米飯,竟然回來得這麼快。

彷彿也聽到了腳步聲,鏡中的男人瞬間消失了,一層灰霧湧上來,重新籠罩住鏡面。

楚酒火速從懷裏掏出一塊絲絹帕子,小心地蘸了蘸銅鏡框上的小圓凹槽,把她那滴新鮮的血珠吸進帕子裏。

楚酒收起帕子,竄回桌前坐下,重新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佛跳牆,送進嘴巴里。

是韓序回來了。

他手裏端著一小碗晶瑩的白米飯,「我看見鍋里還有一點米飯,還是熱的。」

行,韓貴君今天不光給皇上吃重新熱過的菜,還給她吃剩米飯。

不過客觀地說,米飯的火候剛好,顆顆彈牙,因為是最後剩下的鍋底,裏面還混著一點焦黃的鍋巴。

楚酒就著米飯,一會兒就一聲不吭地把一大罐佛跳牆全都吃光了。

從來沒有那麼滿足過。

楚酒放下勺子,吁出一口氣,「還得回御書房。」

御書房裏,還有堆成山一樣的奏摺在等着她。

韓序一直坐在對面,默默地看着她吃飯,忽然站了起來,走到她身後,伸手幫她輕輕地按了按頭。

他的手法遠沒有陸西洲那麼嫻熟,也沒什麼技巧,不過剛吃過熱騰騰的一大罐佛跳牆,再按一按頭皮,楚酒還是覺得全身舒泰。

楚酒乾脆放鬆地把頭靠在他身上,閉上眼睛。

不過楚酒很快就發現,韓序和陸西洲大不相同。

他的那雙手,存在感要強得太多了。

他的手指插進她的頭髮里,輕輕劃過髮根,掌心的邊緣無意中蹭到她的耳沿,就如同有電流經過,楚酒全身的雞皮疙瘩全都起來了。

腦子沒法控制地一路跑偏。

「是臣不對。」韓序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楚酒:咦?恃寵而驕,彆扭了一中午的韓貴君竟然在主動認錯。

韓序繼續說:「皇上太累了。以後皇上要是累了,中午就來傾心閣來小睡一會兒,臣幫皇上鋪好床,準備好午膳。」

楚酒心想:還是不要了吧。到他這兒來小睡,說不準會越睡越累。

雖然在這裏待得很舒服,但是午休時間差不多了,得回去繼續上班了,不然干不完今天的活兒。

楚酒睜開眼睛,「朕得走了。」

韓序停住手,幫她重新理好弄亂的頭髮,戴好金冠,讓她站起來。

楚酒又瞥了一眼窗旁的那面鏡子。

這古董鏡子叫做「上古之鏡」,確實暗藏玄機,鏡子裏的那個失憶的男人更是奇奇怪怪。

韓序很敏銳,馬上察覺了,也跟着看向鏡子。

楚酒很想試探他一下。

她沒有轉開目光,順勢狀似隨意地說:「這面鏡子霧蒙蒙的,根本照不出人影,也沒法用,韓序,不如我換點別的賞你。你想要什麼?」

韓序回答:「不用換。鏡子能不能用都沒有關係,只要是皇上賞給臣的,臣全都喜歡。」

他果然不肯換,官腔打得一套一套的。

他知道這面鏡子特殊,鏡框凹槽里乾涸的血跡,只怕就是他的,不知道他是不是也看見了山的幻影和鏡子裏那個奇怪的男人。

楚酒離開傾心閣,回到御書房看奏摺的時候,還在走神。

她問夏融:「你知不知道,哪裏的山是深紅褐色的石頭的,一層一層,像千層餅一樣,形狀還奇奇怪怪?」

夏融沒懂。

只恨沒有手機,不能拍張照片。

楚酒拉過一張紙,提筆想了想,用筆蘸飽了墨,在紙上一通塗抹。

起伏的黑.道道是山,橫著的黑.道道是岩層,豎着的密密麻麻的小黑.道道是樹。

旁邊的夏融:「……」

這姑娘生性過於耿直,實在是一句恭維的話都擠不出來。

楚酒指著滿紙黑墨中最高最重的那一大坨,「最高峰長得就是這樣的,你知道這是哪嗎?」

鬼才看得出來。

夏融琢磨:「職方司制輿圖的人會不會知道?」

職方司是兵部下屬的部門,整個北幻的地圖的勘測繪製全都歸他們管,說不定真的知道,楚酒立刻叫人去傳職方司的人。

職方司的頭兒是職方侍郎,難得蒙皇帝親召一次,帶着兩個人,頂着下午火辣辣的太陽,滿頭大汗地跑來了。

三個人氣還沒喘勻,就一起對着楚酒抹出來的江山萬里圖發獃。

職方侍郎的汗順着下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皇上筆力勁健,畫得真是……呃……風骨峭峻,氣勢恢宏。」

不管恢宏不恢宏,楚酒問他:「我們北幻,有什麼山是長這樣的嗎?」

職方侍郎盯着黑墨坨坨,表情像在便秘。

楚酒指指圖上,又用手掌划來劃去地比劃,好像在削刀削麵,「山都是這樣一層一層的。」

職方侍郎帶過來的一個人恍然大悟,「這原來是一層一層的山啊!臣最近聽一個蒼山那邊過來送輿圖的人說,那邊的山就都是一層一層的,像九層糕一樣……」

「對對對,」楚酒問,「蒼山送輿圖的那個人,現下還在京城嗎?」

那人回:「……前兩天就已經走了。」

走了也沒關係,楚酒知道,還有一個人,最近也剛從蒼山那邊回來——雲騎將軍賀若尋。

賀若尋來得也不慢。

他向來是楚酒手裏一把最好用的刀,姿態也如同一把刀一樣,腰背挺得筆直。

這人長得雖然帥得無可挑剔,但是不苟言笑,神情總是冷得能掉冰碴,這種大熱天,依舊衣着嚴整,冰肌無汗,他一進御書房,殿裏的溫度都能跟着直降好幾度。

賀若尋行過禮,先言簡意賅地說:「是臣的錯。」

楚酒:?

隨即意識到,他是在說韓序出宮用的腰牌的事。

今天倒好,他們一個兩個的,全都在認錯,怕不是什麼國際認錯日。

賀若尋繼續做檢討:「臣的參將疏忽大意,不慎丟了腰牌,歸根結底,皆因臣御下不嚴,臣打算自罰五十軍棍……」

不知道他查的結果是怎麼樣,看來他打算護着手下,把責任全攬到自己身上。

楚酒打斷他,「軍棍的事先放一放,今天叫你過來不是為了這個,你來看。」

楚酒把桌上的那副畫給賀若尋看,眼巴巴地望着他。

賀若尋沉吟片刻,「這是一隻熊么?」

夏融的一口茶噗地噴了一桌子,趕緊手忙腳亂地收拾,搶救奏摺。

怎麼就能看出這是一隻熊啊?楚酒十分絕望,放棄了給他看圖示的念頭,改用語言描述。

「這都是山。你有沒有見過長成這樣的山?石頭是一層一層的,從山脈上突然拔起來,形狀奇奇怪怪的,像長出來的一叢叢蘑菇。」

這次賀若尋懂了,他說:「蒼山?」

和職方司的人說得一樣。

楚酒歡欣鼓舞,剛想繼續追問,賀若尋已經重新低頭去看紙上的那隻「熊」。

他凝視着畫面,指了指其中最黑最大的墨坨坨,「這應該是蒼山一帶的最高峰,險峻無比,很難爬上去,當地人都叫它紅石崖。」

楚酒:!

楚酒:我畫得還是很像的,是不是?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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