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更加糾結

看著寶玉雀躍不已的往自家后宅去了，如海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那一點頭。

寶玉也罷了，不管他對黛玉如何，只要自己不答應，他傷心也好，難過也罷，還是人生會感到遺憾，都只是別人兒子的事情。

怕只怕自家的玉兒，若是對寶玉情根深種，非他莫屬，若是將她許嫁他人，依玉兒的性子，只怕要鬱鬱而終了，如此可就是害了自己的女兒，那還不如成全了她和寶玉，只不知玉兒對寶玉之情究竟有幾分幾許。

要說寶玉這孩子也沒有太大的毛病，家世、長相都挑不出什麼，且還有那麼優秀的兄長和姐姐，只是這孩子自己也太不爭氣了些，對科舉仕途一點興趣也沒有，還時常貶損，溫柔有餘，剛性不足，不是個能支應門庭之人。

自己的玉兒這樣的容貌，又是這樣的才情，足以配得上一個更好、更優秀的子弟，自家又是世代書香，總不能唯一的女兒要嫁給一個白身之人吧，且自家人丁單薄，玉兒也沒有兄弟可靠，哪一日自己去了，就全要依賴夫君。

若夫君無能，玉兒將來可怎麼辦呢，現在看著寶玉一切都好，可是將來呢，等舅兄他們也去了，寶玉要靠誰，靠珠兒嗎？兄弟倆一輩子不分開？可能嗎？那玉兒將來的孩子又怎麼辦呢？

如此一想，如海不由更加糾結，剛才不讓寶玉去后宅就好了，不能讓他們再這樣下去，不然玉兒陷得越來越深，可就真的不好辦了。

怎麼才能讓玉兒明白呢，寶玉並非能託付終身之人，生活不是只有風花雪月、詩詞書畫，還有很多十分現實的東西。

可如何才能了解女兒的心事呢，要麼讓英蓮去問？可一切還都只是自己的揣度，英蓮又一向是個心實的，哪裡會轉彎抹角、旁敲側擊，萬一是自己猜錯了，豈不白白讓女兒多心。

托珠兒媳婦去問？可畢竟是侄媳婦，自己一個做姑父的如何能與侄媳婦說這些呀。

此時此刻，如海真是極其盼望著賈珠趕緊回來，這樣的事還是與賈珠商量最為穩妥，讓他先去弄明白賈家和寶玉的意思，自己才好對症下藥。

后宅中，黛玉正挨樣擺弄著寶玉帶過來的小物件，拿起一串香珠搖晃著，笑道：「這些東西是你特意給我淘換的？」

寶玉笑道：「是薛大哥才從南邊回來，帶了好些東西送給我們，我想著你喜歡，就帶來給你了。」

「黛玉聽了就將那香珠丟在一邊冷笑道：「我還以為是你特意給我弄的，卻原來只是借花獻佛，我才不稀罕呢，我想要這些東西，自然有人給我買去。」

「誰？誰會給你買去。」寶玉急道。

「關你什麼事，反正不是你就是了，你也不會特意跑到南邊去給我置辦這些。」黛玉轉過頭去道。

「我會，我會，只要妹妹說一聲，我馬上就去南邊給妹妹拉一船回來，保管比別人的又多又好。」寶玉道忙道。

黛玉哼道：「什麼好不好的，我哪裡是為了這些東西，那我也太沒有見過世面了，我不過是為了這裡面的心意。」

「好妹妹，我知道了。「寶玉嘻嘻笑道，「妹妹既然不喜歡這些，咱們就放到一邊去，妹妹留著賞人就是了，我下次專門為妹妹準備。」

「妹妹既說到了心意，那也送我個東西吧。」寶玉說著就過去妝台上拿起一個精緻的荷包，左看右看的道：「這是妹妹新做的吧，就給了我吧。」

黛玉一把從寶玉手中奪過來道：「這個不是給你的，這是給柳家哥哥做的，英蓮姐姐做不過來，我替她做的。」

寶玉訕訕的道：「妹妹越發能幹了，如今還替別人做起活兒來，不過妹妹現在心裡只有別人，卻把我丟在一邊，也不說先替我做一個。」

「你房裡那麼多丫頭，還少了你東西？襲人姐姐又是最周到的一個，哪裡用得著我做。」黛玉笑道。

一聽這話，寶玉便不由委屈起來，道：「妹妹不知道，襲人姐姐如今回家去了，就連晴雯姐姐也跟著三妹妹了，我那裡都沒有好針線了。」

黛玉吃驚道：「那陣子是沒見著襲人姐姐，你不是說她病了嗎，怎麼又是回家去了，她回哪的家了？晴雯姐姐好好的，怎麼又跟著三妹妹了？」

寶玉只得將襲人贖身出去，晴雯甘當陪嫁的事說了。

黛玉嘆道：「這也沒辦法，人家畢竟是一家人，也沒有為了你喜歡，就不讓人家母女兄妹團聚的。晴雯姐姐也算是有情有義，將來三妹妹也多個幫手。」

「再說，茜香國那裡女子的地位高，晴雯姐姐去了那裡興許還能當上女官也不一定，連我都想跟著三妹妹去茜香國看看了，只是卻不能出去。」

「好妹妹，別去。」寶玉嘆道：「如今身邊的姐姐妹妹一個個都要走了，二姐姐出嫁了，三妹妹也快了，雲妹妹已經有了人家，英蓮妹妹也張羅著嫁妝，妹妹，你不會離開我吧，你……你會一直和我在一起吧？我，我……」

寶玉說著便不覺去拉黛玉的手，卻被黛玉扭身躲了過去道：「咱們好好坐著說話，一年大二年小的，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了，叫人看著不尊重。」

寶玉見了這般情景，只覺黛玉也嫌棄了自己，如同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一樣，呆在了原地，竟怔怔的滴下淚來。

黛玉以前同寶玉在一處耳鬢廝磨還不覺什麼，可自從做過那些夢后，再看見寶玉便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寶玉再有什麼親密之舉便覺得不好意思，甚至會擔心被別人看見。

正垂了頭害羞坐在那裡，半晌卻不再聽見寶玉的聲音，轉頭去看，卻見寶玉站在那落淚呢，不由吃驚道：「這是怎麼了，好好的哭什麼？」

寶玉搖頭道：「現在妹妹也不理我了，我還有什麼意思，我還不如死了的好。」

黛玉道：「我不過是白說一句，也是為的大家好，你就要死要活的，再這樣，我可就真不理你了。」

「好妹妹，別不理我。」寶玉聽黛玉這樣說忙又道，「你不知道我的心，在我心裡，除了老太太、老爺、太太這三個人，第四個就是妹妹了，我……」

黛玉只覺心中砰砰亂跳，又是慌亂又是緊張，又不敢確定寶玉話里的意思，一時不知說些什麼，只怔怔的看著寶玉。

寶玉心中也有萬句言語，卻一時不知從哪一句上說起，便也怔怔的看著黛玉。

直到門口腳步聲響起，二人方回過神來。

卻是英蓮帶著丫頭進來，笑道：「聽說二哥哥來了，偏我那裡還有些事要做，就來晚了，二哥哥不要怪罪，我已經吩咐他們做二哥哥喜歡的蝦丸雞皮湯了。

一會兒父親也會過來，和我們一道用飯，我已經打發人去回老太太了，好讓老人家放心，二哥哥只管慢慢的吃，不急著回去。

寶玉忙笑道：「多謝英蓮妹妹費心，每次都想得周到。」又拿起那個荷包笑道：「這個荷包能不能先給我呀，妹妹那邊要做多少荷包，回頭我讓身邊的丫頭替妹妹做。」

英蓮笑道：「你喜歡就拿去吧，哪裡還用勞動你身邊的丫頭，再說，大嫂子也讓人替我做呢，應該也盡夠了。」

寶玉便看了黛玉一眼，見黛玉不言語，便將那個荷包小心揣進懷裡。

一時幾人都來至廳上，與如海一同用飯，席間，因有如海在，寶玉也不敢隨意談笑，加之如海一個勁兒的詢問他讀書學問的事情，一頓飯吃得寶玉冷汗涔涔，好容易吃完了，也不敢多待，趕忙告辭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