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 女巫季節（五）

鐵嶺格勒叢林上空，大雪紛飛。

使團的臨時營地里，禁軍、步卒、民夫、新兵席地而坐。臉上掛滿了疲憊。

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並不清楚鐵嶺寨中的變故，只當是使君的命令還未下達，不久后自是能入寨中喝着熱湯偎依火盆。

思鄉的情緒在使團中蔓延，閑來無事，大家拉起了家常。

霍木耳與胡亞哈著熱氣出了鐵嶺寨的牛頭門，一路打聽終於是在一處大大的岩穴中見到了審食乞等人。

見二人到來，審食乞並不吃驚。

「小民拜見使君大人。」二人學着南人的模樣作揖行禮。

「二位不必多禮，此次前來，可是有了線索？」

坐在一堆枯葉上的審食乞，起身托起二人。那本來已經坐熱的枯葉，一息間又變得冷冰冰的。

胡亞立即呈上黑皮經書，讓審食乞翻閱。

雲澤看着審食乞的眉頭鎖的越來越深，便對霍木耳說道：「驛丞，這經書上……」

未等雲澤問完，那邊審食乞已經將黑皮經書遞了過來。

雲澤接過經書一看，發現上面密密麻麻的畫滿了線條圈圈。一時有些尷尬，這應該是荒原文字，雲澤哪裏認得。

雲澤窘迫地看向審食乞，後者才反應過來。

審食乞對霍木耳二人招了招手。

「雲校尉並不通曉烏努爾文，你們跟他翻譯一下。」

烏努爾本是阿卑斯荒原雪地上的一個古老民族，又稱烏拉爾、烏奴耳，擁有自己的文字。瀚海人便是烏努爾民族的一個分支。但隨着時間流逝，這個龐大的文明體已經在歷史的長河中消散了。

胡亞：「這經書是荒原世代相傳的《原神手札》，上面記載了一種黑唇咒印，與這一年來寨中發生的禍端極其相似。」

霍木耳接着胡亞的話說道：「黑唇咒印乃是巫術，邪惡至極。」

聽霍木耳說完，讓雲澤心生疑惑與好奇。

「何謂巫術？與巫蠱術可有區別？」

霍木耳：「巫蠱術說到底是御蟲術和毒術的結合，但這巫術是實實在在的御人之術。巫術的修鍊者必須是元陰女子，多從孩童時便開始修鍊。這些人一生都浸淫其中，又被稱為黑女巫。」

胡亞道：「這些妖女自詡不嫁不育，無情無欲，信奉所謂的冰雪之主，以求超脫黑暗，進入冰雪神殿，侍奉在冰雪之主身側。」

「以前的荒原，宮廷里隨處可見黑女巫的身影。但是後來這些人攛掇諸王，反抗天朝，為長城守衛軍所滅。」

「一百年前，最後一個有名有姓的黑女巫，也隨着瀚海覆滅。」

天朝指代的是中州諸國或者中州的大帝國。

因為長城守衛軍的兵源主要是中州，故烏努爾人試圖征服孱弱的中州諸國時，引起了長城守衛軍的反撲。

這是長城守衛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對絕境以南發動戰爭。

霍木耳：「這些年來，在荒原雖然並未聽說過黑女巫的消息，但以常理推斷，荒原上應該還有黑女巫存在。只是失去了諸王的庇護，她們的邪術為常人所不忍，可以說是過着人人喊打的日子。」

霍木耳說的沒錯，畢竟荒原太大太大了。

從東到西就有幾多里地，顯然是阿卑斯山脈上的一個大盆地。從北到南更是比幾萬里的絕境長城還長。

在這麼寬廣的區域內做到某類個體的消失，無異於海底斷針。

審食乞：「這麼說鐵嶺寨中藏有黑女巫？」

胡亞：「使君說的不錯，

我二人也是這麼想的。此次前來，一是跟使君稟報，其次是想跟使君借一些軍卒，對寨中進行全面排查！」

一旁久久不語的張小平，抱着手盤在胸前說道：「士兵入寨，若是遇到黑女巫，可有抗衡之力？」

雲澤看向胡亞二人，等着他們的回答。

說實在的，這黑女巫，雲澤也是頭一次聽說，好奇得緊。

「好叫將軍知道，這黑女巫身懷邪術，若是與士兵們硬碰硬，定然是會造成死傷的。但巫術的施展極其嚴苛，就是優秀的黑女巫，一天之內也就能施展四五次而已。」

雲澤問道：「這不是跟修行者差不多？」

胡亞回道：「修行者主要看體內元氣盈虛，若是遇到太弱的，打個幾天幾夜也能做到元氣不竭。但這巫術卻是不管針對誰，都會消耗大量的靈力。」

張小平又道：「若是藏在寨中的黑女巫還是一個修行者，又當如何？」

胡亞與霍木耳四目相對，笑道：「不滿將軍，只要不是宗師，入了鐵嶺寨，我等自問還是有能力可以拿下。」

胡亞說的不錯，鐵嶺寨有自己的護衛、陣法，還有身手不凡的薩滿和宿老。這也是為何鐵嶺寨孤立於馬賊縱橫的荒原風雪中，卻沒什麼人敢去打擾的原因。

此間事畢，在楊淦的授意下，張小平將使團進行整編。三千人分成十個小隊，分批進入鐵嶺寨。

畢竟要幹活了，總的先讓弟兄們吃一口熱乎的。

至於什麼黑女巫白女巫的，對於使團眾人來說都一樣，凡人之軀。你再強，頂多讓你多砍幾十顆頭顱罷了！

當然這種不愛惜的士兵話是不能說出來的，但云澤、審食乞、張小平都很清楚，相較於找出黑女巫這事，遠沒有隊伍進入寨子中休整重要。

這荒原，他們還有幾個月的路要走。

儘管積雪經過無數踐踏，已經被踩的嚴嚴實實。但是這一腳才上去，還是咯吱咯吱地響。

眼光所至，皆是白雪皚皚。但還是能察覺出，這天已經變的暗淡一些了。

此刻已經是黃昏時分。

張小平身上的甲胄響個不停，雲澤和他陪同在審食乞身邊。一是為了護衛審食乞安全，其次是方便聊天。

雖然大家官階不一樣，但這遠在邊塞，又相處四個月了，大家倒是沒有了在京都的那份矜持與清高。

身後的小旗官吆喝聲不停，指揮隊伍保持陣形。

畢竟對於即將見到的邊民，他們可是需要保持天軍的威嚴。

前面的胡亞霍木耳二人，已經快一些回到寨中，準備接待使團。

事出倉促，恐怕就是到了寨中，也要等好一會兒。畢竟同時招待三千人，可不是小數目。

張小平看了一眼後面柔弱無力的伊芙，對雲澤不懷好意地笑道：「雲校尉當真捨得放她離去？」

雲澤摸著下巴，對張小平露出一個男人都懂得笑容。

「這荒原野嶺，奇貨可居啊！」

張小平笑道：「居然還是什麼公主，這要是在京都，恐怕御史大夫們得用唾沫把雲校尉淹死。」

雲澤拍了拍張小平的肩膀，開玩笑地說道：「若是張兄願意，不如今晚也來擠擠。」

此言擠出，前面走着的審食乞突然咳嗽起來，像是被什麼噎住一般。

回頭瞪了二人一眼。

「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