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女巫季節（二）
巨石和木頭房子，構成雲澤記憶中的鐵嶺寨。
寨門修築在兩道岩石中間，由兩根豎着的巨木頂着塔樓組成。正上方有一個牛頭，讓人怎麼看都覺得是土匪窩。
遠遠地看見審食乞一人站在緊閉的寨門前。寨門上的塔樓里，有人探出頭，正在跟他交談。
雲澤在下馬前再次聚出寒冰真氣，打進伊芙的氣海之中。打入丹田是不能讓她運氣，打入氣海則是廢力。她現在就像一個身子孱弱的病人。
若是讓這頭戰爭巨獸蘇醒，後果無法承受。
雲澤跳下汗血馬，將韁繩丟給士卒。沒走兩步，突然反應過來，回頭看了看正盯着自己看的汗血馬。
神駒通靈，差點把它忘了。
於是伊芙便被從汗血馬上請了下來，至於這馬，估計是不會獨自逃走了。
「大人。」
審食乞回頭。「雲校尉來了。」
雲澤作了個揖。「不知大人喚我來所謂何事？」
審食乞抬頭指了指塔樓上，順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見上面站着一群身着異裝的人，其中有兩個老者。
先前跟審食乞交談的正是這兩人。
「本使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雲澤雲校尉，武備學院的高材生。」
樓上眾人聽完之後，對雲澤作揖行禮。
左邊那個老者眉間有着紋身，唇邊的長鬍子已經花白。
「小民胡亞，是寨子裏的薩滿。」
另外一個老者身着南服，但看他的五官，也是阿卑斯土著無疑。
「卑職霍木耳，乃是鐵嶺驛的驛丞。」
因為鐵嶺驛取消了駐軍，本地驛丞秩位被奪，降為曹吏，不在九品之中，但仍然拿着朝廷的餉錢。
驛丞本來連芝麻官都算不上，但因為稀缺的關係，後來演變成了寨子的主事擔任。
「你們把情況跟雲校尉再說一遍。」審食乞對他二人說道。
霍木耳：「本寨被人施了巫術，自年初開始，人們便陸陸續續染上怪病。嘴唇發黑，口吐白煙，眼珠子泛白。十個月過去了，已經有兩百人死去，卻沒有找到任何原因。」
巫術？
這等鬼神之談，皇帝最是忌諱，所以帝國境內的方術之士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大家的日子很不好過，只能在鄉下堪輿風水，算算八字，混口飯吃。
雲澤看向審食乞。「大人，要不要派人進去查看。」
審食乞想了想，說道：「若真是巫術，本官倒是不懼。怕就怕這寨子裏生的是瘟疫，到時候就麻煩大了。」
說完之後，審食乞再次對塔樓上二人確認道：「當真是受了巫術，而不是中毒或者染上疫病？」
「不敢對使君說謊，我們確認再三，並非是染了疫病，也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
雲澤對審食乞問道：「大人，那接下來是？」
雲澤話里的意思是或許可以繞開這寨子。
審食乞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招呼塔樓上二人先去準備。然後對身旁的傳令兵說道：「傳令下去，隊伍進入樹林休整，記住，不可生火。」
不讓生火是因為身體受涼已久，生了火之後，會感到更冷。小火堆根本取不了暖，搞不好會被寒氣侵襲。這冰天雪地的，缺葯少湯，一命嗚呼是常有的事。
雲澤跟在審食乞身後走了幾步，才聽他說道：「雖然老夫一生忌諱怪力亂神之事，但如今只能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死人的事不可不管，
若是寨子空了，讓賊人佔去，以後再想收回，需要花費大氣力。」
林海松濤，寂靜如畫。
禁軍士兵們維持着秩序，新兵、民夫進入山道兩旁的林海之中。積雪被翻開，塵封的土地裸露出來。躺在地上的葉子多少枯葉，有的甚至還是青色。
很神奇，畢竟葉子從樹上落下已經兩個多月了。
荒原在它一年中四五個月的時間裏，完成了春蘇夏榮秋枯。
因為太冷的關係，地面是很乾燥的。所有人席地而坐，堆起來的雪堆就像一面面牆，抵擋着林間寒風亂流。
雖然沒有暖和，但也並沒有變的更冷。
硬邦邦的炒豆嘎吱嘎吱地響起，這是唯一的吃食。行軍司馬身上帶着一些腌肉，在審食乞的命令下，都分配給了傷員。沒有熱水，甚至沒有水，大家就著雪下咽。
少數人從家中帶來了酒，雖然剩的已經不多了。使團並不禁酒，畢竟酒可暖身。或許他們還帶了其它的好東西，只是自己沒有人知道。
就像雲澤的懷中，揣著兩塊甜糕。這還是在京都時就買的，只是一路上不方便吃。畢竟這麼多人，給誰都難做人。
「大人。」
甲胄摩擦的聲音響起，張小平大步流星而來。他臉上的陰鬱已經一掃而去，只有零星的血污。
雲澤跟他說了寨子裏發生的事，他也覺得不可思議。「要不讓軍醫進去看看？」張小平提議道。
「寨里醫術高超者有之，況且還有薩滿在。」
審食乞說話間在枯葉上坐了下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二人都曾修行，可通曉這巫術？」
雲澤看了看張小平，搖了搖頭。
張小平鄒著眉頭想了一會兒。
「在南疆地區，有一種巫蠱術。只是此法太過惡毒，令人如同行屍走肉，且多不長命，藥石難醫，所以官府與地方勢力聯手打壓，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了。」
審食乞：「依你看，寨中可是被人使了巫蠱術。」
「從死者的死狀來看，不無可能。尤其是口吐白煙，此舉非常怪異。但中蠱者多會行為癲狂，渾渾噩噩，像鐵嶺寨這般，猝然而死，倒像是中毒。」
雲澤抱着手在胸前，摸了摸沒有鬍子的下巴。
「會不會是這北境的蟲子和巫術跟南疆有很大區別，畢竟這天寒之地，能活下來的蟲子都不簡單。」
張小平點了點頭。
「雲校尉說的不無道理。但我曾經在講武堂讀書時，聽先生說過，在絕境長城以北，流傳一種巫惑術。此法以毒草為引，令人進入虛幻之中。」
審食乞：「這巫蠱術和巫惑術區別在何處？」
張小平：「巫蠱要命，巫惑奪心。」
雲澤想一想，腦海中浮現與伊芙對戰時，雪花沉寂的一幕。
「會不會是幻術？」
張小平：「施展幻術，需要極高的修行，最起碼是神隱境界的高手。」
雲澤開始疑惑。
那靜止的雪是什麼情況，難道是自己修鍊劍七導致？
眾人商討之下，一籌莫展。
審食乞：「我看還是派人進去看一看，我們在這兒空中架樓是討論不出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