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這顯然是她師父少年時的模樣。
兩百年前的江城後山中的魔瘴遠沒有後來那麼濃郁，天光也較為明亮。
走過來的兩個人中，其中一人穿着黑袍，衣領處綉著燦金色的「江」，這個「江」字被拉得很長，反而不太像字，而像哪裏的詭怪花紋了。
另一個人則是一位少年，他一身清雅白袍，長身玉立，即使隔着很遠云然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銳利的劍意。他與旁邊身着華服的成熟男人相比也絲毫不落下風。
等他們走過來后云然略有些吃驚，黑袍人與江衍的長相十分相似，估計應該就是那位江城城主江鴻言了。
而另一位……
嘖嘖，這顯然是她師父少年時的模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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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以後的滄塵劍主比起來，這時的他看上去才十八九歲，長相還有些稚嫩，氣質也更加鋒芒畢露。
活脫脫一位冷麵小煞神。
「嗯。」小劍主點頭，回答江鴻言問的話，卻沒再多說一個字。
「都是因為我，雲兄才遭到這些事。」江鴻言低聲嘆息，「怪我啊。」
云然在心裏算了下，江城快被攻陷時確實是雲家出事沒多久，也難怪聽到他說這話。
不過她師父來臨淵城做什麼？
看得出來小劍主似乎是想說什麼安慰一下江鴻言，但無奈情商不夠，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可能保持沉默就是他最大的溫柔了，云然真怕他直接回應一個「嗯」。
江鴻言作為一城之主，自然不會一直沉浸在自責中。他很快調整好情緒，拍了拍小劍主的肩膀。
「回萬仞千雪后要繼續專心修鍊，你對劍道的悟性是我見過最好的，比那些天生劍骨的人還好。所以你千萬不要浪費，也不要被外面發生的事干擾。」
「等下次見面說不定你的劍術都快趕上我了，到時我們一定要好好比一場！」
江鴻言對小劍主的態度就像對待自己的兒子，小劍主話雖不多，但不難看出他對江城主的尊敬。
小劍主點頭，「我會的。」
現在估計是裴重剛從上界回來沒多久，之後裴家就會重新打亂修真界的勢力。
此時正是風雨欲來之時。
裴淮和云然站在他們旁邊看兩人就此分別。江鴻言目送小劍主離去，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回去。
此時他們誰也不知道，這就是他們的最後一面。
裴淮向云然望一眼，見她神色平靜，道：「我還以為你會不太開心。」
「不開心？為什麼？」云然笑笑，「雲家上上輩子的事情早就過去了，沒什麼好糾結的。」
雲家和江家的恩怨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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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家家主作為劍道巔峰的兩位，自然是經常切磋。
然而，就是在他們相約比劍期間，當年的雲夫人受害，飲食中被下蠱。
那時她已經快要臨盆了，於是肚中孩子也中了蠱毒，生來就先天不足。他虛弱的身體支撐不住靈氣，所以根本無法修鍊。
當年的雲家主雲修賢本不想在夫人這個重要時期離開，但江鴻言劍癮上來，好說歹說硬拉着他去比劍。
誰能料到結果竟然出了意外。
後來雲夫人在孩子出生后沒多久就去世了，雲修賢從此將自己的劍封印，立誓不再拿劍。
而江鴻言從此一直留在江城未出，命令江家世代協助雲家人，不能做任何對雲家不利的事情。
所以當初在去鬼域的路上，江行止在一些事情上儘可能幫云然，從來沒有拒絕她過。
云然才會說，「你們江家人真有意思。」
這也算一種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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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淮和云然跟上江鴻言走進兩百年前的臨淵城。
幻妖的幻境是很不穩定的，它隨時有可能變換，即使裴淮用了一些手段將幻境定在江城被覆滅的前後時期，但這幻境也不會連貫。
所以在他們踏進城門的一瞬間，面前的景象再次轉變。
前方觸手可及的煙火喧囂逐漸遠去，城中守衛及城民見到江城主后笑着招呼的身影也慢慢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人們在睡夢中痛苦的慘叫聲，以及鋪天蓋地的血色。
上一秒還是溫馨古城，轉眼間就變成了人間煉獄。
此時應該是兩百年前幻妖給江城城民布下幻境，讓他們陷入痛苦中，迸發出強烈的慾望和渴求，進而將他們吞噬。
滿城人民在哭嚎，鮮血鋪滿青石板，男女老幼無一倖免。
這些是既定的事實，而他們只是歷史的旁觀者，什麼都做不了。
云然向不遠處攥著心口的衣服嘶吼的少年望了一眼，甚至連他的臉都沒有看清就收回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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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淮的視線在附近觀察著，臉上沒有慣常的笑意，但也沒有對這樣的場景產生什麼觸動。
彷彿他只是看到路邊枯黃的草，從樹上飄落下的楓葉。這無法激起他內心的變化，最多讓他意識到……
季節變化了，秋天來了。
云然不動聲色地收回落在裴淮臉上的視線，把它壓在心底。
所以她怎麼敢輕易信任這樣一個人呢。
「那邊有人。」裴淮抓着云然的手腕向飛速掠過的人追去。
那個人沒有被衣服包裹着的地方都纏着白色布條，布條延伸進衣服中看不見的位置，讓云然很懷疑他是不是全身都被這白布包裹着。
這樣的偽裝真的還不如不偽裝，真是為自己增加辨識度。云然在心裏吐槽道。
那個人的速度遠不比裴淮和云然，因此他們毫不費力地追到他身邊。
他在城中屋頂上繞着江城跑，幾乎每一個地方都走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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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在找人，更像是巡視自己的地盤，或者在城中各處灑滿什麼東西。
他從城南跑到城北，應該沒有哪裏有遺漏了。
他剛停下沒多久，旁邊突然跳出一個手持紫黑短刃的人。這個人的黑袍完全遮擋住自己的身形，讓人連他是男是女都無法辨認。
「大人說可以行動了。」來人嘶啞的聲音也沒有絲毫辨識度。
云然偏頭對裴淮道：「這應該是個有點名氣的人。」
所以才會將自己偽裝得這麼嚴密，生怕別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剛才的人聽後點頭，從袖中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血色玉笛，放在唇邊緩緩吹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