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白色薔薇的禮讚（32）

晚上的時候，王后一個人來找安德魯。

彼時安德魯剛剛把薔薇花插進花瓶里，正盯著花瓣出神，王后就推門而入。

「我的孩子，還沒睡嗎？」王後來到安德魯身邊，「你的心臟好點了嗎？聽卡特彙報說有起色了不少。」

安德魯點頭，想起了什麼，眼神變得繾綣：「是的母親。」

王后卻擔憂地說：「可你為什麼突然會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你還命令士兵全城搜索一個女人，還把一顆巨樹燒掉了？」

「孩子，我不覺得你會是這麼魯莽的一個人。你知道這些消息傳回來我廢了多少功夫才壓住，沒讓它被你父親知道。如此一個為了女人鬧得滿城風雨的王子，可是會失掉國王的青睞的。」

安德魯溫和地安慰：「放心吧，母親，你知道我的性格。那個女人，我另有安排。」

王後來了興緻：「那是什麼？」

「我聽說那是一位金髮的美人，我還以為你被美色迷惑了頭腦，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安德魯眸光一閃，安撫道：「確實是一位金髮的美人，不過，那不是為我自己，而是為了父親。」

「天哪，莫不是……」王后吃驚道。

「是的，讓我做出一切不理智行為的女人，是我為自己父親找到的絕世美人。我將她貢獻上去，想必父親不會在意我小小的不雅的舉動。」安德魯拍拍母親的手，「只怕您心裡不舒服。」

王后愣了一下，搖頭：「不會的，孩子，做你想做的，母親永遠站在你這一邊。」

安德魯看著容貌艷麗的母親眼角爬起來的皺紋，點了點頭。

王后從自己孩子那裡吃了一顆定心丸，又噓寒問暖地問候了好大一會，最終還是擔心安德魯休息不好而離開了。

安德魯鬆了一口氣。他抓了抓凌亂的金髮，回過頭去，卻見金髮的薔薇精靈已經坐在床上，歪著腦袋看他。

蘇見煙臉色還是不好，唇色發白，脆弱的好似一根手指都能碾碎。

她問：「你要把我送給國王？」

那個年邁的，足夠當安德魯爺爺的男人。

安德魯乍一看見蘇見煙，眼睛亮晶晶的：「你出來了？」

蘇見煙點點頭，靠在床上無力的喃喃：「我好累啊，安德魯……」

一日比一日累，身子一日比一日沉重。

安德魯的臉上浮現擔憂，隨即內疚地道歉：「是我的錯，但是我不後悔。」

不後悔燒毀古樹，不後悔用這種方法逼薔薇精靈現身，不後悔讓薔薇精靈變得虛弱。

只有這樣，才可以將人栓在身邊。

蘇見煙聞言，但笑不語。

她在心裡漠然地看著一切，無聲地說：你會後悔的。

安德魯，你會後悔的。

因為她一定會離開的，誰都阻擋不了。

如果說之前的蘇見煙對著男主還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現在的她，已經完全抽離了任務角色，變成了一個旁觀者。

她知道薔薇精靈為安德魯做出的犧牲，而安德魯，這個心機叵測，老謀深算的斯文敗類一無所知，還在為自己的貪念付諸行動。

蘇見煙不是那種三觀跟著五官跑的腦殘顏狗。

她只知道，安德魯作為王儲卻不顧國家子民一意孤行，而膽小的薔薇精靈犧牲自己拯救萬民。

她看著眼前這個英俊的男人，一遍一遍問自己，還能接受他嗎？

她的三觀不准許。或許她會心動，會迷戀，但她的道德思想都深深的譴責著那樣的自己。

原主已經犧牲了。她還能心無旁騖的繼續待在這嗎？

蘇見煙倚在床頭，拉回了話題：「你要把我送出去嗎？」

安德魯上前，輕輕撫摸著蘇見煙的頭髮：「不會的。」

「那你要送的是誰？」蘇見煙沒有迴避，繼續逼問：「金色長發的女人，如果不是我，你還能找到別的符合傳言中的人嗎？」

金髮在西方人里眼裡自帶高貴濾鏡，在王國里更是只有貴族血統的孩子才會擁有一頭金髮。

更別說，樣貌好看這個特徵。

安德魯能找到誰去替代她？

安德魯卻笑笑不說話，收回手，視線落到了蘇見煙光著的腳踝上。

「你只需要好好休息，早日回到最初的健康狀況，其他的就交給我。」安德魯將蘇見煙的腳攬入懷裡，」上面的光不見了。「

蘇見煙懨懨地應了一聲，沒有足夠的能量，她下地保護自己的保護罩都支撐不住了。

「我先回去了。」蘇見煙閉著眼睛，留下一句話，隨即化成點點光塵，消失在安德魯的眼前。

安德魯只來得及伸手，虛空一握，抓住了些許金光。

他看向花瓶中蔫蔫的薔薇花苞，抿了抿嘴角，有些氣鬱，最後還是呼出一口氣，走進了浴室。

*

莉莉站在籠子里，一次次試圖掙脫牢籠。

金色的藤蔓絲絲繞繞地纏上金屬杆子，發出「滋滋」的聲響，莉莉一下子白了臉色，吃痛地咬唇，冒出了幾滴冷汗。

她咬牙堅持著，讓金色的藤蔓往上攀爬，一寸寸地靠近那門栓。

快了！只要再往上一點，伸進鎖孔，就可以打開門鎖了……

莉莉纖白的脖子上爆出根根青筋，最後再次發力，藤蔓終於爬到了門鎖上。

細小的藤蔓鑽進金鎖的鎖孔，在裡面不斷摸索試探，終於——

「咔噠」一聲。

細小輕微的聲音對莉莉來說如同天籟，她一鼓作氣將金色的鎖捲起，拔出插孔一口氣扔到地上，最後收回藤蔓，虛脫地倒在地上。

母神洗禮過的身軀現在又成了破布一塊，纖纖十指處處都是被燒傷的痕迹。

莉莉躺在地上，極度的痛苦讓她現在想陷入沉睡，理智卻一遍遍告訴她必須堅持下來，必須要走出籠子才能鬆懈。

她望著門鎖的地方，又轉動著脖子四處打量著這個關了她許多個日夜的籠子，扯了扯嘴角。

伊莎貝爾，你看看你自己，多麼愚蠢……

將精靈的弱點告訴人類，害得自己也跟著受了無妄之災。

人類是狡猾奸詐的生物，單純的伊莎貝爾卻還是傻乎乎的信任人類，幫助人類，最後還得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

呵……

莉莉休息一會，站起身。

這裡是一個密不透風的密室，周圍是潮濕陰暗的石壁，只掛著幾盞壁燈，昏昏暗暗。

門鎖開了，一切都好辦了。

一陣強烈的風在密室里颳起，捲起莉莉破敗不堪的裙擺和金色的長發。

莉莉冷眼看著，這股大風呼呼作響，將金屬門吹的砰砰響。

沒有門鎖的鐵門一次次被大力的風吹著，門上的插桿一點點脫落，直到徹底滑下，門開了。

莉莉冷笑著，走了出去。

現在，她要去會會自己的同族。

莉莉聽著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瞬間消失在原地。

聽到動靜的士兵們在下一秒破門而入，入眼的是開著門的籠子，裡面空空如也。

「快！去通知卡特！」

士兵們大驚失色，「快找找四周，看人跑遠了沒！」

卡特腳步匆匆，身上還穿著睡衣，這對隨時注重自己儀錶的皇室管家來說簡直是不可忍受的事情，但此時卡特顧不了那麼多，他來到安德魯的門前，遲疑了一瞬，還是敲響了門。

安德魯舟車勞頓，打開門的時候眉眼都帶著肉眼可見的疲倦：「發生什麼事了？」

卡特的視線下意識繞過安德魯，向空曠的房間看了一眼，發現沒人後，才壓低了聲音：「殿下，籠子里的那個……不見了。」

安德魯眉頭一擰，走出房間，順手把門關上，「跟我來書房。」

說罷，腦袋開始隱隱作痛，他揉揉眉心，率先離去。

急促的腳步聲離去，房間里回歸寂靜。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房間，暖黃色的夜燈幽幽亮著。

半空中，點點金光聚攏，最後形成一團光粒，飄落在地上。

白色的身影從光團中顯現，琥珀色的眼睛透亮，視線在房間里掃了幾圈，落在花瓶中的薔薇花苞上。

莉莉上前，五指在花苞上方揉搓著，撒下點點金光。

花苞像事在乾涸沙漠中久逢甘露似的，原本死氣微枯的花苞恢復了活力，緩緩長開了花瓣。

「出來吧，我的朋友。」莉莉居高臨下地看著薔薇。

一團金光自花蕊中飄出，落到地面上，光芒散去，露出了金髮碧眼的薔薇精靈。

蘇見煙環膝坐在地上，眼中還帶著些許迷茫，直到看到了莉莉，才動了動身子。

明顯不同於之前身子的沉重，蘇見煙站起身，四肢都有股暖暖的熱流。

「呵，你還真是狼狽，我到現在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躲在那個男人的身後，看向我的眼神有多麼冰冷，你用術法困住我，讓我被拖出去拋到路邊。」莉莉雙手環胸，冷笑道，「我以為你會是個聰明的精靈，沒想到跌的比我還慘。」

「連母神都主動放棄了你，斷了你的補給。」

莉莉眯著眼睛，琥珀色的眼睛在銀白的月光下閃著寒涼的光，「讓我猜猜，你現在還能活多久？」

蘇見煙沒有對莉莉的冷嘲熱諷做出什麼反應，而是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著莉莉，「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又為什麼會這般狼狽？」

剛剛從鐵籠子里跑出來的莉莉面上浮現出痛恨：「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你自己不清楚嗎？還在我面前裝模作樣幹什麼？」

蘇見煙不懂：「我不懂你的意思。」

「好一個不懂！」莉莉嚼著這句話，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憤恨，抬手一道光沖蘇見煙打了過去，「別告訴我不是你將精靈怕鐵這件事告於安德魯知道的！別告訴我你不清楚這些日子那個魔鬼是如何囚禁我、折辱我！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他一路把我押過來讓我遠離出生之地！」

「我本以為，就算之前我們之間再有什麼矛盾，同為一族也不該互相殘殺。可你！你雖未親手殘害於我，卻將我們的弱點告知人類，還對我袖手旁觀！薔薇，你不配做一隻精靈。」

莉莉猙獰著面孔，一團團光暈往蘇見煙身上扔過去。

精靈不能傷害任何人，尤其是同族。之前的莉莉就因為傷害到有著薔薇精靈真身的安德魯而受到了嚴重的反噬，但現在的蘇見煙是被自然之神遺棄的精靈，沒有母神的庇護，莉莉也不再擔心會受到任何反噬。

她不客氣地隔空用光暈抽打著蘇見煙。

薔薇精靈孱弱的身體像塊破布似的，被掀起又狠狠砸落！很快，光滑柔嫩的肌膚就密密麻麻的出現了傷痕，不斷有金色的液體溢出。

「砰！」

蘇見煙砸到衣柜上，終於忍不住吐出一口金色的血液。

她癱到地上，眼前是一陣陣黑，腦袋暈暈的，渾身提不起一點力氣。.

莉莉依舊不解氣，她度步走到蘇見煙的身前，用腳勾起蘇見煙的下巴，譏諷道：「真不知道該說你是善良愚蠢，還是聰明心狠。明明能對同族做出那般事情，卻能為了一個人類男人不惜以生命代價去付出。」

蘇見煙手指抓地，試圖接力抬起身子將下巴移開，這麼受辱的姿勢她還是第一次。

莉莉見狀，瞬間扭曲了臉龐，毫不客氣地抬起腳再一腳對著蘇見煙的腦袋踩下去。

「唔……」蘇見煙疼哼出聲，終是沒有了力氣。

「骨頭還挺硬。看來你也不喜歡被這麼對待對嗎？」

莉莉獰笑著，「可我這些日子，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我的尊嚴！我的自由！全部被你和安德魯踐踏在腳下！」

蘇見煙閉著眼睛，耳朵已經聽不清莉莉在說些什麼。

她現在連呼吸都費勁，每一次胸腔的起伏都牽涉著一片傷口。

她只能喃喃著，強撐著擠出三個字：「對……不起……」

她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最初的最初，只是想完成任務，只是扮演了一個單純的精靈，她驅趕走莉莉，為了完成薔薇精靈的心愿，為了完成任務。

不曾想牽連了她這麼多。

安德魯……為什麼會做出那些事……

為什麼，男主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