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生變

第 12 章 生變

柴慧獨自跪在冒著青煙的灰燼旁,眼睛痴痴地望著被高山擋住的西南方。

從開始燒紙那一刻開始,她再也沒說過一句話。起先花榮還問了她幾句,但看她心情不好,便沒有再問下去。

其實花榮心裡有很多疑問。比方說她們家在西北方向,怎麼她祭奠老父要朝西南叩拜?難道說他父親是客死異鄉?二人雖是在談婚論嫁,可終究是認識不久,互相了解的都不多。

又等了好些時候,柴慧還是沒有起來的意思?花榮怕她跪久了膝蓋疼,不得不過去喊她起來。

「慧娘,跪了這麼久腿該酸了,你父親必定已經收到你的心意,咱們先回吧。」

柴慧抬起頭來,眼睛又紅又腫:「我又不是跪在石頭上,不打緊。攢了好些年的話,還沒跟我爹說完呢。」

「你只跟岳父大人說話卻把我晾在一邊,我這女婿當的不易啊。」

「別叫得那麼親,我還沒來得及跟爹提起你呢。」

花榮佯裝吃驚道:「頭等大事不提,你聊什麼吶!回吧回吧,稟告岳父的事我指望不上你,只好改天親自去滄州給他老人家磕頭啦。」

他伸手相攙,柴慧便起來了,她似是不經意地說道:「柴進總說,過去的小半輩子娶得那幾房女人他都看走了眼,越過越覺得她們和自己的生活格格不入。我們也會這樣嗎?」

「往後的事誰說得准呢?慢慢走下去,格格不入的地方總會互相融合的。既然我認準了你,你也恰好瞧得上我,那就是我們的緣分,不試上一試又怎知合不合適?」

兩人閑話著往回走,迎面遇上了在原地徘徊轉圈的花明。

「花明,你做什麼呢?」

「知寨?」花明像看見了救世主一樣,過來就是深深一拜,「我見知寨和柴娘子在祭拜先人,不敢上前打攪,已在此處等候多時了。」

花榮忙問:「可是衙門裡找我?「

「劉知寨的恭人今早去清風山祭母,只帶了八個軍漢陪同。剛才那些軍漢已經回到寨中,可恭人卻不見了。劉知寨回來一問才知道,恭人被清風山上的強人給搶回去了。」

「那樣的婦人也有人要,當真不怕被她害死。」想到柴慧曾勸他派人保護劉妻,花榮便問,「慧娘,你說我要不要去清風山救她回來?」

柴慧微微一笑,說:「我勸你幫助她是為你著想,你既不怕與劉高交惡,我又何必賣人情給他?況且清風山上的三個頭領也不是泛泛之輩,我盼著你去受苦受累?」

「那咱還是不管?」

「隨你,我是不管。」柴慧把裝香燭的籃子往胳膊上一挎,自顧自地回去了。

「還是這樣像她。」花榮招招手,把花明叫到了跟前,「去回劉知寨的話,最近清風寨不太平,所有的土兵和壯年男丁都要分散到各個岔口清繳賊寇。聽說劉知寨最近招募了一支人馬,還請了兩個教頭來教習武藝,就請他們去清風山救恭人吧。」

花明依樣畫葫蘆般到劉高眼前把花榮的話學說一遍,氣得劉高捶胸頓足。

「花榮這廝欺人太甚,我夫人一介女流,和他有什麼冤讎?他與我文武不和,非要在這時計較嗎?我一定要去知府面前告他,去告他!」

花明不卑不亢地回道:「劉知寨和我們知寨是老相識,您二位到底有什麼冤讎也不必小人提醒。我們知寨英雄一世,可惜也是個凡人,能不記恨劉知寨的恐怕只有菩薩啦。」

「好,好,你們等著!」

差事已經辦完,花明扔下暴跳如雷的劉高回去復命。劉高實在沒有辦法,只得另想他法。

他叫了兩個心腹人進來,吩咐道:「你們兩個避開其他人,悄悄替我做兩件事。第一件,把早晨下大獄那八個蠢貨提出來,我需要他們帶路;第二件,叫新來的兩個教頭來見我,事到如今,只能讓他倆帶手底下的兵去救夫人了。」

「知寨,那可是給慕容知府招的兵,咱們能用嗎?」

劉高怒道:「不用他們怎麼辦,我使喚得動花榮嗎?」

另一個支支吾吾地說:「就不能……不救?」

「放屁!」劉高上去就是一腳,「她要是當即死了,我還至於難成這樣?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要是囫圇著回來,知道我沒有派人救她,我還過不過了?她有多少毒辣手段,有多少陰狠心思你們還不知道嗎?」

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劉知寨是被恭人欺負習慣了,哪有被賊寇搶去還能囫圇回來的?

「可是慕容知府千叮嚀萬囑咐,新招募的兵要擇機送進東京給官家建園子,您讓他們上山,萬一跑幾個出去,秘密不就泄露了?」

「天下是官家的,可在青州慕容彥達才是皇帝!這裡呢,這裡是清風寨,我說怎樣就怎樣,還不快去!」

也不知他是怕老婆怕到這個份兒上,還是夫妻情深非救回恭人不可,反正這倆下人從沒見劉高這麼硬氣過。說辦就辦,兩人分頭行事,一個去牢房放人,另一個去尋新來的教頭。晌午之前,一大隊人馬迤邐開進了清風山。

入秋之後已很少見到今天這樣的好太陽,花妹妹吃過午飯便拉著柴慧並排坐在屋檐底下聊天。沒過一會兒,花榮也回來了。

花妹妹一見她哥哥,說話便拘束起來。柴慧若不多說幾句,他們倆能相對無言地坐到晚上。

「花榮哥哥,劉高去衙門了嗎?」

花榮嘆口氣道:「唉,他夫人回來了,哪兒還有功夫去衙門吶。」

「回來了!」柴慧驚得站了起來,「難道他們把清風山攻下來了?那天壽哥……」

她自知失言,急忙停住話頭兒。不想花榮卻似沒聽到一樣,繼續沉浸在劉妻被成功營救回來的痛苦之中。

「他們有什麼本事,能打得下清風山?可惜啊可惜,上山的沒有咱們的人,誰知道裡頭到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柴慧慢慢坐下來,表面上波瀾不驚,心裡的算盤卻打得震天響。她吃過劉妻的虧,也聽說過她不堪的過去,面對這樣的女人,即使是心細如髮的鄭天壽也未必不會上當。

「慧娘,想什麼呢?」

「我也好奇她用了什麼方法,怎麼就能從強盜的老窩裡逃出來。按說這劉妻也算是個有姿色的,王矮虎居然會將她完璧歸趙,太不可思議了。」

花榮神秘地一笑:「所以我回來向你討教啊。」

「我?」柴慧不解地問,「向我討教什麼?」

花榮看了眼妹妹,委婉地說:「你被劉妻帶回巡檢司的那天,我在清風山下和一位用吳鉤劍的朋友有一面之緣。他說若需要他的幫助,你知道聯繫他的方法。」

他們倆還論起朋友來了?柴慧想想都覺得好笑。

「我是知道,可為了一解心中疑惑就引他下山涉險?我不做這缺德事。」

花榮與劉高雖不對付,但畢竟文武有別,除因公務非要見面的情況外,平時兩家的交集實在少得可憐。此刻三人坐著閑聊,也只是把劉妻的事做個談資罷了,哪個真心管她如何脫身?

一晃七八天過去了,柴慧又收到了一封來自滄州的信。她的當家哥哥柴進已見過了花榮派去送禮的人,也聽說了二人談婚論嫁的事。不出所料,他大發雷霆,暴跳如雷,厚厚的一摞紙上用極富文採的語錄將柴慧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絕不許柴慧隨便嫁給一個只認識幾個月的人,他說花榮太窮,嫌花榮太嫩,感覺花榮的門第不夠顯赫,認為花榮別有用心——花榮就是一無是處,儘管他沒見過花榮。

「多大歲數的人,還像個孩子似的。做不了主就說做不了主,至於這麼大反應嗎?」

她不知還該不該領著花榮去滄州,想著想著竟走到了花妹妹不許她涉足的地方。

門沒有關,她看見內院的走廊上,花妹妹正攙扶著一個身量纖纖的年輕婦人往正房走。那婦人面有病色,卻掩飾不住姣好的面容,她會是誰呢?

「嫂子,您慢些走,咱們不急。」

婦人柔聲道:「官人心心念念的宋大哥終於來了,我們應該去拜見,還是快點吧,莫讓客人等急了。」

柴慧心裡升騰起一絲懷疑和不安,她鬼使神差般邁步進去,跟著花妹妹一行人來到了正房門口。

門剛合上,就聽花榮順道:「哥哥公務繁忙,我成婚時都無暇來喝一杯喜酒,小弟一直十分遺憾。這位便是我的渾家崔氏。夫人,快來見過宋大哥。」

「見過哥哥。」

屋裡頭有來有往,你一言我一語,熱鬧得很,屋外的柴慧卻愣住了。她聽見花妹妹叫那婦人「嫂子」,也聽見花榮親口說他已經成婚。許多亂七八糟的念頭突然同時湧入她的腦海,讓她覺得一陣眩暈。

「他有夫人了,那我是什麼?」

她失魂落魄地走回住處,拿起桌上柴進罵她的那番慷慨陳詞從頭到尾又讀了一遍,腦袋頓時清醒了不少。

她被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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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滸傳]郡主上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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