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1瞥祂容

心靈姿態取締了蘇牧視覺的感知，透過層層迷霧，他看見了：

楓葉和斷肢縫合成了少女那柔美的軀體。

玲瓏的身段，高挑的身姿，縱橫其上的傷口由猩紅的絲線串聯，殘缺的部分貼合著紅黃相間的楓葉，一隻只脈翅目的昆蟲從那些縫隙間穿過，它們飛舞著，伴隨着白芷的呼吸湧向她空洞的胸膛。

白芷察覺到蘇牧的目光，她朝着蘇牧微微一笑，豎起的食指抵在嘴尖，散去高光的紅色眼瞳平靜地注視着少年。

蘇牧感受着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威壓，他忽然明白，不斷交織的命運似有祂的定數。

宛若束縛在蛛網上的蝴蝶，越是去掙脫便越會感受到絲線的阻力，它們不斷地黏附在那褪去鱗粉保護的翅膀上，如同一道道無形的枷鎖，似從無底的深淵蔓延而來。

蘇牧看着山奈，他的眼中隱隱透露出一絲憐憫，而這一絲憐憫很快轉為了自嘲，最終消失在了那一抹璀璨的金色裏面。

山奈似一無所覺，他帶領着眾人走向停機場的中心，那裏有一架巨型的飛梭。

飛梭通體呈流線型，淡藍的符文在其的表面緩緩流淌，數只機械御獸懸浮在它的周身。有的作為護衛渾身插滿了軍械，有的伸出輔助器械來回地檢修，有的身穿禮服，作為嚮導指引眾人前行。

「蘇牧，你打算就讀那所高校？」

山奈走在前面，他扭頭看向一旁的蘇牧，輕聲詢問到。

蘇牧的視線從那巨型的飛梭上收回，他轉頭迎上了山奈的目光，回答到，「川江大學。」

「川江大學啊，作為東洲十大知名高校之一，又是西南地區唯一一所有着頂級學科和大師聯賽推舉名額的高等院校，確實是不錯的選擇。」

山奈微微點頭，「所以，我報考的也是川江大學。」

說着，山奈的目光轉向半夏，他低聲的詢問，「那位是你的女伴嗎？」

蘇牧搖了搖頭，他的目光看向前方淡淡開口到，「她是我的實驗助手。」

二人身後，默默偷聽的半夏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不過她依舊保持着禮貌的笑容。

四人一路攀談著踏上了浮空的電梯，緩緩升向飛梭的艙門。

進入其中，內里的裝飾簡約卻又透露著一種高雅。純白的空間內點綴著幾抹淡雅的灰色，極富美感的傢具，簡約卻不簡單，每一種元素的設計都恰到好處。

山奈帶領着縱容坐到了靠窗的沙發上，一位管家型的御獸為四人倒上了茶水，並為小黑和小哀準備上了點心。

壯碩的大老鼠抱起一塊蛋糕塞進嘴裏，延綿而柔和的奶香填滿了它的味蕾，小黑不由滿意地點了點頭，而一旁的小哀則停留在一台類似空氣加濕器的儀器前，灰色的霧氣翻湧著溢出，被小哀一口吸入體內。

哭哭面具揉搓著自己的臉頰，眼中只餘下了滿足。

這一路上，山奈和蘇牧聊著最近發生的趣事，而兩位少女則看着兩小隻品嘗著各種美食。

半夏看得有些饞了，也拿了塊點心咬上一口，白色的奶油殘餘在她的唇角，綿軟的奶香混合著淡淡的甜味頓時讓少女的雙眼微眯了起來，她開心地將一塊點心遞給了蘇牧。

後者伸手擦去少女嘴角的奶油，並一口咬住她遞來的糕點。

山奈見此略顯驚訝，他扭頭看向白芷，後者笑着開口。

「來，張嘴。」

少年聞言乖巧地照做，少女則一隻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而另一隻手拿起了點心，兩人的氣氛更顯曖昧。

半夏見此方才意識到先前的行為有多麼大膽，而蘇牧卻毫不在意，他的目光投向窗外：

蔚藍的天穹下，遠山接連着遠山，它們連綿在一起，似起伏的脊柱一般蠕動前行，其上的樹木如同一團團蓬鬆的菌體紮根在巨人的屍體上。

「所有的生靈們都在分食這個世界。」

不知為何，蘇牧的腦海中誕生了這樣的念頭，他閉上雙眼依靠在沙發上。

包裹着他的世界裏不斷傳來飛梭擾動空氣的聲音，山奈在白芷的耳畔述說着戀人之間的蜜語，小黑還在一刻不停地吃着點心，半夏輕微的呼吸聲里似帶着一絲倦意。

而這一切的一切像是伴隨着飛梭的行駛從他的世界裏剝離。

蘇牧看見了自己的心靈姿態放鬆地依靠在窗前，祂的身旁是佈滿裂紋的人偶少女，如同餘燼編織的披肩搭在祂的肩上。

少女的懷裏捧著一個更為小巧的人偶，她有着和半夏一樣的發色和着裝。

在祂的對面是由殘肢和楓葉縫合而成的美麗女子，祂正包含愛意地與另一位特殊的存在耳鬢廝磨。

蘇牧盯睛看去，那是一位狼首鹿角，渾身生長著細密鱗片的魁梧男人，其上散發的氣息竟與山奈一樣。

少年睜開了雙眼，彷彿又重新回到了這個世界。

周圍的一切依舊如常，山奈被白芷調笑得臉頰發紅，而半夏的眼中隱約帶着一絲羨慕。

彷彿一切都是蘇牧的幻覺，一切若虛非虛，卻又似真似幻。

蘇牧看着自己的雙手，他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蘇牧，還是蘇牧是祂。

種種疑惑從他的心底升起。

他為何會重生在這個世界？他為何這麼巧的降臨在保留區？他為什麼能投影那位偉大存在的力量，而自己卻又不受其影響？

對了，前世的我最後是怎麼死的？

少年愣在了那裏，他的腦海一時陷入了空白，隨即輕聲地笑了。

「一切似由根本註定，或許我的人生不是我的，我的記憶不是我的，我的一切也都不是我的。」

「但至少，我活在『現在』之中，過去如同拂過身旁的風般不可追回，而未來將要發生，卻又未曾發生著。」

種種思緒收束在蘇牧的腦海。

他明白了。

此刻蘇牧的一切彷彿融入了那七八隻眼睛中，所有的感情和思緒都被其後的圓環發散到周圍的羽翼里。

半夏是察覺到一絲異樣，她關切地詢問到，「蘇牧，你還好嗎？」

蘇牧沒有回話，他輕輕靠在少女的懷裏，握住她的雙手放到了自己的額前。

「幫我揉一揉。」

半夏愣在了那裏，她感受着指尖傳來的溫度，少女低着頭，鬢角的髮絲垂落搭在了蘇牧的臉頰上。

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了一起，半夏輕輕地為蘇牧按壓揉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