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第三十六回

第三十六回

五九年陰曆十一月初三那天,在床上躺了二個來月的秋生還是拋下丁香她們娘崽去世了。

丁香很鎮定,她挺著個大肚子親手給秋生擦試好她熟悉的每一寸肌膚,里裏外外換上了新的壽衣。換衣時她掰開秋生有些僵硬的手,從懷裏顫抖著掏出還有些體溫餘熱的三兩張二角五毛紙幣,放在他掌心后再次慎重合上。

婆婆見狀,一邊嚶嚶哭着,一邊對丁香說:「現在你日子艱難,自個留着,日後多燒幾張錢紙也是一樣的。」

「媽,秋生以前當過老闆,體面人。去了,陰間,也不能讓鬼使們小瞧了。再說,趟黃泉道,過奈何橋時,陰陽一線,什麼時候都是錢開路,或許有着大用場呢?!」

她從秋生咽氣到用冒刷油漆的白木薄棺材板抬上山的過程中都沒有嚎啕大哭,淚流進了頸脖也沒有哭出聲。她曉得,她已經沒有了悲痛傷心的時間了,一家子還要等着她要呷呢!

悲痛欲絕的丁香婆婆看着以淚洗臉卻沒哭出一聲的丁香,心裏有了一絲絲擔憂,怕她憋出什麼毛病來。

秋生上山第二天,丁香便挺著個大肚子出門做事。丁香婆婆本想勸她在家休息幾天再出去做事,後來轉念一想讓她出去做事散散心也好。

臘月廿二那天,在四隊打棕繩的丁香忽然感到一陣陣肚痛,有些想解大手的感覺。

經驗告訴她,孩子要出生了。

她不慌不忙走到四隊準備解散的大食堂,對正在做分伙飯菜的劉了娥說道:「嫂子,幫把手,我可能當生了!」

劉了娥聽了忙攙著丁香進了隔壁房間內,剛剛躺下解開衣褲,羊水已經破了,孩子頭都露了出來。

寒冬臘月的劉了娥來不及細想,返身到食堂灶堂里弄了一大火盆柴火炭跑了過來。

剛到門口時,一聲清脆洪亮的嬰兒哭聲響徹滿屋。劉了娥一看一個男嬰已爬出了丁香體外,臍帶還連在丁香體內。

劉了娥雖也生過多個孩子有經驗的,但這情況還是頭回見,一時傻傻的站着不知所措了。

這時丁香用輸弱的聲音喚道:「嫂子,你幫把手,先用那塊舊衣包一下孩子,然後你去廚房打盆熱水。噢,先找一把新些的布剪刀過來!麻煩你噠!」

劉了娥這時反應過來,匆忙然找來了把七成新的布剪刀。

劉了娥照丁香吩咐把剪刀在碳火上高溫燒了一遍后,便去幫忙剪去嬰兒的臍帶,可劉了娥哆哆嗦嗦總下不了手。

丁香見狀,掙扎著直起身子,拿過劉了娥手中的剪刀自己乾淨利索的一剪刀下去剪斷了臍帶。

劉了娥連忙扶著丁香躺下,口中驚恐的說道:「嫂子,你嚇壞我了,你真的霸得蠻,阿彌陀佛噢!」說完後轉身找了一床厚些的棉被給她蓋上,然後再去把嬰兒清理包裹好放在了丁香身邊偎著。

丁香看着身邊粉嘟嘟的四兒,想起了秋生。不知不覺中滑下了一行清淚。

得到消息的丁香婆婆天寒地凍的趕了過來,一進屋便憐惜的對丁香說道:「丁香,崽呀,你太霸蠻噠!觀音菩薩保佑,阿彌陀佛!」

說完后,看了看新生的四孫笑得咧開了嘴。逗弄了一會,抬頭對丁香說,「這孩子隨你東奔西跑,肚裏就呷得虧,將來出息大著呢!」

丁香回道:「為願,秋哥曉得也會安心的。」

婆婆聽到秋生二字,忙轉過身出去。

過門檻時淚水橫流。

婆婆里裏外外收拾了一遍,還同四隊的隊長桂子正打過招呼,這幾天吃住就在他們隊上,到時結算工錢時扣就好了。

交待忙完事後,婆婆對丁香說,她回趟家帶夏生有福他們來,白天晚上由她和胡桂娥輪流服待她們母子。

晚上時夏生夫婦帶着有福他們姊妹都來了,寒香還懂事的跑前跑后幫着做事呢!

胡桂娥帶了十多個雞蛋給丁香,丁香感動的拉着胡桂娥的手,「嫂嫂,這年月呷都冒得,太費心噠!」

胡桂娥笑道:「冒呢,有福他伯父去公社時找王書記辦事,王書記念舊給了些糧票讓她老婆換些糧食給我們。他伯父曉得你要生了,留了心讓她換了這些雞蛋的!」

丁香聽到,忙感謝夏生,「他伯父,麻煩你有心噠!」

夏生搔了下頭,有些得意的瞥了婆婆一眼,對丁香說道:「你安心養好身子就好,明年你就要做嬸幾噠!」

丁香一聽,驚喜的拉住胡桂娥祝福起來:「嫂嫂你有了,太好噠!這下我們屋裏就熱鬧好多噠!」

婆婆心中樂開了花,嘴上卻說道:「你們夫婦有了小孩,夏生你懂些事多幫襯些,這年頭呷都冒得如得了呢?」

當天晚上,一家人歡天喜地的聚在一起聊了好久。尤其是夏生夫妻有了,也終於了卻了婆婆的一大心事。

說來也是奇了,胡桂娥來了一二年沒有動靜,卻在沒吃沒喝的年歲偏偏懷了身孕。據中國出生人口年鑒記載,1960年出生人口僅1千多萬人,比正常年份要少生一半以上的人口,全是飢荒冒呷鬧的。

也是從那時起,胡桂娥夏生夫妻便讓麗華不叫丁香嬸幾了,改叫丁香么叔,以後出生的桂玲、桂雄英兄妹也這麼叫。

用胡桂娥的話講,叫么叔顯得比叫嬸幾更親昵,嬸幾是外姓,么叔才是自家人。

廿三那天四隊就分了伙,各自回家起伙造飯。那天已下起了大雪,丁香婆婆同隊長桂子正講盡好話才借了四隊的鍋碗瓢盆借住了幾天,直到廿八那天夏生和春生用竹轎抬着丁香母子回家過的年。

回的路上又下起了鵝毛大雪,婆婆一路上給丁香挾緊了好幾回被子。

也就在丁香回家那天晚上,隊里組織社員們點着油燈開起了年終決算與工分重新評定工作。

未開會前夏生私下和隊里易武、易桂雲兄弟、鄭宗德兄弟他們打過招呼,希望他們能夠在今晚的評工分會上幫有福兄弟說說公道話。看在丁香她們孤兒寡母的實際情況下,能夠盡量多給他們兄弟評一點工分。

評工分時出了個小插曲,評易冬雲老婆工分時他與堂哥易政柱發生了爭執。

原因是易冬雲老婆身強體壯與易政柱養父易模干著同一樣的活,但評工分時她才七分工,易模因是男勞力卻評了個八分工。

當時易冬雲有些氣憤,沖夏生易武他們說道:「桂隊長,大伯父,你們當隊長會計的要講句公道話!我屋裏堂客做事哪一點不比三叔強,茶場里粗重累活哪一件不是我堂客做的?三叔癆病客一樣,三五十斤的茶葉都背不起,我堂客擔個一百五六十斤的茶包一天不曉得跑好多回,大家眼冒瞎都看得見的!真的當我家黑五類,不讓人活噠!我屋裏三四個細伢幾張嘴要呷啊!」

夏生和易武還未開口,卻先惹火了易政柱,他對易冬雲開口講他養父易模是個癆病客甚是惱火,氣沖沖吼道:「你還曉得我家爹老子是你三叔!你還當是你爹四叔在何鴻光手下當狗腿子風光的時候啊?!當年四叔從何鴻光縣衙門回來,弟兄間擺么子譜,呷東西臭講究這不要那不呷,好像縣老爺一樣!還么子要洗臉水熱些,漱囗水要冷些!」

易合與易冬雲是兄弟,見堂哥攻擊了曾在何鴻光手下當差的父親,便兩兄弟合夥攻擊起了易政柱來。一來二去易家十多個堂兄弟拉起了幫派全不顧了同宗同祖的情誼吵翻了天,陳年爛穀子的往事都翻了出來數落一遍,會場一片混亂。

已是大隊副支書的鄭宗德見情況不對,便大聲吼起來:「看看你們像個么子樣子,是不是對社會主義路線不滿反攻倒算?!易冬生,你屋裏婆娘茶場呷噠虧,明年茶場不要去噠,秋生堂客生噠細伢幾齣不了工,要你堂客頂噠,評個六分工行嗎?!有一點事先講清,不要講秋生堂客原來七分工,你堂客才六分工欺侮你!秋生堂客給隊里打棕繩計的工分,比她給外隊打棕繩少要好幾個工分呢,全隊都記得她的好,你們應該曉得!易政柱你們也不要吵了,易模工分不動還是八分工,只是送茶葉那幾天你要幫忙擔幾擔茶包,你爹老噠擔不動!」

那易冬雲兄弟讓鄭宗德這麼一說,氣焰低了下來。易合瞥了他哥一眼偷偷挪到夏生身邊,說道:「桂隊長,我嫂嫂一家人口多,你做做好事講句公道話。我嫂嫂還是在茶場做事,那擔茶包的事還是她做。再講就算給三叔擔也是應該的,我哥講錯噠話就原諒一下莫計較算噠!」

夏生聽完后,便望了鄭宗德一眼,說道:「鄭支書,你看行嗎?我覺得冬雲嫂子茶場做事還行的。」

鄭宗德沒接夏生的話,轉頭盯着易冬生說道:「你老弟講的,你同意嗎?有意見可以提??,莫開口閉口欺侮人!」

易冬雲此時像霜打了的茄子般癟了,低着頭漲紅著臉說道:「你支書開噠金口,我依你講的就是。」

輪到有福兄弟評定工分時,易桂雲先開口了,他全場掃視了一遍說道:「秋生哥剛死,秋生嫂子又生噠細伢幾隻有基本囗糧,他們屋裏確實困難!有福這伢幾大家都曉得的,呷得虧霸得蠻,我個人建議評個十分工,做隊上的保管員。有貴也十二歲噠,個頭小不了有福好多,同大人一起下田下地,按強壯婦女勞力算,評個八分工吧。公社王書記還講過,我們貧下中農要講階級感情,大家看要得嗎?」

易武與秋生他們是老親老戚,平日還管易武叫武姑父,他幾個兒子馬上附和支持。另還有桂姓幾戶念及同宗情份也沒吱聲默許了,其它大多數易姓社員也持同樣心理沒有反對。

只是這時易冬雲開口說道:「有福只怕做保管員力氣小噠,上不得風車……」

旁邊易合見了,忙從桌下偷偷踢了他哥一腳。易冬雲頓時反應過來,忙改口對剛才幫他老婆圓了場的夏生討好的說道:「到時節你當伯父的車谷時幫幫有福,我們送谷的大人有時間也幫下他,他們冒爹崽怪可憐的!」

就這樣有福從七八分工變成了壯勞力十分工,有貴從五分工增加到了八分工,丁香生產婦女有基本囗糧還有一些哺乳婦女生活物質補助,一家人相比其它勞力強的也相差不多了。

許多年後,丁香講起當年評工分的事還自豪的對第四個孫子講,當時評工分時你爹十四歲多評了十分工,你二叔十二歲八分工!一是你爹你叔他們懂事呷得虧,二來是我們屋裏不得罪人,冒得人恨怨呢!

只是有福年紀小,一大筐的稻穀要分二三次才能倒進齊頭高的風車斗里,費時又費力,人家二三個小時做的活他四個多小時才搞得完。

看到累得滿頭大汗的有福,夏生心疼,空閑時幫他順帶提一把,其他隊里男人們也幫過一些。

易武人最好,他身高力大,熱心腸的人。他年輕時出了名的大力氣,幫人家移墳時,一千來斤的泥棺材他一個人抬一頭,一腳跨過一個墳包送到新挖的墳坑邊。公社外調勞力修水庫修渠道挖涵洞時,公社的廣播里總是播放着紅星大隊易武勞動積極分子勞動模範標兵的表揚廣播。他送稻穀回倉庫時總是一個手拎起另一個輕輕一送,滿滿一筐稻穀便倒入了斗里,不要有福幫一點忙,只要負責車穀子就好了。

有福自此記得他的好,十多年後易武患病疼痛時,有福同易武大孫子易梓平用竹轎抬着他四處散步閑逛緩減痛苦呢!

丁香在家帶孩子時緒宗來過一次,還帶來了梓陽夫妻捎來的紅糖雞蛋這類那個年代絕對的奢侈品。

也正是有了這些東西,四兒長得比同年代的其它孩子健壯,三個多月就會逗笑粘人了。丁香這時才想起該給他取個名,為此她特意找讀過書有些學問的桂順鑒幫忙。桂順鑒想了想,說道:「這孩子背爹生的,就叫念祖吧!」

自秋生與春生媳婦死後,整個桂家籠罩着一絲破敗冷清景象。春生那個年幼的女兒新娥同小夥伴們玩耍時,害怕的對她那些小夥伴說:「我告訴你們,昨夜裏我睡得迷迷糊糊時窗子裏鑽進來一個堂客們,穿着紅衣服呢!我想爬起來看個究竟是不是媽媽回來噠,使勁掙扎怎麼也起不來!後來不曉得怎麼弄了一下,張開眼時那個女的不見了,窗子皮紙上一隻飛娥在撲撲的飛著,弄得我一晚上都冒困好覺!」

這時夏生家麗華路過時聽見了,她也神經兮兮的唬道:「是的呢,易家灣的人講我們這下邊屋場里不清靜,講你媽和我叔年紀輕輕就過世噠!他們還講,我們屋堂那個楓樹幾百年噠,成了精,砍不得的,叔叔就是給那精怪勾走的。我晚上也好幾回聽見叔叔從後山菜園裏下來,還像平時一樣咳了好幾聲呢!」當時嚇得寒香鄒龍她們幾個小些的小臉都白了。

當天晚上,寒香睜着眼望着窗戶怎麼也睡不着。丁香便問她怎麼啦,寒香便把白天新娥與麗華說的事說了一遍,說她也想看一看爹是不是夜裏會回來。

寒香這一說勾起了丁香的傷心處,她也多次夢中夢到秋生,夢裏的秋生卻是剛認識時一襲長衫的那個模樣。她努力想靠近他時,秋生卻不同她說話,心中一急便驚醒過來,這時已經汗透全身。

想到這,丁香落淚了。

後來不曉得是那個好事的孩子同丁香婆婆講了這事,婆婆便日夜哭泣起來,慢慢的眼晴也哭壞了。等到胡桂娥生頭一個女兒時婆婆眼晴已經哭得看不見東西瞎了雙眼,自此後她便只能摸索著在屋裏屋外做些家務。

胡桂娥生了女兒后夏生很是高興,他四十幾歲了終於有了自己的親骨肉。婆婆沒有因為胡桂娥生了孫女而高興,常話中帶話講胡桂娥是個不祥之人,她一來我們下邊屋裏就不安能不太平。

胡桂娥聽到也不敢反駁,只能夜裏沖夏生抱怨幾句,夏生總是安慰她說,娘眼都瞎了莫同她計較,你躲開些不聽見就好噠!

六零年那年春上開始,飢荒更加嚴重了。易武那個身高體1米8的二兒子餓得身子都佝僂成只有1米6多高了。胡桂娥生了女兒后沒有呷的,月子裏只呷了五個雞蛋,營養跟不上奶水都冒得了,大人小孩都餓得呱呱叫。

後來夏生涎著臉上公社找王書記想辦法弄了些紅糖,夏生家的桂玲就這樣靠着夏生想盡辦法弄來的紅糖薯粉喂活長大的。

胡桂娥自那后落下了嚴重的胃病,到年紀老了時更加嚴重了,過幾天便乾嘔一回挺痛苦的。她後來生的兒子在外參加工作后帶她上醫院治過好多回都沒法根治,醫生們講這個年輕時落下的病根很難根除的。雖然病痛纏身卻不影響她高壽,她在夏生過世8年後活到了89歲高齡時才往生的。

丁香家日子也不好,鄒龍三歲,念祖才剛開始學走步日子苦着呢。不過好在丁香有門手藝,瞎了眼的婆婆幫她扯著二個小的寸步不離,才讓她有機會去外邊尋口呷的。另外丁香奶奶祖傳的那些草藥醫方派上了用場,平日鄉鄰有些個什麼婦女奶疾、痔瘡、皰腫之類她弄幾副草藥呷上幾回就好了,遠比上公社衛生院划算,也給丁香一家帶來了一些呷食飽肚。

有一回胡家沖胡滿生婆娘得了痔瘡,上了幾回衛生院也冒治好斷根。後來有人跟胡滿生說,附近四里八鄉的只有秋生堂客治這病在行,要想治斷根求下她可能有辦法。胡滿生因與秋生兄弟因為胡桂娥和修水庫時的事吵過架抹不開臉不好開口,二來就是怕開了口,萬一丁香記恨不答應更是沒有臉面了。

就這樣拖了半個多月後,胡滿生老婆病得更厲害了,拉屎時直腸都掉了出來,拉完後用手送回肚子裏的。

胡滿生冒得法了,只好涎著臉來到丁香家裏,他在土牆院外徘徊了好幾回才鼓起勇氣進的屋。當時丁香有些詫異,待胡滿生漲紅著臉講完了他的來意后,丁香淡淡說道:「滿生老弟,你等一下,我去屋裏拿些草藥。」

胡滿生聽了,心中甚是歡心,有些拘促不安的搓著雙手謝道:「嫂子,真的太感謝你噠!你這是修的陰騭積噠福呢!」

半個多月後胡滿生老婆痔瘡終於見效全愈了。

丁香去送上最後一副斷根的草藥時,胡滿生老婆握住丁香的手滿懷歉意的說道:「嫂子,以前我家胡滿生對你不住,那回修水庫時差點打了秋生!你菩薩心腸不計仇,幫我治了這磨人的病,我們都不曉得如何感謝你啊!」

丁香淡淡笑了一下,回道:「冒得事,醫者父母心應該的!再說鄉里鄉親祖祖輩輩住一起,哪冒得個磕磕碰碰的事,嘴唇邊還有碰牙齒的時候呢!你千萬莫放心上,以後大家心裏忘了就好噠!」

這時旁邊的胡滿生滿面愧疚,連聲念叨著感謝對不住之類的。走的時候胡滿生弄了好多呷的送給了丁香,丁香靠着這些呷的又撐了好些日子。

自那后,胡滿生兄弟與丁香她家關係日漸好起來了,後來甚至胡桂娥夏生他們同胡又生見了面也會打個招呼的,多年來積下的恩怨就這樣慢慢化解了。

第三十六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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