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彼岸

第1章 彼岸

01清明

天一黑,清明橋就亮了。

清明橋一帶是這座城市最熱鬧的地方,據說這座石拱橋是打從明朝傳下來的。底下一脈清凌凌的河水,穿橋而過,也穿城而過。

張朗倚在橋頭,繞有興味的看着一個人的背影進入一家酒吧,呵呵,吳老夫子居然會去這種地方。這是時代的進步,還是道德的淪喪!張朗心裏不裝事,他媽老說他光長個兒不長腦子。可這會他卻突然湧起一種莫名的躁,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

以清明橋為界,橋北錯落的都是鱗次櫛比的民居,少部分是早些年的老宅子,大多白牆灰瓦,吐納著江南舊時代的氣息;更多的是近幾年新建的高樓大廈,沒別的,一個字,貴。張朗他們家就在其中的某一處。

清明橋南邊是林立的酒吧,茶社,玩雅的,玩俗的,隨便你挑。要擱古代,估計這就是「消金窟」。

張朗故意磨蹭了一會,才不緊不慢的走到那家酒吧前。夏天,天黑的晚,天邊堆著著紅彤彤的晚霞。又加上這座建築比兩旁的店鋪都高一些,感覺那些雲彩是擦著酒吧的屋脊在燒,顯得這裏簡直佛光普照。

張朗不得不眯着眼睛看,兩旁的楹聯是鎏金的古隸「陽奉陰違誰道去意之意」「醉生夢死不知今夕何夕」,橫著的匾額點明主題「黃泉酒吧」。

嗨,現在都搏出位嘛,黃泉酒吧,這名起的。再拉着國風加一點技能加持,裝逼血槽滿格。

張朗作為一個合格的富二代,這種地方不知來過多少次了。不過最近一段時間跟他爸比鬧彆扭,好長時間沒往清明橋這來了。不知什麼時候開了這麼一家酒吧。

隔着酒吧的落地玻璃窗,張朗影影綽綽的看見吳琛半垂著頭站在吧枱前。一個女的從吧枱里探出半個身子來,和吳琛的動作舉止特別……。

靠,你們幹嘛呢!

他咣當一聲推門進去,動作幅度太大,把門口的風鈴撞的叮叮咚咚的響。時間還早,酒吧里就零零散散的三兩個人。張朗掃視了一圈,吳琛不見了。倒是有人沖着他喊:「嘿,你,小子,那個獃頭獃腦的傻小子!」

張朗沖着吧枱的方向一樂,「美女你禮貌嗎?」

吧枱里的那位,張朗看清模樣後有點不知說什麼好。背靠着一排放滿了各種酒的架子,一個大美人坐在那兒。看着特別年輕,身上穿着一件舊粉色的旗袍,平板板的身材沒什麼好看的。但很漂亮,臉孔小小的,眼睛很大很靈,頭髮在腦後盤了一個髻,髻上還插了一朵梔子花。往那一坐,看着又溫婉又雅緻,跟清明橋下那道水一樣。

結果一張嘴,一驚濤駭浪。

張朗挑着嘴角蹭過去,「美女,我要請你喝酒,你爸爸不會找我麻煩吧?」

美女眼神銳利的掃他一眼,「我爸不會,我姐會。」

「你姐是誰?」

美女換上了一幅懶洋洋的笑容:「我姐姐姓孟,會熬湯。」

02下凡

吳琛是張朗的發小,以及張朗是吳琛的怨種。

張朗小時候,兩家住同一條巷子裏。吳琛爸媽都是老師,吳琛從小被管教的比大姑娘還溫良恭儉讓,而且學習特別好,哪次考試要是掉了前三,他肯定得挨揍。

張朗就不一樣了,他家是做生意的,他從小的生活就是比齊天大聖少了個頭箍。至於考試,反正他每次填的最快的就是「張朗」兩個字。這也是他唯一能確定保證正確率的填空了。所以張朗從小被「你看人家吳琛」「怎麼人家吳琛能考第一」,張朗聽這類話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

後來吳琛高考發揮失常,只考上一所普通重點大學,為此吳琛他爸氣的大病一場。而張朗,因為他爸趕上了房地產的東風,成了名副其實的土豪,他也就順利成章的當了二代。

他爸硬砸錢,居然把張朗也砸進了同一所大學,真是山不轉水轉。吳琛上大學的時候過的清心寡欲的,張朗每每摟着妹子在路上遇見他,他一般都是形色匆匆的往圖書館趕,要麼就是去打工。嗯,他爸病好以後就退崗了,吃藥還要不少錢,家裏全靠他媽,所以吳琛大學一直都在勤工儉學。

不但如此,那時候吳琛每次見到張朗一定會皺起眉頭來。張朗反覆跟老爸確認了自己的二代貨真價實,他是他爸親生的,他爸的人民幣也的確不是自己手繪的。因為他真的懷疑,除了欠他錢還有什麼值得吳琛對着他必須要這麼苦大仇深。

也就因為這個,今天張朗一見到吳琛就知道,他有問題!他之前跟他爸掰頭好長時間沒回家,今天他媽給他電話讓他一定滾回來。結果沒成想過橋的時候和吳琛擦肩而過。張朗特別意外,畢竟橋南橋北好像都沒他吳琛的地方。吳琛更奇怪,張朗就是叫了他名字一聲,他竟然當場哆嗦了一下。

張朗就是個毫無新意的冷淡型學霸,小時候就張朗還能和他玩到一塊去。後來高二時候出了點意外,他連張朗也不理了。

那時候張朗為了哄他,都無良的舉着數學習題冊問他問題了。按照張朗和吳琛的學習程度橫向對比,那些題基本屬於智障那個範疇的。可是吳琛從來都是掃一眼題目,直接開講,連一句多的「這都不會」也從沒和張朗說過。他幾乎沒在吳琛臉上見過除了沒表情之外的第二個表情。

可是今天,吳琛對着張朗哆嗦了一下還不算,那一瞬間吳琛臉上的表情還有慌張,特別慌張!然後還抖著嘴角對他笑了一下,張朗差點沒傻,腦子裏最先蹦出的四個大字是:捉姦在床!

吳琛輕輕笑着對張朗說:「真巧。」然後告訴他,他來這邊有點事。

我問了嗎,我問了嗎,我問你來幹嘛了嗎!張朗的內心簡直在咆哮,腦子裏的大字報已經變成了欲蓋彌彰。他覺得今天一定是他成語儲備的巔峰。

所以跟吳琛告別後,張朗鬼使神差的就跟着吳琛來了這裏準備一探究竟。看,又是成語,還是兩個。

張朗是真的沒想到,吳琛會來這種地方。畢竟「酒吧」這倆字,好像名字就自帶一種曖昧的氣氛。尤其他隔着玻璃還看到吳琛和吧枱的那個大美人調情。大美人把手放在吳琛肩膀的時候,吳琛還象徵性的躲了一下。然後大美人把臉貼了過去,鮮艷的唇湊在吳琛耳邊說了幾句什麼。吳琛慢慢抬起頭來,點頭。

我靠!

張朗就是看到這忍不住衝進來的。

吳琛還俗了哎,吳琛下凡了哎。那也不能和一個這樣的女的啊。我不用認識這女的,我掐指一算她和吳琛就不合適。

張朗的內心彈幕滿屏。

03了去

張朗自認自己不但是一個富二代,還是一個智勇雙全的富二代。雖然他媽一直說他五行缺心,那是他媽了解他不夠深入。作為多年以來一直被吳琛血脈壓制的怨種發小,張朗在看到吳琛被人吃豆腐的一瞬間,他就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蘇醒!

他心裏充滿了拯救他人於水火的豪情壯志,他認為吳琛一定是讀書讀昏了頭了,按他原來的性格打死他都不會來這種地方的,哼哼,看樣子還想跟那個美女發展一曲戀歌?!

想都別想!

所以吧枱里的那個大美人一叫他,他就熟門熟路的過去搭訕了。一切都在掌控中!

大美人一說她姐姐姓孟,又會熬湯,坐在前面喝酒的一個男的就忍不住鬨笑出聲了。他白襯衣黑西褲,跟賣保險的一樣。他一邊笑,一邊抬手拍了拍張朗:「大兄弟,孟婆湯來一碗?」

「行,大熱天的,來一碗解解暑。」張朗大拉拉的也一屁股坐在吧枱前面。

「切,你不配。」大美人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孟婆湯也是人人都能喝的?」她扭頭沖後面喊,「給我拿個新的杯子來。」

很快有人端著一個高高的水晶杯出來了,是吳琛。他剛才遇見他的時候穿的是藏藍的襯衣,現在已經換上了侍應生的衣服。

張朗挺高興,敢情吳琛是來這裏打工做副業的啊。也是,他爸病的厲害,是挺要錢的。

吳琛看見張朗,先是一愣,臉色變的很難看,喉頭急速的滑動了幾下,「你、你怎麼來這兒了!」他緊張的看了一眼那個大美人。

這倒讓張朗疑惑了,問:「美女,你對待員工好像不夠以人為本啊!」

白襯衣拍桌狂笑,「以人為本!哈哈哈哈哈!婁姐,就他?你親自調酒給他喝?」

吳琛也有點無措,「婁姐,我把他送走。」

「送什麼送,來者是客!」美人都有脾氣,越美的人脾氣越古怪。

吳琛抿了抿嘴唇,一字一頓的對張朗說:「張朗,在這裏喝什麼是婁姐說了算。但是喝不喝,你自己決定。只要你說你不喝,沒人能把你怎麼樣。」

張朗有點懵圈,怎麼個意思,不就是一杯酒嗎,怎麼這麼大排面。

看着有點稚氣的那個「婁姐」,頭往旁邊一揚,用下巴問他,「喂,你敢不敢喝吧?」

她這個樣,他是說什麼不能退了,不然以後吳琛還不被這個死丫頭資本家欺負死。

他挑着嘴角哈拉:「就一杯?美女你是不是小氣了點?」

婁姐冷冷一笑:「我的酒和別處不一樣。」

她兩根手指捏起吳琛拿來的杯子,飛快的從後排抽出一個細頸瓶子,倒了一部分在調酒器裏面。張朗對酒水了解不多,認不出這是什麼酒。他稍微愣神的這一瞬間,婁姐已經又往裏面摻了好幾種。

婁姐細細的手腕輕輕搖晃調酒器,動作不花哨,但在夕陽的光輝投射下,張朗有點看不清她的動作。

只看見她眼神犀利的瞥了他一眼:「一杯五百,概不賒賬啊。」說着,她把杯子推到張朗面前。

酒液呈現出微微的黃色,有點像沖的淡了的茶的顏色。

靠,你的酒是和別處不一樣,這怕不是神仙水的價格。

婁姐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不屑道:「這杯酒的名字叫『了去』,你喝明白了再給錢。」

你剛不說不賒賬嘛,美女說話有準沒準啊。張朗瞧了瞧眼前這杯價值五百的「我了個去」,心裏了個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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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大人她有點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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