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弈
「……槍都指到飛行員腦門了！你這還不是劫機？你知不知道半個大陸的異能局基地都因為你這事出現了調度混亂！」
「我從不用槍，他看到的是幻覺。」
「還敢狡辯！幻覺不就是你製造的！」
正在辦公桌後面聲嘶力竭的人，便是異能局駐築海分局的局長，姓陳，身材渾圓，其他信息一概不詳。對外只稱陳局長，不過同輩老人都管他叫陳胖子。
即便是在異能局內部，也有很多核心人員的信息是不會對外公開的這位陳局，便是其中之一。
而站在他桌子對面辯解的女人，正是蘭雅。
「還有你這個臭道士，去偷什麼建機場用的樑柱！市建局那邊把我電話都打爆了！你們都特么有出息！現在還敢問我要報銷費和勞務費！
下一刻，陳局長又對著蘭雅身邊的威猛老道罵了起來。此刻陳局長的臉色漲得青紫，看起來似乎下一秒就要背過氣去。
「你門兩個！都給我滾出去！」
在將蘭雅和高大的老道臭罵一通之後，陳局長便不由分說的挪動著矮胖的身軀將二人擠出了辦公室。
……嘭
隨後，便是一聲重重的關門聲在老道和蘭雅跟前響起。
「得，陳胖子，你這茶杯也不要了？」
老道悻悻然的抬頭看了一眼木門，又看了看手中的茶杯。
話音未落，那剛關上的木門登時敞開一條細縫，一直粗短肥胖的胳膊從門縫中伸出，一手奪下老道士手中的茶杯。臨了那茶杯的主人還不忘補充一句：
「滾！」
嘭……
……
整整過了兩刻鐘，陳胖子才終於撫平氣息。走到桌邊，拿起話筒，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李秘書啊，你幫我定製一面錦旗，還有一張獎狀……什麼叫我臭不要臉給自己發錦旗？我送人的！送給那個飛行員……對對對，就是個被蘭雅嚇唬的那個。大字啊，大字就寫，見義勇為？忠於使命？不，算了，還是寫救苦救難吧。」
……
築海市第一人民醫院的病房內。
此刻，一對身穿治安警服的男女嚴肅的對著病床上雙目裹著厚厚紗布的林弈交代著一些事。
「注意事項都聽清了嗎？」二人中那男人詢問道
林弈如小雞啄米般點頭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很清楚，身邊這二人並非治安隊的，而是來自異能局。那身警服不過是偽裝罷了。
「那你複述一遍！」
林弈聞言，不敢怠慢，透過紗布看向二人的身影所在的方位，正經道：「在你們聯繫我之前，不能摘下紗布，不能把我覺醒的事情告知別人，哪怕是對親屬也要嚴格保密！直到我的評級和調度方案出來為止……」
聽到這，一旁的女子滿意的點點頭，道：「很好，牢牢記住，你是因為車禍被送進醫院的。醫院已經通知了你的緊急聯繫人了，對方說一會兒就到，到時候你一定要堅持你剛才的說辭。否則……」
「明白。」林弈連連點頭道：「否則你們就把賠償款記在我的賬上，我懂！我絕對不會亂說的。」
林弈差點就要賭咒發誓以證己心了。
開玩笑？據說自己這回打爛了別人異能局一整個基地，這要是記他頭上，他白打一輩子工都賠不完。
不過……他有這麼厲害嗎？不覺得啊，自己覺醒的這異能現在看起來也就是眼睛受了點影響。置於其他地方……他剛才醒過來的時候下床急了磕到腳趾頭到現在都還疼呢，就這體質，就這水平，能廢掉異能局一個基地？
除非自己這雙眼還能射激光，但是它不能啊。它就是……很亮！
金光閃閃，僅此而已。
林弈越想越覺得是對方在誆騙他，但他不敢多說，也不敢拆穿。
見狀，女子再度滿意地點點頭，隨後又補充了一句：「你再想想還有沒有長期親密接觸的對象？」
林弈搖了搖頭，有些傷感道：「沒了，父母已經去世了，親戚從不往來，有個同居三年的女友，但剛分手……了吧。」
「好，那就這樣了。」
二人確認完成後，便將手上的全息電子簿一合，便就此告辭了。
林弈本想詢問對方的聯繫方式，但二人只是拋下一句「我們會主動聯繫你的」，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於是百無聊賴的林弈便躺在病床上，玩起了方才醫護人員送來的蘋果，靜靜的等候著某個人的到來。
……
沒過多久，病房外便有急迫的聲音，傳入了林弈的耳中。
「弈！……你的眼睛！沒事吧？」
聽到這女人的聲音，林弈感慨萬千，曾幾何時，他便是為了追尋這悅耳的聲音，而在學校的音樂教室里第一次遇見了她。
眉如翠羽，膚若凝脂，皓齒紅唇，二八年華的她，美的就像天上下凡的仙女似的。從那一天起，林弈就認定了，這個女人將是他畢生的追求。
只是可惜，如今已經不再是了……
但這個曾經能帶給他寬慰的聲音，如今只能令他感到煩躁不安，尤其是現在，尤其是今天！
女人名叫洛汐，是林弈的女友，愛情長跑7年，同居三年，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不對，應該說，曾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因為從今天開始，林弈已經和對方單方面分手了，但是，顯然對方看起來還不知道。
林弈沒有回應，只是最後接過高高拋起的蘋果，而後穩穩地放在了病床邊的柜子上。隨後又默默玩起了手指頭，一根手指，兩根手指，……
正當林弈數道第三根手指的時候，洛汐聲音再度傳來：「對不起，我來晚了。」
林弈的手中的動作停滯，緩緩抬起頭，透過紗布，看不清女子的面容，但是能看得清對方的輪廓和所在的方位。
他面朝女子，冷冷的開口道：「現在，你就只會這七個字了？」
女子略帶委屈道：「對不起。」
林弈聞言，不禁伸手揉了揉額頭，怎麼每次除了那七個字，就是這三個字。但林弈並沒有繼續糾結下去，而是問道：「對了，我們上回見面是多久了？」
「我……」
不待洛汐回答，林弈便繼續道：「哦，我想起來了，42天前，那天，你回家，說你想要結婚！我們一起去買了戒指……對了，我們再上一次見面是多久來著？」
「……」
林弈並沒有給對方回答的機會：「87天前，我們一起吃了頓火鍋，看了部電影……說起來，你記得過去18個月你一共回來了幾次嗎？」
這次，洛汐並不打算接話，她看出來林弈正在氣頭上。
但林弈顯然並不顧及對方是不是打算回答這些問題，他只是繼續道：「20次，20次！如果不是我出了車禍，是不是我都見不到你？你下一次準備什麼時候出現？我們的婚禮？還是我的葬禮？」
「對不起……」
又是這三個字！聽到對方再度說出對不起，林弈的情緒陡然變得激動了起來。
「對不起，能挽回些什麼？能讓你回到昨天嗎？哦……對了，你記得昨天是什麼日子嗎？」
「我……」
洛汐本想解釋，但再度被林弈打斷
「昨天是我們上次約定好去登記結婚的日子。但是你沒有來。你沒有來！我之前一直有打電話提醒你，但是，你甚至都沒有接電話。」
說完這句話，林弈靠坐在病床上，不再多言。
一旁的洛汐聞言，如遭雷擊，呆立在原地。半晌后，她眼中淚花涌動，略帶哭腔解釋道：「我以為，是今天……我還特意請了假。」
「請假？請什麼假？你不是很熱愛工作嗎？你去和工作結婚吧。我們結束了」
說著，林弈站起來拉開了病床旁的柜子，從裡面取出一件破損的外套，摸索出了兩張紙和一把鑰匙，塞到了洛汐手裡。又指了指對方戴在左手的戒指道：「這些東西還有你手上的戒指留給你作紀念。現在，請你離開吧，我是個傷者，需要休息……」
說罷一把拉過一旁的洛汐，摸索著向門口走去，將對方推出了病房，而後將房門反鎖。
「不，我不同意，林弈，林弈……」洛汐拍打著病房的門，叫嚷聲引來了周圍病人和家屬的圍觀。
不多時便有一位護士上前來嚴厲「勸慰」道：「這位小姐，請不要影響病人的休息。」
於是，失魂落魄的洛汐，便帶著淚離開了。
不知是怎的，走著走著，她便神情恍惚的來到了醫院女廁的隔間。
隔間內，她抽泣著打開林弈最後塞給她的兩張紙，那是兩張登記表，一式兩份，一些選項已經被仔細的勾選。在表格下方，兩個申請人的署名處，已經簽上了一個人的名字。
「林弈……」看著兩張表，洛汐的眼淚如斷線般滴落。她摸索出個人終端，連上耳機，緩緩在全息屏上點開了她之前一直不敢打開的留言信箱……
「洛汐，如果你今天還不出現，那麼以後都不要再出現了。」第一條錄音中，林弈嚴肅的聲音傳來，語氣略帶慍怒。
隨後女人用顫抖的手，點開第二條錄音，林弈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帶著明顯的醉意。
「洛汐，你知道嗎？你上次回來跟我說，要和我結婚，你說結婚之後，你的事都會讓我知道，我是開心的。但是為什麼，為什麼你連這麼重要的日子都能忘記。我一直很相信你，哪怕你從去年開始就很少回來，但我依舊相信你，可是，我堅持不下去了，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我不能忍受，有一個沒有家的妻子，哪怕是為了你。我們結束了，今晚我會把我的東西都搬走，你別再來找我了。結束了，洛汐！結束了……」
聽著留言，手中撫摸著兩張表格，洛汐腦海中浮現出林弈一個人坐在婚姻登記處的椅子上不停向門外張望的模樣。
他就這麼一直等著，等到最後，等到所有人的都離開了，他所等待的女人還是沒有出現。這一刻，林弈心中該有多絕望！
從前，他一直是滴酒不沾的。但昨晚，卻喝得那麼醉……所以他今天才會出車禍嗎？
念及此處，洛汐再也堅持不住，將頭埋入雙膝，嗚咽之聲在隔間內徐徐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