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提燈人

2:提燈人

五彩的琉璃燈在黑暗之中格外顯眼,登上垂掛的菱形配飾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提燈人緩步行來。

琉璃燈的光照不到來人的臉。

蘇允揉揉眼,不明所以地看向周圍環境,自家的屋子,但是靜謐的可怕,令梧睡覺不喜黑暗,蘇允總會為她留下一盞小燈。

但是現在,鴉雀無聲,黑暗刺入骨底。

琉璃燈越來越近,五色光華流轉,在靜謐夜色之間,透出幾分怪誕。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痴情的少年匍匐於地,期待已久的琉璃燈終於來到他面前。

「就是你引導我前來?有何心愿?」是個女子的聲音,清脆婉轉。

「確是晚輩,求您前來是想救我的妻子。」聲音微微顫抖,也不知是興奮還是恐懼。

「為了救你的妻子,你可是什麼都願意做?」神明淡漠。

蘇允抬頭見到的神明,眸中晶白,似不可視物。雪白的長發有條理地堆疊在頭上。

瑩白如雪的手指握著琉璃燈的燈桿,縱然神明近在眼前,依舊是飄忽不可接近。

那是攝人心魄的美。

一時之間,蘇允也分不清站在面前的究竟是妖,還是神明。

他只是從心而言,堅定不可動搖。

「是,我什麼都願意做。」

以春生木為燈芯的琉璃燈被點亮,白色煙霧從其中緩緩升起,一本書簿從虛空而來,無風自動。

待火焰熄滅,煙霧消散。

提燈人晶白的眸子看向蘇允的方向。

「世間萬物,一生一滅早有定數。你百般相求,我便換了你二人的命格。」

聽聞此言,像是受到極大打擊,蘇允如同一灘爛泥坐在地上。

「一命換一命?」

答案顯而易見,神明沒有回答。

她曾問過蘇允,是否願意為救妻子做任何事。

現在後悔也沒有用,命簿已改,沒有迴旋的餘地。

結果蘇允自言自語:「那樣也好,那樣令梧就可以親眼看看這大好河山了。」

「你剛才說什麼?」提燈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面前這個人和故人的重合。

故人是個女子,是個神仙。面前這個凡人,說出了和她相似的話。

舊事重提。

那一日的琉璃燈也是如今日這般用途。

只是對與錯,提燈人也不知道。

令梧醒來的時候,蘇允伏在榻邊,睡得很香。

她微微活動,身上很是輕鬆,病氣像是散盡了。那股濃重的藥味,彷彿也在一夜間消失。她做了一個很短暫的夢,夢裏一個白髮的神明,拿着一隻五彩的筆在一本泛著金光的書上寫寫畫畫。

神明只說:「我改了你二人的命格,以後你便代替他活下去。」

「阿允,阿允?」她觸到蘇允的手,瘦弱得厲害,原本圓潤白皙的手,現在只剩下皮包骨頭。令梧覺得不對勁,想將蘇允叫醒。

蘇允昏昏沉沉的腦袋抬起,甚至有些艱難地掀開眼皮。

眼下一片濃重的黑影,面頰深陷,從前月朗風清的公子哥現在變成這副模樣。

這讓令梧覺得很心慌。

「你怎麼了?我去給你找大夫!」

乾枯的手輕輕拉住令梧的衣角。

「別去了,留下來陪陪我。」

令梧頓住了。

「你是不是,請求一個白髮神明換了我們的命格?」

「是。」蘇允的聲音虛弱,

只剩下氣聲。他現在體會到了令梧的苦楚,原來真的這麼難受。不過還好,令梧以後再也不會這麼痛苦了。

「你怎麼那麼傻,我本就是將死之人,嫁給你便已經是毀了讓你的大好前程。允郎啊允郎,你何必為了我毀了自己的一生呢?」

屋內二人相依相惜,珍惜最後在一起的時光。

瑟白看向身旁發愣的提燈人,「嫵商你又改過命簿了?讓他們見上最後一面。」

「這又不是難事,只是......我從前那樣做,真的是對的嗎?」

「怎麼會這樣想?」瑟白知道她說的是哪件事,瑟白也知道這麼多年嫵商從來不曾為此煩惱過。

「因為蘇允知道自己將死之時,說出了和雀靈當年一樣的話。」

瑟白對此不在意,陳年往事,舊人早已故去。

她只注意到了前半句。

「你燃燈之前沒告訴蘇允,命格交換之後會發生什麼?」

「人心最經不起考驗,尤其在生死之間。他既然說為了救人願意做任何事,那就說明他接受這個結局。」嫵商說得雲淡風輕。那雙晶白的眸子,永遠都是那樣無情無欲。

「你怕他反悔?」瑟白半開玩笑似的說。

「少有世人知道找到我的方法,既是有緣人,我只管要完成他的願望。我不想賭。」

瑟白垂眸沉思,最後也只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

屋內蘇允靜靜閉上眼,令梧從此不再是為自己而活,而是代替蘇允活下去,按照命簿上所說走遍大江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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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自歸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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