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冠名者

聽到卡斯特略帶嘲弄的輕慢語氣，弗雷德稍有一陣錯愕。但隨即他就將天上盤旋的茶褐色鴞鳥與卡斯特的冠名——「赭鴞」聯繫了起來。

據弗雷德所知，秘儀會所屬的魔法師俱自稱為「遊學者」，用他們的教義來說，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侍奉真理之左右，邁入學識之殿堂」。而所謂「冠名」，最早指的是遊學者在遊歷與學習的時候，為了表示自己捨棄了身外之物、專心侍奉真理，而為自己取的一個古拙但是頗有深意的名號。

就好比鴞鳥在亞琛文化里是睿智的代名詞，「赭鴞」就寄託有這一層的含義在其中。而「赭」則是卡斯特個人的特徵——一個字涵蓋了他的發色、衣袍還有手杖的顏色。還有其他一些頗有名氣的遊學者比如「岩羚」戴斯蒙、「月桂」盧娜黛爾等等，他們的冠名也都在極強的個人特徵之外賦予了更深層的希冀。而且這些冠名很多都是在成名之後由輩分更高的年長遊學者賜名的，也算是遊學者師承脈絡的一種具象化。

但是除了一些極度保守的遊學者派系外，大多數人已經不怎麼看中內涵的部分以及師承的儀式感了，不少遊學者都是搜腸刮肚地給自己取一個頗為拉風的、聽上去更像是「諢號」的冠名。比如在海與水晶之都索姆黎，有一個能止小兒夜啼的冠名「絕海惡鯊」，儘管聽上去很像是海盜的諢號，但是這個冠名的所有者的的確確是一位記錄在冊的遊學者。還有一些諸如「葡萄藤野豬」、「不認輸的公雞」等等不明所以的冠名，大多也都是為了吸引眼球才取的。

冠名從獲得那一刻起，就會被秘儀會記錄在冊，並伴隨一個遊學者的一生，永不修改。而取消冠名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他主動捨棄自己的遊學者身份。一旦放棄，也就意味著魔法和真理的大門永遠對自己關閉了，這也是某些因為一時腦熱而為自己冠名阿貓阿狗的遊學者們一輩子的痛。

外界盛傳，「赭鴞」卡斯特其人睿智淵博如同鴞鳥。但如果這句評語是煙霧彈呢？弗雷德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可能性，發現自己的猜測相當合理。佐證就是是上空盤旋的茶褐色林鴞，它的舉動完全不像是野生的禽鳥，那靈動的眼神更像是深諳世事、洞察人心的智者。

弗雷德已經可以百分之百斷定，那就是卡斯特的契約獸。

「赭鴞」指的從來都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人一鳥！

名為羅的林鴞一個俯衝，收斂羽翼落在卡斯特的肩上。

卡斯特環視眾人，像在菜市場跟小販討價還價的老太太一樣自顧自地喋喋不休了起來：「來，讓我看看……左邊第三排第二個……一大早就抱著啤酒桶喝的醉醺醺的可不行啊，而且年紀還看上去比我還大啊，算了你沒機會了，就當我沒點到過你……然後，前排那個光頭的小胖子，對，說的就是你，等一下你到禮堂里來一下……不是我不是要搶你棒棒糖你別哭啊……

「中間第二排那個東張西望的，對說的就是你，你稍後也跟小胖子一起來……」

弗雷德跟隨他的聲音和手指的方向觀察。在卡斯特陸陸續續點了幾個人出來之後，弗雷德敏銳地發現被點出來的人頭上不遠處都漂浮著淡淡的綠色光點。

「原來是用風元素做了記號。」弗雷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本還他很好奇，遊學者的元素適性測試以往都需要用到一套很複雜的儀器設備，那堆東西弗雷德是見過的，又笨重又容易損壞。

所以期初他看到卡斯特輕裝簡行，多少是抱著點看熱鬧的心態的。

但是他漏算了林鴞契約獸。猛禽諸如鷹隼鴞等類，尤以視力見長，想來也是這隻林鴞特異的天賦，人的元素適性它可以一望而知。

能和這樣的生靈簽訂契約，看來尼蘭博家族對「赭鴞」的評估還是低了許多啊。卡斯特心底犯了嘀咕。尼蘭博家族的情報網路近些年來拓寬了渠道，取得了不少珍貴的消息，內部的智囊給出的分析結論是：秘儀會實力已經大不如前，眼下正是聯合幾大貴族一起打壓秘儀會的好時機。但如今看來，提供情報的線人和得出結論的智囊都應該讓他們撅屁股滾蛋——今天輕視了一個「赭鴞」，明天可能就會因為輕視了秘儀會的實力而輕舉妄動。

秘儀會如果想徹底清算，單靠阿基坦內部的幾個貴族世家怕是承接不下來的。

弗雷德不能左右尼蘭博家族的想法，他能做到的只有讓芙樂兒大小姐做好完全的準備，必要時，不得不拿出勇氣跟尼蘭博做出完完全全的切割。

另一邊，卡斯特也陸陸續續點出了六七個人。被點到的幾個人那種歡呼雀躍的心情一直洋溢在臉上，沒被點出來的有不少人都黯然離場了。

但緊接著，卡斯特卻點來了個出乎弗雷德意料的人出來。

「站在後面嘴裡叼著狗尾巴草的那個……對，紅頭髮一臉很拽的那個我說的就是你，恭喜你你的天賦相當不錯。」

弗雷德滿臉差異。他在「白銀之手」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沒有修習魔法的天賦了，但此時看到那個「松鼠」珀西瓦爾居然因為天賦被卡斯特挑了出來，心裡一時間五味雜陳。

但是一想到那傢伙以後的冠名可能沿用現在的諢號，弗雷德就笑了出來。

隨後，卡斯特點出來了最後一個人選。

「人群最後那個長雀斑的小傢伙，恭喜你，你也有資格。」

人群外，那個帶著草帽的酒糟鼻馬車夫的拳頭，卻在這一刻悄悄握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