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皇裕爾

他的步履蹣跚，兩隻鐵虎靴沉沉的重量下，藏裹着一雙病瘦的腳，隆起的胸甲里，他的心臟衰弱的跳動。

可他必須要奮力的拖動身體，威武地走在科泰馬雷眾將軍的前方，頭戴金盔，臉龐閉緊面甲，遮住他被麻風病摧朽畸形的臉。

只因他是科泰馬雷的王，裕爾，中原的主人，天下的皇帝。

鎧甲在身，他就能壓下許多的秘密:科泰馬雷族，其實算不上一個民族，只是漠北草原的部落集體，說着相近的語言，有着相似的文化。

在他父親作馬雷部落的族長的時候，科泰人大小有十幾個部落。

而年紀僅三十多歲的他，就紛紛使所有族長成了他的將軍，團結了十幾個部落，帶着科泰全族入主中原。

馬雷族，就也變成了王的家族。

天行殿還有一里路，等着他爬上層層的階台，屏住虛弱的喘息。

他要在作為人皇的第六年，獻祭人牲給六聖人，手持火凰長劍，親手斬殺行刺膽敢行刺之人。

這樣，十多個科泰部落，漠北、中原上百個軍府，才能繼續將他當作天神一樣的裕爾皇帝，不敢有一絲的非分之想。

也只有這樣，天下才能臣服在他的震懾和懷柔之間，百姓不需再經受戰亂，沒有勢力可以挑動風雨，科泰人離開枯竭的漠北草原，可以在肥沃豐饒的中原繁衍生息。

他吃力的邁上了幾步，就有兩個侍從要攙扶他，他卻把雙手一甩。

那攙扶他的，一個是他軟弱無能的弟弟，馬雷族的儲君，裕豐。一個是他野心勃勃的將軍，科泰族中僅弱於馬雷家族的:呼塞部落族長，庫洛泰。

他知道，自己一旦倒下，天下眾軍府的權柄，就將落在呼塞部落手中。自己的弟弟，和馬雷一族，會被他們迅速剿殺。

而那呼塞族長，庫洛塞，志大才疏，是個只懂得運用暴力的治國庸才，他執掌皇權，中原馬上會隨處揭竿而起，天下大亂。

最終，科泰族定只能逃回貧瘠的草原，等待大自然覆滅他們。

天行殿，人皇將臨。

「啟宴！啟宴！」科泰語的吶喊，中原語的聲音，在殿內外四處穿梭。

靈均餘光瞥到，自己左邊，低頭拱手壓來許多中原人。

在前的身穿白虎綢緞，外披黃綿索子褂。再之後的，身穿白棉索子袍，頭戴鷹鵰冠，視線所能到的盡頭，那些人卻又是素綢衣，腳踩夾襪靴。

她心裏暗想，這不是過去中原不同邦國的官服嗎？這些人，大概都是些乞憐蠻族，苟活在朝野的列國貴族之後。

而右側的人，皆是高大壯碩的科泰馬雷將軍，貂鑲皮襖，黑狐皮裏衣，襲赤紅色披風。

後背針箭玲瓏撒袋，腰系雕帶。手持長柄大刀，到座才放在桌前。

「聖駕到！」

靈均連忙低下了頭。楚述堯，看向進入殿口的眾護衛，感到他們其中，有人身上異能量深不可測。

便擔憂的看了看靈均，口念「森風吹流」，打亂殿內的能量場，希望可以讓靈均的魅形術不被察覺。

列國諸族皆跪，行三叩頭禮，科泰馬雷人屈膝，右拳端在胸膛。

靈均才想抬頭，只聽刀劍出鞘聲，頓時覺得身體滾熱，呼吸困難，一股力量讓自己垂首而不能動彈。

述堯看那些人中央，一人抽出鳳火之光的寶劍，單手高舉，黑炎攢動，像一條龍，陰風燙熱了大殿的空氣。心裏念到:人皇，裕爾。

裕爾在前，他的弟弟裕豐跟在左側，呼塞將軍庫洛塞跟在右。其餘侍從就位殿周。

裕爾徑直走，直到坐上殿首高台上的象牙玉座，後面二位侍立寶座左右。

一股氣打到述堯身上，是魏思君:楚兄弟，我感知到，那裕爾氣息微弱，像重重的病了。

述堯輕微一點頭，說道他也有所察覺，並這裏有異術高人在，請魏大哥切斷通心術，再不要輕舉妄動。

黑炎漸散，左右列眾紋絲不動，只等人皇發話。可靈均心中起疑，想那裕爾已至，宴算開了嗎？方才記得，殿內殿外，皆無可搬抬食物和酒，滿殿都是空桌。

裕爾在寶座上右手一揮動，科泰人就齊喊蠻語，讚頌他的豐功偉績，便就紛紛落座，虎視對面的中原王公。

接着，裕爾的弟弟，似乎精通中原語言，口音清晰的喊:「叩拜！」

左側大臣，跪在地上，又向裕爾行整齊的叩拜，殿上人遲遲不發話，他們就一叩再一叩。

中原王公清脆的叩首，漸漸便成了濁聲，頭已淤紅，那殿上的將軍庫洛泰怒喊:達祿！慕陋！（奴隸！再叩！）

右側的科泰人發出了豺狼般的笑聲，又有哨鳴，歡叫又戲謔！

那些王公貴族，像慌亂的老鼠，在豺狼的獠牙下乞饒性命一般，動作不再整齊，各自慌慌磕頭，脖子像沒有了骨頭，甩上甩下，真如同奴隸中的奴隸一樣。

「狗蠻王，受死！」一聲大喊，接着是衣服的瞬身聲，殿內一眾皆愕然，或跪在地上，或坐在右席，或侍立而站，齊抬頭望見一隊人從殿檐角落飛躍而下，站入殿中央，遙視裕爾。

殿內鳳求衛，卻像埋藏已久，終等到獵物一般，從四面八方動身，迅速團團圍住這一隊人。

殿門外，更有上百金甲兵衛，舉戈涌動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