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白影
兮,發,唔...
不知何處刮來的風,穿過狹縫發出無意義的音節,宛如黑暗的低語。
姜雲雙目無神地登上石階,他的人格好像分為了兩個部分,一部分只剩下本能,操縱者身體,另外一部分意識尚在的人格被壓在體內,抓狂卻又無聲地目睹著自己一步步走上台階。
走上台階后,遠處的黑暗裏,突然出現了一個光點,在熒夜符的加持下,這個光點呈現著不正常的亮度。
姜雲潛藏在身體里的意識看見了那個光點,即使是像隔着銀幕般地看着,他也察覺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走···走··」
他極力地想拿回主動權,理智如同困獸,奮力地在體內嘶吼。
在他不懈的努力下,他的身體開始移動。
咔噠,咔噠。
「他」後退著,緩緩走下了台階。
在視野逐漸被台階遮擋的最後一刻,姜雲看見那個亮點,離奇般的消失了。
「這血蟻怎麼會有控制人身體的毒素?難道是方大正的情報有誤?」
被壓在身體里的正常意識極力朝視角餘光的方向看去,手上的血蟻毫不客氣的揮動着尖銳的口器,對着他的皮肉咬下,滋滋地往裏注著毒液。
無論是方大正或是姜雲都沒有想到,這是原本居住在洞穴深處中的另外一種生物,赤血蟻!
它們的毒液可以麻痹中毒者的神經,無限放慢他們的思考速率,直至變成一具呆傻的食物,任由它們啃食。
赤血蟻的毒性雖強於血蟻數倍,但口器的攻擊能力仍與血蟻相同。
但方大正他錯誤的預估了姜雲的能力!
在他的認知里,雖然姜雲練得功法奇怪,沒有真氣,但能擋下武者的拳勁,自然能夠向下兼容,區區血蟻的噬咬無法擊破他的防禦。
可是他錯了。
姜雲的防禦是空中樓閣,他被狗咬會痛,會流血,被蚊子叮會癢,會紅腫,他是有五感的!
只有攻擊到達了一個閾值,才會對他徹底的無效。
換句話說,他的金手指只防大佬,不防弱雞!
咔噠,咔噠。
在看不見的黑暗裏,密密麻麻地響起讓人酸澀的擊地聲,那是赤血蟻的肢節與岩石碰撞的聲音。
越來越多的赤血蟻從狹縫中爬了進來,體型越來越大,從指頭大小,到手掌,最後的最後,竟爬進來一隻稚童大小的巨型赤血蟻!
這隻赤血蟻一進洞,頗有靈性地看了一眼被同類裹滿的食物,沒急着下口。
它頭上的觸角撥了撥,帶着纖維狀倒鈎的對足踩在地上,發出噼里啪啦的爆裂聲。
「姜雲」木訥地看着巨型赤血蟻走來,沒有反應。
咔噠,咔噠。
黑暗裏,一個帶着土腥味的影子接近了他的脖頸,然後對他一口咬下,接着是莫名地滋滋聲,宛如沒有旋律的魔音,把姜雲的本體意識噪的暈死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
姜雲的本體意識頭腦發脹地從黑暗中醒來。
耳邊酸澀的肢節聲消失了。
重新回到視野前,熒夜符加持下,他看見那隻巨型赤血蟻趴在地上,兩隻的觸鬚在空中有氣無力地耷拉着。
這發虛的樣子,像極了某個頭頂發亮,被榨乾了身子的中年男人啊。
「什麼情況這是?」
他下意識地想要移動身體,還是沒動靜。
但是下一刻,他意外的發現,自己的小拇指居然可以動了!
按照自己的心意伸縮!
難道是,自己被咬的太多,身體產生了抗性?
他想着鬼壓床的解決辦法,從小拇指開始,努力地去熟悉重新掌握身體的感覺,很快,無名指也可以活動了!
同時,赤血蟻叮咬的痛感也消下去不少。
有戲!
那隻大螞蟻傾盡了毒素,觸發自己的保護機制,讓他有了毒素抗性,按這個進度,只要再多待半個時辰,毒素消解后,自己就能動了!
黑暗中渾渾噩噩,姜雲掐著點數了半個時辰,才發現自己只有雙手恢復主動權,雙腿隱約有通達之感,但始終還差一些。
就在這時,他的雙腿似乎得到了命令般,居然又詭異地動了起來,向著石階走去!
姜雲控制着雙手向周圍無意義地抓着,企圖阻擋「自己」前進的腳步,但周圍石壁濕滑,根本沒有着力點,在一路的呲溜中,「他」再次邁上了石階。
一階。
兩階。
三階。
石階很短,總共八個台階。
在踏上最後一個台階的時候,藏在體內的姜雲瞳孔猛地一縮!
那個白的嚇人的光點,突然地憑空出現!
這次光點比上次的位置更近了些,從這個距離,他可以看見,人形的白點上,一雙血紅雜亂的眼睛如同惡魔的塗鴉,咧到耳邊的嘴角里滿是尖刺的獠牙!
「下去,下去!」
姜雲的意識與身體瘋狂拉扯,下了樓梯后又再次走上來,來來回回五次,每一次那個白影都離樓梯更近一些!
「艹!」
他生出一股惱意,一個勁地用雙手捶打着不斷挪動的雙腿,希望快點疏通氣血,掌握控制權。
終於,在最後一次的登上樓梯后,他搶回了自己身體的主動權!
與此同時,他眼前那道雜亂無序的白影,倏而不見了...
「好險..」
最後關頭,那道白影只差一點就來到了樓梯前,還好,還好,避開了那個嚇人的東西。
他長舒一口氣,心裏緊繃的弦稍松,轉身向樓梯下走去。
可是他在回頭的那一刻,那道消失的猙獰白影瞬間出現在他的面前,雜亂無序的血紅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那長滿了尖刺獠牙的大嘴以一個詭異的弧度咧到了耳朵的位置上,看着他直笑!
「嘻嘻,嘻嘻!」
姜雲一個重心不穩,嚇得退到了最上層的樓梯,但那東西跟着閃了上來,雙手直直向前一推,把他推下了樓梯。
八階的高度此時彷彿變成了通往無間地獄通道,他慌亂地揮舞雙手,想抓住些什麼,但是都於事無補,只是直直地向下墜去,殘留的視野里,那道白影獰笑着站在樓梯上,看着他一路向無盡的黑暗裏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