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華陰論劍
不乖小和尚動作迅敏,即便付兗被他用衣袖卷著帶走,卻也不見絲毫阻滯,付兗那麼一個大活人在其手中竟輕若無物。
轉眼之間,他便已經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秦先生大怒,不由分說地追了上去。
靈能也好,異術也罷,無非是同一樣力量的兩個名字。
他已不再藏拙,為了擒住不乖,他已手段齊中。
秦先生凌空而行,但卻將身形隱沒,世人肉眼難見。
並且,他施展異術,牽動大地。
華陰縣的地形圖在異術的作用下,徐徐展開,呈現在他的腦海。
地形圖上,一個光點正在疾行,正是帶走了付兗的不乖。
秦先生顧不得許多,緊追在後面。
他為了這大業,苦等了三千多年,絕不容許任何人破壞。
付兗是他為劉豫選好的棋子,到時候,當盡情發揮其殺戮之心,替劉豫去屠戮天下。
所以,沒有人可以將他在棋局中帶走。
另一邊,劉豫也心急如焚追了上去。
但相較於那兩位,他實在差了許多,轉眼就將人追丟了。
可是他卻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了登封樓。
登封樓下,司州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來了大半。
而年輕一代的三小四劍,除了三小未到,四劍已至三劍。
玉劍公子此時正站在登封樓頂的屋脊上,錦衣玉帶,光彩照人,劍鞘上面鑲嵌的七星珠寶更是熠熠生輝。
即便他已經等了一刻鐘,還不見飛劍客的身影,也沒有一絲不耐,他英俊的面容自始至終都保持著微笑。
下方觀戰的眾人遲遲不見飛劍客,不禁議論紛紛。
「這飛劍客不會是害怕了吧?」
「不能,三小四劍中唯有這飛劍客出身平凡,全靠著劍法凌厲狠辣,才在江湖上搏得一個四劍席位,此番若是退縮了,恐怕江湖上便再無他這號人物嘍。」
「話說,這玉劍公子平日里待人謙遜,怎會與飛劍客這個煞星結怨?」
「不知道?」
「我聽說是因為玉劍公子看上了飛劍客的相好,兩人為此鬥上了一番,難分勝負后,才有了這場論劍。」
「哼!」
一聲不悅地冷哼打斷了幾人的討論,幾人聞聲看去,見其是一個老者,但卻紛紛住嘴。
因為老者名為曹榮,乃是弘農蕭氏的供養高手,此番他前來登封樓就是為了保護出身弘農蕭氏嫡系的玉劍公子。
曹榮向與同來高手們低聲道:「倘若一會動起交起手來,一旦危及五公子生命,便給我不顧一切地出手,格殺飛劍客。」
遠處,酒樓屋頂的瓦片上躺著一個青衫男子,他蹺著腿,手腕轉動,搖晃著一桿青竹。
他追查那人的蹤跡一直到長安,便又失去了線索。
途經此地,百無聊賴的他便想著湊個熱鬧。
忽然,青衫男子眼中閃過一抹異彩,登封樓下江湖中人無數,已到肩挨肩,背貼胸地步。
但是一襲白衣格外不同。
此人雙手抱在胸前,以腳尖站在石獅子的頭上。
雖然,他只是看到了此人的側顏,卻也不禁失神。
眉似劍鋒,眸若飛星。
薄唇淺笑間展露的風采,他幾乎以為是白衣劍仙當面。
此人雖不是白衣劍仙。
但他卻有一種感覺,日後的江湖上,再提及白衣之時,當有此人與白衣劍仙並立。
「唉。」
青衫男子不由嘆息,若是昔年,他定會上前結交此人,可惜自枯松死後,他除了為其報仇,已再其他心思。
三小四劍中的其餘兩劍,也分別佔據兩個比較不錯的觀戰位置。
只是他們就沒玉劍公子這般好耐心了,他們急於看到兩人論劍,想從中有所領悟,好讓劍術再有精進。
如此,才好面對日後逐漸緊迫局面。
因為在司州,年輕一代雖以三小四劍最為出彩。
但是,三小卻是要壓四劍一頭的。
四劍看重是他們現在的武功修為,而三小看重的則是他們的天賦。
三小的年紀比四劍要小上許多,武功比起四劍自然也是不如。
可是三小的天賦是司州除去皇室,三千年前來公認的最強的三人,甚至司州的一些前輩高人認為三小的武道天賦蓋壓天漢一十三州的同輩。
即便比起那位長安甲首也不遑多讓。
只是,他們的天賦一直沒有兌現,其名聲也就是在各州的世家大族中流傳。
四劍之所以覺得突然有了壓力,是因為三小將在今年考學,將進入五宗八派。
一旦他將武學天賦兌現,四劍將會徹底成為過去。
不同於這兩劍複雜,單純為了觀戰的人則愜意許多,尤其是岳東陽。
他大馬金刀坐在高台上,這是他命手下人連夜搭建的,只為了他今日觀看論劍。
而且他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就在不久之前,他還得到了奇遇。
不過為了掩飾這個秘密,他沒有刻意的離開,他選擇了最穩妥方式。
靜待論劍開始,準備在結束后從容離去。
在一眾手下的保護中,岳東陽壓抑著內心的興奮。
他活了這許多年,若日後少些爭鬥,或許還能活個十幾年。
但那十幾年也就是庸庸碌碌的過去,不過在這華陰一隅做個混世蛟龍。
可現在,得了這奇遇,他這個混世蛟龍想要搏上一搏,重現過去的輝煌。
登封樓附近觀戰的江湖中人實在太多,不等劉豫離去,就聽得一聲大喊:「飛劍客來了!」
霎時間,人潮洶湧,還未來得及反應的劉豫便被人流裹挾到了登封樓下。
飛劍客乃是江湖一介散人,能名列三小四劍,足見其武功不俗,劍術精妙。
他一現身,此間的氛圍便已達到了一個高潮。
飛劍客頭戴斗笠,黑巾遮面,如過去一樣保持著神秘。
兩位名震司州的劍客,於登封樓頂的屋脊兩側遙遙相對。
玉劍公子看向飛劍客:「你遲到了。」
飛劍客的聲音很重:「就這麼急著送死。」
「那日你我鬥了近百招未分勝負,但今日你一定會敗。」玉劍公子說道,「不過你放心,你會敗,但不會死。」
飛劍客卻不理會他的善意,冷聲道:「多說無益,記住殺你者,司州飛劍客。」
「也好,拔劍吧。」玉劍公子舉起長劍,隨即出鞘,一束白光閃耀無比。
下方眾人無不感嘆,不愧是弘農蕭氏的五公子,其佩劍乃是一柄千金難求的絕世寶劍。
與此同時,飛劍客飛身而動,在玉劍公子劍鋒出鞘的一瞬間,便已經來到他的面前。
人雖至,但劍未出鞘。
玉劍公子挺劍而刺,長劍直指飛劍客頭顱,飛劍客側頭躲過。
可一呼一吸間,玉劍公子又連續刺出了十幾劍,寶劍恢弘,使得景象絢麗,劍光竟在他身前浮起一層光幕。
飛劍客身若游龍,以詭異的姿勢將刺來的每一劍都從容避開,而每避開一劍,他便前進一寸,轉眼已經來到玉劍公子側身。
嗤!
劍鳴之聲猶如龍吟,寒光掠過,飛劍客已同玉劍公子錯開。
玉劍公子挺劍向前,在他身後,飛劍客劍指長空。
飛劍客手腕一轉,旋即收劍入鞘。
撲通一聲,玉劍公子應聲倒地,滾落登封樓。
登封樓下方,立即傳出一陣高呼。
曹榮縱身躍起,去接墜樓的玉劍公子,並命令道:「殺了他!」
實在是戰場的變化太快,傳聞中可以僵持百招的兩人難分勝負,可今日玉劍公子卻在飛劍客突然的一式《拔劍術》下迅速敗亡,著實令人大跌眼鏡。
即便強如曹榮,也沒能再第一時間出手,救下玉劍公子。
但隨著他一聲令下,弘農蕭氏豢養的高手們躍出人群,直取飛劍客。
飛劍客當即避開他們,看準一個方向猛衝過去。
頓時,登封樓下方又是一陣沸騰。
這些江湖中人哪有良善之輩,他們不在乎弘農蕭氏講不講規矩,皆是看起熱鬧。
飛劍客就要落入那一眾高手的包圍之時,他身形一轉,改變了方向。
觀戰的高台上,岳東陽見論劍結束,便要離去。
至於得罪了弘農蕭氏的飛劍客是什麼下場,他毫不在意。
可就在此時,飛劍客竟朝著他這個方向逃來。
岳東陽不禁皺眉,但還是使眼色命自己的護衛讓出路來。
弘農蕭氏在弘農郡,乃至整個司州,整個天下,都是排得上號的名門望族。
但是他岳東陽卻並不在乎。
蛟龍幫盤踞華陰十餘載,乾的就刀口舔血的買賣,從不賣那些世家大族面子。
向他們服軟又有什麼意義,還不是在適當的時候,被棄之如敝屣。
飛劍客已經落上高台,行動如風,迅速穿過一干護衛。
可就在他路過岳東陽時,突生異變。
劍光掠過,劍刃徑直斬在岳東陽的咽喉。
如此一幕使得在場眾人無不一驚,飛劍客為何會對岳東陽突下殺手?
這一劍於常人而言足以致命,於岳東陽也是如此。
他的橫練武功雖練到極深的境界,尋常兵刃武功已經傷不到他了,但他唯一的罩門便是在咽喉之處。
但據此已經過去七八年前了。
岳東陽握住長劍,使其不能走脫:「你竟然知道我的罩門所在,可惜早在幾年前,我就練成了換穴之法,移動了我的罩……」
他還未說完話,忽然經脈劇痛,身體一軟栽倒在地,他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這是弘農蕭氏的《岳陽神針》!」
而就在此時,原本已經死去的玉劍公子突然活了過來,縱身落上高台,來到了飛劍客身邊。
人群中,劉豫也是一驚。
昔年他求學之時,曾得名師指點,因此對各個世家大族頗有了解。
天漢世家大族皆以仙武傳世,更有非族人不傳之秘法,而這《岳陽神針》乃是弘農蕭氏獨門武功。
劉豫適才看得清楚,飛劍客以劍招作為掩飾,暗手施展《岳陽神針》,以附著至陽之氣的銀針刺破了岳東陽的橫練武功。
「莫非這飛劍客是弘農蕭氏中人?」這是包括劉豫在內所有人旁觀者的想法。
曹榮也是大感疑惑,他奉命前來掠陣,對此毫不知情。
飛劍客摘下斗笠,一把扯下黑巾,旋即青絲垂落,現出真容。
任誰也想不到名揚司州飛劍客竟是一個清麗女子。
岳東陽看著女子那熟悉面的容,想到一段他幾乎都要忘得一乾二淨的往事:「原來你是岳東陽的女兒,難怪。」
眾人聞言,又是糊塗起來,難道眼前這個岳東陽是假的?
原來,這飛劍客乃是昔年蛟龍幫幫主岳東陽之女。
在她年幼時,一個神秘高手突然闖入他家中,殺死了她全家。
幸得岳東陽拚命相抗,她才僥倖逃走。
此後數年,她苦練家傳劍法,最終大成,名列三小四劍。
但她一直不忘父母家人之仇。
經過一番調查,他終於弄清了仇人的是誰。
「紫瞳魔君。」飛劍客冷冷念出了仇人的名字。
眾人為飛劍客的身世唏噓不已,但在聽到紫瞳魔君的名字卻震撼無比。
因為紫瞳魔君早在五十多年前就死在了白衣劍仙的劍下,根本不可能還活在世上。
五百年前,白衣劍仙橫空出世。
一人一劍,掃滅酆都城,殺死了欲要稱霸江湖的齊聖心。
但他也在聲威最盛之時飄然遠隱。
此後雖有驚鴻一現,懲奸除惡,可他身影也漸漸在江湖上消失。
究其原因,不是他老了,不是他死了,也不是他厭倦了江湖。
而是他成仙了。
仙人的長生基於自身的完美,因此他的功力再無精進,即便他在此後的數百年間,創造出了無數蓋世的劍法,但卻始終保持著成仙時的完美狀態,發揮不出那些劍招的真正威力。
一代劍仙,就此沉寂。
可是五十多年前,紫瞳魔君欲一統魔道,追殺臣服自己魔道高手時血洗了一個小村莊時,遇見了隱居在此的白衣劍仙。
五百年的時間過去,白衣劍仙雖劍法絕世,但依然敵不過武道數百年的進步,他敗給了紫瞳魔君。
也是經此一敗,白衣劍仙悟出一式劍法「紅塵」,憑此他斬去了自身的一切根基,從一個長生不老的仙人,武功蓋世的高手,恢復成了一個普通人。
此後,白衣劍仙用了三年時間,再次武道登頂,於今世無敵天下。
他一劍盪群魔,將紫瞳魔君殺死在那個他隱居多年的村莊。
「岳東陽」忽然冷笑:「白衣劍仙,沽名釣譽之徒,他雖破了我的武功,但他卻沒能殺死我。」
只是紫瞳魔君雖然活了下來,卻也知道此生無望復仇,便頹然地在江湖上遊盪。
直到一日,他遇到一個衣著古怪握著一根手杖的神秘人。
經神秘人指點,紫瞳魔君來到了華陰,見到了那個相貌酷似自己的蛟龍幫幫主岳東陽。
他殺了岳東陽滿門,也取而代之。
而且在今日,他也得到了那位神秘人口中的奇遇。
可是,他卻被人算計。
「弘農蕭氏的人都該死。」紫瞳魔君氣息變得越來越弱,一雙紫瞳不受控制暴露出來。
玉劍公子揮劍指了過去:「你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飛劍客向著柔聲道:「多謝。」
玉劍公子滿目愛意:「你我夫妻一心,自當如此。」
這一幕幕,在場的江湖人士們如何還猜不出是怎麼一回事。
今日論劍是假,伏殺紫瞳魔君是真。
原來玉劍公子在無意間見到了飛劍客的真容,就此一見鍾情。
可是,他不僅表達愛意失敗,還敗在了飛劍客的劍下。
但他鍥而不捨,在飛劍客探索一個古代遺迹時,暗中跟隨。
最終,兩人遇到生死危機,在共同經歷一段相扶相依艱難日子后,兩人互生情愫,私定終身。
玉劍公子也因此得知飛劍客的身世,決意助他復仇。
紫瞳魔君自當年敗給白衣劍仙后,雖功力遠不如曾經,但他每日深居簡出,又層層護衛。
兩人根本找不到機會。
不得已,兩人才設下今日之局。
『若不是當年留下了內傷,就憑你們兩個,下輩子也奈何不得我。』紫瞳魔君恨聲道,「可你們應該早點殺了我的。」
話音一落,紫瞳魔君萎靡的氣息突然振奮,他翻身而起,伸手抓向二人。
也是他這一動,劉豫精神隨之一振。
劉豫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似乎在牽動著紫瞳魔君體內某種東西。
一直慵懶的青衫男子也猛地起身,死死地盯著紫瞳魔君。
在一夜之間,天地發生巨變。
消失了數千年的龍脈一一出現,致使龍氣與靈氣混淆。
於仙道而言,可謂是一場災難。
他身為當世仙人,雖一心報仇,已不在意這些。
但龍脈具象化,且出現在一個人的體內,如何讓他不驚。
這龍脈就是紫瞳魔君得到的奇遇,他本想將這奇遇隱藏,藉此暗中修復內傷恢復修為。
待日後龍蛇起陸,天下大亂,爭霸的群雄未必沒有他一個席位。
可眼下,他卻不得不暴露龍脈,強行激發,使自己活命。
劉豫此刻的狀態很特殊,雖保持著清醒的狀態,但卻因紫瞳魔君驅使龍脈而動彈不得。
還在被秦先生追擊的不乖似笑非笑道:「你早年的布置似乎出了問題,你難道不打算去看看嗎?」
秦先生傳國玉璽在手,感受著龍脈的激發,不由大怒:「紫瞳魔君這個廢物!」
他現在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先是被合作對象不乖和尚背叛,又遇到了豬隊友,不等自己設計劉豫去殺他取得脈,就提前暴露,破壞了他的謀划。
秦先生又感知到貌似劉豫也在,咬咬牙,只得抽身折返向劉豫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