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請君入甕
雖然是換了一副相貌，又換了一副身軀，但是那種骨子裡的氣質，是永遠不會改變的，張清風原本就是一個道士，而且實修多年，那種深印在骨髓里的道家氣質，讓人不禁神往。
聽到柳如風的話，胡鐵虎也是轉過了頭來，摸摸光頭，嘿嘿一笑，說道：「這小子還真是做我們這一行的料，單憑這幅賣相，就能出去賺錢了。」
柳如風擺擺手，斥責說：「什麼賺錢，那麼粗俗，我們這是去替人消災彌禍的，你一介武夫，不懂不要瞎說。」
胡鐵虎氣呼呼的攥著拳頭，叫嚷著要教訓柳如風，柳如風一把拉住張清風，笑哈哈的已經衝出門外去了。
走上大道，這柳如風也不坐車，但也沒有直接去王喬聲的家裡，而是在附近幾個巷子里遊走。
來了沒多久，就聽見有幾個大媽在樹底下閑聊，說門口那家昨天好像鬧鬼了，據說還是個穿紅衣服的女鬼。
一開始張清風還以為她們是在說王喬聲家裡，但是聽了片刻，就知道是這個巷子裡面一個普通人家，兒子媳婦兒結婚後搬走了，不在這兒住，只有一對五十多歲的老夫妻在。
幾人越說越是起勁，片刻后就有作證的，說昨天半夜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有個女人的哭聲，哭的還挺慘，當時以為是哪家的小媳婦兒受了委屈，現在才知道是鬧鬼了。
張清風轉頭看向柳如風，柳如風拍拍身上，從腰間抽出拂塵，低聲道：「這是我教你的第二招，就請君入甕，凡事要以退為進，如果我們直接上王喬聲家去，人家就會多多少少懷疑到我們身上，要是他自己把我們請過去，我們不管是做事，還是取財，都要容易很多。」
「無量九天應元普化天尊，貧道雲遊至此，見此地上空一片yīn雲慘淡，不知是何情況啊。」柳如風和張清風說了幾句話，便是一聲道號，然後邁著四方步向那一群大媽走去。
在這老京城裡，還有以前留下來的傳統，家裡幾乎是都供奉著仙佛之類，信這些的也大有人在，還有前朝的滿族遺民，更是對這些漢族文明深信不疑，許多老院子里，都掛著八卦鏡，葫蘆之類的器物。
那幾個大媽見一大一小兩個道士施施然的走了過來，都是連忙雙手合什，慌亂的稱呼大師好。
大部分民眾，都是信仰很混亂的，尤其是在中國這片地方，農村裡幾乎家家都是門口擺放著土地爺，院子里貼著天地十方天神，鍋灶上貼著灶王爺，但是偏偏又供奉著觀音菩薩，彌勒佛之類，不得不說，這其實是一種很奇怪的現象，很有可能和六祖慧能融合了道家文化有關。（六祖慧能：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如今肉身舍利尚在。）
柳如風自己也是個假道士，當然不會在意這些，只是有意的把話題引在鬧鬼這件事上。
那幾人看到這大師好像是真有本事的樣子，也急忙的開始敘述昨天夜裡的這件事。
昨天夜裡一點多，不到兩點的時候，最裡面的那家住戶，起夜出來上廁所，突然聽到院子外面好像有個女人在哭，老爺子雖然年紀大了，但這膽子可也不小，心說誰家的姑娘大半夜的在路上哭，也不怕歹人聽見了招惹麻煩。
當時就打開門走了出去，四下尋找，可是出來的時候，那聲音就停了。
老爺子撓撓頭，心想莫不是自己年紀大，聽錯了？沒多想也就回去了，可沒想到這剛回去，聲音就又傳來了。
這下老爺子可是聽得清清楚楚，急忙轉過牆角，卻看到牆角處一片紅雲恰好離開，同時一片朦朧的光影從這個H形的巷子拐角處冒了出來。
老爺子這下可是嚇的不輕，當下也不敢追了，急急忙忙的跑回家去給佛爺燒香去了。
柳如風聽到這兒，手指開始捻動，大拇指在其餘指頭的指節上來回點動，嘴裡念著「龍虎交媾，yīn陽和合」一類不清不楚的話。
念了幾十秒，突然手上動作一停，柳如風驀然睜眼，問道：「我掐指一算，這女鬼死的冤吶。」
「啊？大師，真是女鬼啊，求求你救救我們吧。」幾個大媽都是嚇了一跳，接連開口說道，畢竟，這一條巷子里住的人家，昨天是去了最裡面，誰知道今天會不會找上自己家來，心裡都發虛。
「不急不急，我們先去裡面看看，既然來了，這事貧道也不能不管，這等作惡人間的鬼怪，今rì還不得收服了他。」柳如風雙眼怒睜，倒真有那麼幾分煞氣流出。
張清風暗自佩服，這江相派做這些事這麼多年，果然是把道士們的形象模仿的惟妙惟肖啊。
說著話，幾人已經來到了最裡面的院子。
青磚紅門大燈籠，南北東西正四方，正是咱老燕京城裡標準的老房子。
「他劉大嬸兒誒，外面來了個大師，趕緊出來吧。」還沒到門口，一個矮胖的中年女人就大聲的叫喚了起來。
不過片刻，裡面出來了個頭髮花白的老太太，看到柳如風，納頭便拜，口裡說著求大師救命。
「先不說這個，我問你們，這裡附近應該發生過什麼事吧。」柳如風不說驅鬼，反而開口問道。
「事？什麼事？」眾人面面相覷。
柳如風神秘一笑，開口道：「想必你們是忘記了？貧道方才掐指一算，得知這女鬼可是厲害，新死不久，一縷冤魂不滅，這是來報仇了。」
「哎呦，我想起來了，他劉大嬸兒，前年的時候，不是說有幾個歹徒，在咱們這附近，侮辱了一個小姑娘么？聽說後來還給人殺了，難道是這回事？」依舊是剛才那個矮胖的中年女人，此時咋咋呼呼的尖叫道。
眾人一聽，可不是有這麼一回事，這前後一聯繫，自己就把這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梳理好了，也不用柳如風幫腔，心裡就認定必然是那人來報仇了。
張清風心裡默然不語，柳如風這一手雖然是騙人，但是玩的確實是漂亮，他只不過是翻看了以前的一些案件，然後找了個附近的地方，做了一個局，便讓這群民眾把他當成了救星。
「大師救命啊，我老頭子現在還在拜佛呢。」劉大嬸兒著急的說道。
柳如風卻是搖搖頭，說道：「這下怕是不行啦，貧道也是出山不久，這道行還淺啊，萬一遇上個厲害的女鬼，保不準還要丟幾年修行，出來的時候，師父千叮嚀萬囑咐，說像這種因果，千萬不要沾染，貧道不敢違抗師命啊。」
「啊？那怎麼行？大師，你們也要救咱們民間疾苦啊，你要不管，這片地方可沒人敢住了。」眾人一聽柳如風這話，頓時急了，都來勸柳如風出手。
柳如風一直默然不語，等了半晌，才皺皺眉，說自己出手倒是也可以，不過這三清要拜，地府的閻羅要拜，出山時身上卻是沒帶多少錢，又說以他這種心腸，見了這事是肯定要出手的，奈何給仙家的供奉不夠，是想出手也出不了啊。
這周圍鄰居一聽，又是急忙表態，說這些不要緊，大家湊錢來請大師做這次法，只要把這女鬼給趕走就行。
柳如風沉吟片刻，才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說三牲祭品要五百，符紙硃砂要一千，另外還有一千五，是給仙家的供奉，至於自己損耗了修為，那也就當是行俠仗義做好事了，也就不用大家勞心了。
這樣一說，這些人們絲毫都不覺得自己被騙了，而且還覺得，這大師人真好，拼著自己損耗修為，也要為我們除了這女鬼，真是德高望重的道士啊。
「清章，準備開工了，東西南北中，五方五行都要拜，然後再拜三清，告訴玉皇大帝他老人家，今天師父我出手違了天道，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但凡以後有什麼報應，都沖著貧道來，千萬莫要連累了這些普通人。」柳如風此時卻是轉過頭來，一臉鄭重的看著張清風，並從兜里掏出了幾支檀香，遞給了張清風。
張清風此時還在想這拜五方是個什麼說法，猛不丁聽到柳如風呼喊，便拿了香，在巷口東南西北中各插了一枝香，然後裝模作樣的拜了拜，返了回來。
只見院子里已經擺放上了供桌，上面也點起了香，柳如風掏出了桃木劍，嘴裡胡亂念叨著些什麼天靈靈地靈靈之類的，身體像是陀螺般，繞著桌子不斷的轉。
「兀那妖孽，還不受死！」驀然一聲大喝，柳如風伸劍向前。
只在剎那間，突然刷刷聲大作。
張清風抬頭看天，不禁咒罵一聲，老天爺你還真是會做好事，這時節，正好颳起風來。
這風一起，頓時一陣涼意，眾人都是大驚，齊齊的向後退去，貼著牆邊站住，不敢再動，只是眼裡的敬佩，又多了幾分。
柳如風也是一愣，顯然也是沒想到居然正好颳起了風，但這情況他也不是沒遇到過，沉下心來，冷喝一聲：「妖孽，居然敢和貧道鬥法，今rì便打的你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