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書包，夾層里的秘密

天藍藍，水清清，微風輕，水波盪。

觀音橋上學生多，偶爾幾個老師騎車路過，林珞一和他隔得很遠，直到拐入小巷，她又自然靠近，每隔兩三步，她的肩膀都要碰一下張星洛的手臂。

哪個小青年受得了這個？

小林同學一手若離若即玩得真是爐火純青。

張星洛砸吧嘴，隨手丟掉空杯，現在奶茶還沒大火，價格便宜，添加劑少，雙皮奶只有淡淡奶香和縷縷甜味。

只有大口吃才能嘗到滋味，否則僅剩下滑嫩的口感。

瞥一眼林珞一，她忙着拿吸管磨牙，奶茶還剩三分之一以及一顆顆黑溜溜的珍珠。

這小妮子總喜歡咬吸管。

「讓我嘗一口。」

「嗯。」林珞一嘴巴里還有珍珠沒嚼完，她發出可愛鼻音。

張星洛排出腹中空氣，含住吸管，如鯨魚吐息一頓猛吸。

喉結滾動，「咕咚咕咚咕咚」。

奶茶吸空，「咕嚕咕嚕咕嚕」。

林珞一急了，扯他手臂。

「你幹嘛？」

「嘖嘖，真甜」張星洛得了便宜還賣乖：「全是科技和狠活兒，吃多了必然倒沫子，以後不許你買奶茶。」

互相傷害才有意思，誰讓林珞一每次都繳他利群。

「我就要，我就要，你才吐白沫，臭鹹魚。」林珞一止步叉腰：「好哇，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看我繳你的香煙才這麼說，吸煙有害健康，我管你又不是害你，你用得着這樣報復我嗎。」

張星洛伸出手指刮她鼻樑，她側身躲開：

「奶茶里有甜味劑，叫安賽蜜還是糖精來着，它的甜味是蔗糖的幾十倍，在人體中會分解成有害物質，多吃不好的。」

「喝奶茶也有害健康哦。」

林珞一拍開他的手：「我才不管，反正吃了又不會立馬倒沫子，再說不乾不淨吃了沒病，不能多吃的東西多了去了，又不止奶茶一個。」

「香煙抽一根也不會立馬死。」張星洛小聲嘀咕，不敢說出聲，他很喜歡受人約束的感覺，有種家庭氛圍。

「你別喝外邊的，我明天煮奶茶給你喝，你喜歡甜的，還是淡一點的。」張星洛深切望着她，這感覺和為女兒做飯差不多。投喂的成就感大概只有大叔才知道。

「就你」林珞一翻白眼：「你會煮奶茶？要不是你連泡麵都蓋不好我差點就相信你了。」

她那張柔媚的臉翻白眼真是太欠揍了，張星洛忍不住伸出手揉亂她的表情。

「等明天，爸爸幫你煮。」

林珞一閉上眼睛，默默忍受：「過分了昂，我比你大六個月，在外面要叫姐。」

「大姐。」張星洛存心惹她生氣。

林珞一退後一步：「算了不勉強你，知道你死要面子，叫妹妹也行，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嘛。」

她歪著巴掌大的小臉朝他傻笑，似乎想到什麼高興的事情。

張星洛板起臉一本正經：「叫妹妹確實可以，但你比我大，那我就叫你老妹。」

「嘶~啊~」一聲慘叫。

突如其來的痛，沒誰忍得住。

張星洛捉住林珞一的手腕，這小妮子默默閉眼的同時也悄悄伸出手擒住他的要害，他敢保證腰側的皮肉絕對青了。

就說嘛，小林同學絕不肯吃虧的。

「林超風是不是？你這九陰白骨抓真是越來越嫻熟，女孩子要像小龍女那樣，要文......」

「要文雅一點。」林珞一雙手交叉枕於後腦，扭扭脖子，直起背挺直胸，眉展，眼彎，自信從容的氣質令張星洛莫名聯想到「洛神」這兩個字。

所謂氣質，很大一部分來自於體態，林珞一時刻挺拔，應該受過專業訓練。

張星洛並不羨慕，氣質好背後藏着日復日的努力。

兩人穿過小巷，林珞一朝前跑去甩開張星洛。

「就送到這裏吧。」她轉過頭。

「很期待那個地方，你要帶我去哪呢？騙子加油哦，祝你考試順利，萬事勝意。」

......

林珞一家離一中很近，步行大概十分鐘，為了陪張星洛走一小段路，她特地繞遠。

告別張星洛后，她邁開大步競走，既想快些到家又生怕自己喘息出汗。

葉雪明察秋毫，萬一被她發現林珞一是跑回家的，少不了追根問底。

「唉~」林珞一嘟嘴吹動額前劉海：「煩死了。」

停在別墅門前，林珞一掏出濕巾紙擦拭脖子根，擦完的紙巾又放到額頭輕點。

準備妥當后，林珞一拿出鑰匙打開門。

葉雪端坐在客廳沙發上，波浪卷，皮膚雪白，脖頸欣長。

要不是她還穿着睡衣，那直腰挺胸的模樣說她在開遠程會議都沒人會懷疑。

林珞一垂眉彎腰解開鞋帶，拿出暖融融的拖鞋，這鞋子大概剛曬過。

「媽，我回來了，爸呢？」她徑直朝自己房間走。

「站住。」葉雪沒看向她。

「林珞一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外面不幹凈，一進門要先洗手。」

林珞一悶悶扭頭，轉入洗手間。

對着鏡子中那張和葉雪幾乎一模一樣的臉橫眉道：「煩死了，我房間里又不是沒有洗手間，老妖婆事真多哪裏都要管。」

烘乾手心，林珞一重回客廳，看着葉雪軟綿綿道：「媽，我先回房間去了，預習功課。」

「站住。」葉雪起身審視林珞一。

她指向牆壁擺鐘：「現在是十二點二十三分，學校十一點四十五放學，照道理你十二點之前就應該到家。」

「幹什麼去了，為什麼晚了？還有學習計劃做完了嗎？拿給我看。」

林珞一低下頭，兩隻手絞在一起，她媽老是喜歡用命令的語氣。

「呢個，那個，我和同桌買奶茶了，人多排隊花掉很多時間，同桌家遠我陪她走了一小段路，後面才回家的，嗯~學習計劃還沒寫完，我現在回房間寫，上學前交給你。」

江邊鎮第一中學午間有兩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

葉雪面無表情，林珞一心裏沒底，她只想逃離。

葉雪攤開掌心：「書包給我，我看看你的功課。」

不好，張星洛的煙盒還沒來得及藏回房間，不過放在夾層里應該不要緊，還是保險起見。

林珞一退後半步：「那個...那個才剛剛開學，我們沒學新東西，整天都在軍訓，沒什麼好看的。」

看到林珞一退後，葉雪凝眸擰眉：「軍訓就不能提前預習？讓我看看你的功課。」

林珞一抓緊書包肩帶，嘴巴抿成「一」字，媽媽肯定發現什麼了，絕對不能給她。

葉雪上前一步，俯視林珞一，加重語氣:「我再說一次，讓你把書包給我。」

「三」

「二」

林珞一，睜大眼睛，眼波蕩漾，泫然欲泣。

她身體一松，雙肩一聳，脫下書包丟在牆角。

「給你。」她跑進自己房間，哐當一聲砸緊門：「煩死了。」

「怎麼回事？」林淮璟聞聲走下樓，高聲道：「你一回來就惹得我家珞珞不高興。」

「你再說一遍？」葉雪眯眼。

客廳半面都是落地窗，採光充足，她的臉曝在日光下依舊白如冷月映雪。

林淮璟不做聲，轉頭抬眉望向林珞一房間，悄聲說道：「唉，你小聲點，我說給她聽的。」

「用不着。」葉雪抬起下巴，半咬下唇，嘟囔道：「我又沒罵她，生什麼氣我都不知道，鐵定是心虛。」

說罷她彎腰撿起書包，一隻手拍去背包上本不存在的灰塵。

「蕪」一聲拉開書包拉鏈。

林淮璟看看妻子，瞧瞧女兒房間，他搖搖頭，趁林雪一心檢查書包的時間溜進廚房，切開無籽西瓜小心裝盤。

站到林珞一房間門前，扣扣輕敲。

「珞珞，給爸爸開扇門，別理那老巫婆。」

他含笑站在門前，心想：哄女兒簡單的很，一盤水果絕對搞定。

林珞一這是在抒發心中的不滿，她肯定是嫌葉雪手太寬，什麼都要管。

妻子決計不肯服軟，林珞一和她媽媽又特別像，這娘倆簡直一模樣。

思來想去，這個和事佬只能他來當。

「唉~這個家裏少不了我。」在妻子和女兒間周旋，哭鬧和苦惱都是幸福。

就在這時，葉雪突然朝他招手：「林淮璟，你過來，我和你說件事。」

「你等著，我女兒還沒哄好呢，誰讓你惹她生氣。」

林淮璟把果盤移交到左手，防止葉雪看見，被她發現林珞一餐前吃水果，少不了一頓耳提面命，母女倆的關係肯定會愈發緊張。

「你先過來，重大發現，關於你女兒的。」

林淮璟探頭望去，小珞一圓鼓鼓的書包，現被葉雪壓成二維紙片，裏面的書本，水壺，文具等一一羅列在茶几上。

書包里能有什麼重大發現？他沒想太多，端著果盤放到茶几上。

「你看。」葉雪指向一小方盒子。

「她書包里怎麼會有這個？」

葉雪翹起二郎腿，小腿細而大腿豐滿，極具肉感，林淮璟眼神飄忽沒注意茶几上的東西。

葉雪斂眼，嗔道：「你看哪兒呢？你女兒，書包里，有煙盒，拆過封，你不關心？」

「怎麼會有這個東西？」首先排除林珞一會抽煙，那這盒煙只可能是別人的，林淮璟小心臟狂跳。

葉雪放下腿，站起身：「直接問。」

「你等一下」林淮璟趕緊把妻子按到沙發上。

「教育孩子，和你審訊犯人不一樣的好吧，家長要和孩子建立平等關係。」

「也要她聽話，和她當朋友她才不會理你呢。」葉雪雙手放在胸前，皺眉嘟嘴不以為然。

她忽然想到什麼，粲然一笑：「林珞一平常還不是逮着你撒氣，你看她敢和我發火吧，這就是你說的平等關係？」

「你不懂，咱家珞珞今年十六，十六歲是最中二，最叛逆的時候，什麼問題都不能直接問她。」

葉雪靠在林淮璟身上：「老林同志，你不緊張？這煙盒不知道是哪個臭小子的，不怕你家女兒被哪頭豬拱了？」

「嘖嘖，這頭豬還抽煙，是本校學生還好，萬一是個不上學的小流氓。」葉雪含笑盯緊林淮璟觀察他的微表情。

林淮璟不住乾咽口水，不停往嘴裏塞西瓜片。

人緊張的時候就愛假裝忙碌，忙着吃東西無疑是最常見的現象。

他馬上反應過來：「好哇，你還敢試探老公，這個家裏不知道誰老大是不是？」林淮璟扛起葉雪走上二樓：「咱們手底下見真章。」

以葉雪的性子絕對會直接問，林淮璟決定說服葉雪，讓他來全權處理這件事。

小女孩思春很常見，林珞一和她媽媽一樣漂亮，少不了追求者。

葉雪的處理方式單一，唯有嚴令禁止而已。

這樣治標不治本。

小女孩幻想多，家長一味攔截不僅毫無作用而且還會起反作用。

林淮璟比誰都清楚，這件事堵不如疏。

當不成熟的愛遇到阻礙，當事人愈發會將錯愛認定為真愛。

進而飛蛾撲火只為證明真愛，付出毫無意義的勇氣與註定錯誤的堅持。

曾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劇，絕不能令它在女兒身上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