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相煎何太急

第105章、相煎何太急

「二弟,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陳熙捋一捋鬍鬚,以展示他內心依舊平靜。

「我有沒有亂說,你心裡有數。」陳濟又坐下,翹起二郎腿。

就像講故事一樣,陳濟語速慢慢的:「孝宗最是個憐香惜玉之人,且后妃成群,怎麼就沒有孩子呢?那周婕妤從他是皇子起就跟著他,兩個人感情很不錯,可那麼多年也沒孩子,怎麼偏偏就在孝宗即位、孟太后不願給周婕妤名分的時候,周婕妤竟然神奇般地懷孕了?」

陳熙默不作聲,眉頭卻稍稍皺起。

「周婕妤也是個能人。當她喝了許多坐胎葯都不起效的時候,她已經懷疑到是孝宗有問題,但她沒聲張,人不知鬼不覺,就給查完了,還給了太醫令一大筆封口費。

母憑子貴,她才能有活路,孝宗不行,她得找個行的。她太能打算了,居然找到了你?從此,陳氏一族對她死心塌地,區區婕妤的名分算什麼?當上太后,指日可待!

對你而言,這等好事,簡直是天上掉餡餅。於是,孝宗一死,你就趕緊扶官家上位,假傳懿旨、將所有大臣軟禁朝堂,即使得罪滿朝文武,你也在所不惜。這些年為教官家上進,你先後為他尋了多少名師?真是煞費苦心。

孟氏一直以為一切盡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卻不知,這麼些年,你與周太后一外一內,唱得一出好戲,把她唬得團團轉……」陳濟說著說著,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笑得十分誇張。

陳熙斜眼瞧著陳濟,默不作聲,一直等陳濟笑完。

到陳濟笑無可笑的時候,草屋內終於恢復了安靜。

陳熙漠視著陳濟,輕聲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是你的親弟弟,就跟你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周婕妤為了快點懷孕,多次來家與你私會,你覺得,被我發現一點蛛絲馬跡會很難嗎?」

陳熙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站著。

「其實,我一開始並不知道那是周婕妤。因為家裡養得歌姬舞姬很多,你還常常買新的,每天在你房裡的人都不一樣,周婕妤喬裝而來,一點都不打眼,連下人都不會注意。

只是那個時候,孟太后想讓我與司姚公主定親,多次召我入宮,我心裡不樂意,才會在宮裡瞎轉,結果就巧遇了周婕妤,覺得那背影眼熟,跟剛在你屋門前見過的女子很像。

然後沒多久,宮中就傳出一個大喜訊,太醫令診斷出周氏有孕,官家興奮之至,傳旨舉國同慶。」說到這裡,陳濟又一次笑出了聲。

陳濟望著陳熙,繼續說:「我一直想扳倒你,當然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機會。我苦思冥想,這事兒要拿得准,還得從太醫令那兒入手。

為此,我故意把自己弄病,幾個月找了太醫令幾十次,終於找出了一份被他私藏了的醫案,那上面詳細記錄了孝宗的病……」

陳熙已經猜出了陳濟接下來要說的內容:「你偷了那份醫案?」

陳濟點點頭。

陳熙又追問:「在哪裡?」

陳濟陰森森笑著,答道:「如果七天之內,我不能活著從這大山中走出去,全天下人都會知道這份醫案在哪裡。到時候,大哥自然也會明明白白。」

說罷,陳濟又大笑起來。

陳熙盯著陳濟,良久無語。

窗外刮過來一陣風,吹得桌上燭火的火焰不停閃爍,屋內忽明忽暗,兩個人臉上也是明一陣、暗一陣。

靜默半晌,陳熙先發了聲,像是埋在心底的肺腑之言:「我從十三歲起,就跟隨父親走南闖北,行軍打仗,整,弄了一身的疤。可他卻始終惦記著,要把他的爵位傳給手無寸功、年紀尚幼的你。

我當年太年輕,怨氣難免就重,才會輕易受人挑撥,傷了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其實,我後來很後悔,得了爵位,卻成了孤家寡人……可惜,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只能硬著頭皮往前。」

陳濟望著那隨時可能熄滅的燭光,長嘆一聲:「如果父親沒有死,我可以將你這番謊言信以為真,我也可以替你隱瞞周婕妤的事,我甚至還可以幫你一起,把你的兒子、我的侄兒輔佐成一帶明君。」

「但父親死了,那些就都不可能了。」在陳濟眼中,恨意越發深重:「無論你是真心還是假意,我都不會信你。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個弒父的狂徒。」

「人的一生那麼長,誰會不犯一次錯?」陳熙的笑容有些蒼白,還夾帶著幾分無奈:「如果有一天,你能把我這個位置搶回去,你就會知道,身居高處,會有多少身不由己。」

陳濟又是一陣冷笑,滿載譏諷之意:「但願有一天,等滿大街都在傳揚你和周太后的「佳話」時,你也可以說「這只是身不由己」。」

「你就一定要死死地跟我對著幹嗎?」陳熙雖仍保持著從容的笑意,但其實語氣已經像是哀求。

「沒辦法,我已經事先叮囑過馬達,如果我被囚超過七天,那份醫案就得見光。」

「如果我放了你,醫案就不會見光了?」

「它擱在我那兒十來年了,不一直保管得挺好嗎?」陳濟聳聳肩,笑得很隨意:「再說了,那玩意兒只能證明孝宗的病,也不能證明當今官家的生父是誰啊。」

陳熙靜靜站著,猶豫不定,不止是因為他信不過陳濟,也是因為一旦放了這群人,他將無法向孟氏交待。

陳濟大概也猜得出陳熙的心思,遂又建議:「你可以稟告太皇太后,這小魚餌實在釣不出大魚,徒留無益,不如放虎歸山,再使人跟蹤,或許小虎崽會去找大老虎呢?」

陳熙沒有作聲,他知道,即便放人,司修也是不會去找司元的,就如同那些沒被山賊抓走的永昌百姓一樣,只會直奔王家。

陳熙沒敢立即釋放陳濟等人,只以「礙於人質,山賊難剿」為借口,先回了城,在家中休息了兩三日,慢慢思索著此事。

而此時,馬達已經找到譙郡公當年最忠心的副將陳亮。

陳亮得知陳濟身處險境,立刻聽從馬達安排,一同入京,並先後拜訪了居於京城和京城周邊郡縣的陳氏族人,口述了譙郡公被害的經過。

那些較為年長的陳氏族人都認得陳亮,知道陳亮是譙郡公最心腹之人,因此不得不信陳亮之言。

但陳熙已經承襲父親爵位多年,對陳氏族人一向也還好,因此大家也不敢全信。

當陳濟被囚山中超的時候,馬達不能不擔心,於是故意拉著幾個陳氏族人在陳熙家門口附近的商鋪、街上晃悠了一整天。

陳熙看到,知是警示,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再次前往「山賊」營地,假裝剿匪成功、救出司修和隨行之人,連原先被劫走的聘禮也一併拿了回來。

司修、徐慕等於是對陳熙千恩萬謝。

陳濟則站在陳熙面前,笑意盈盈地對陳熙說:「既然大司馬來都來了,不如幫人幫到底,還煩請為王子引路,王子也好去拜見兩宮太后、官家。」

陳熙沒有拒絕之理,只得親自帶兵護送司修入城。

在路上,徐慕悄悄問陳濟:「你那晚究竟與大司馬說了些什麼,他怎會如此輕易就放了我們?」

陳濟只是詼諧地笑笑,調侃道:「兄弟私房夜話,不足為外人道。」

陳熙沒敢直接把司修等人帶到宮裡,而是先送到京中驛館休息,然後又單獨入宮稟告兩宮太后,說明王子司修意欲求見之意。

如他所料,太皇太后得知司修等人就這樣毫髮無損地進了城,氣得臉色都要發青了,但因「山賊」是自己人這事兒不能明說,也就無法對陳熙有任何懲處,只是稱身體抱恙,不便接見來客,就令司修速速迎親離京。

司修只好遵命,又帶著徐慕、陳濟等,將聘禮抬到王家。

王敦、王敬見狀,也深感意外,他們都沒想到,「山賊」劫人一事竟然只會是虛驚一場?

但王敬從沒打算真的把女兒嫁給司修,於是謊稱玉兒病了,正在養病中,暫時不宜遠行。

如此,來自永昌的迎親隊伍只能在驛館中住著等候新娘子康復了。

住進驛館的第一晚,徐慕專程來找陳濟商議下一步計劃,卻發現陳濟並不在房中,只有方晴等下人在那裡打掃房屋。

下人們告知徐慕,說是陳濟貪戀京師繁華,出門尋樂子去了,至於具體去了哪,他們並不清楚。

徐慕十分無語。

其實,陳濟所謂的「尋樂子」,就是尋找桃葉去了。

他知道桃葉和王敬在永昌那幾年過得並不怎麼愉快,回到建康、面對公主,肯定已經分開了,因此一入京就趕緊打探桃葉所在。

由於桃葉在建康已經小有名氣,很容易就被陳濟打聽到了。

陳濟來到梅香榭時,夜幕剛剛降臨,正是梅香榭客人最多的時候,所有姑娘都不得閑。

因為人多就可能有客人鬧事,因此沈慧在一樓大廳的角落裡親自坐鎮。

沈慧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剛走進梅香榭大門的陳濟,忙吩咐一個丫鬟,立刻通知謝承先躲起來。

謝承正在收拾桌子上的瓜果碎屑,一聽說是陳濟來了,嚇得兩腿發抖,連抹布都沒拿,就拔腿向後院跑了。

陳濟是第一次來到這裡,對屋內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只是在熱鬧的人群中慢慢前行,並不曾留意到沈慧、謝承等人的動靜。

他跟人打聽:「請問,這裡是不是有位叫桃葉的姑娘?」

正在給客人斟酒的採薇,聽到這句話,不經意回頭看了一眼,哪想竟看到了陳濟,頓時大吃一驚,手中酒壺陡然跌落,摔成了一地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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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看上我夫君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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