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鎖心咒

密室之中。

林淵服下足足半瓶的下品固本丹，劣質的丹藥口感不怎麼好，這還是原主攢了兩三月捨不得用的丹藥，好在效果還是有的，一身的疼痛緩解了不少。

片刻后，恢復得七七八八，脫離了危險，是該想想目前的處境了。

林淵拾起鐵劍，他目光鑿鑿，毫無疑問，那具不知名的骸骨大有價值，且極有可能是某位古老的修士坐化。

暗無天日的密室，常年不息的燈火，古老的骸骨，若不是機緣巧合，這一切恐怕還埋在歷史的塵埃里。

「可我來到這，發現了這一切，這就是我的緣，一位古修留下的東西，價值不可估量。」

按耐住心底的喜悅，林淵深知天上不會掉餡餅，禍兮福兮，小心才能使得萬年船。

緩緩來到角落，林淵赫然發現一把斷劍從前往後直插穿骸骨的心臟部位，大半的劍身早已不知去向，只餘下一柄不到二尺的斷劍，斷劍銹跡斑斑，損壞到這種程度，就算丟進垃圾堆里也沒有人會在意。

看起來這具黑袍骸骨是被斷劍的主人刺穿心臟，拚死逃到地下，倉促挖了這間密室，最後無奈隕落了，從四周不規則的石壁上，這個結論可以得出。

只是不知斷劍的主人究竟強大到了怎樣的地步，這具黑袍骸骨不知經歷多少歲月，林淵仍能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威壓，就像被猛獸盯上的那種窒息感，骸骨尚且如此，它的主人無疑更加恐怖，由此可見，斷劍的主人何其強大，才能滅殺這樣恐怖的存在。

林淵不敢擅動，這樣恐怖的存在不是他能招惹的，哪怕只是一堆骸骨。

他雖不畏懼死亡，但並不代表他會無腦作死，財帛動人心，也得考慮有沒有小命去花，不要抱著『萬一沒有詐』的僥倖心理，他深信命運給予的饋贈，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突然，頭頂傳來異動。

林淵暗嘆一聲麻煩，心下一動，轉過身去。

「咚」

一個人影突兀的砸在地上，悉悉索索的碎石屑從頂口緩緩流下，伴隨著幾聲咳嗽，塵埃四起，小小的密室瞬間變得夠嗆。

一瞬間，他的腦海閃過無數個念頭，自從得到原主的記憶，林淵就知道修士間的爾虞我詐，為了一株藥草可以不記生死，更何況古修遺藏？先下手為強，趁其病要其命。

但感受到來人練氣六層的修為，他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練氣三層和練氣六層的差距猶如鴻溝，貿然動手，以他現在的實力無疑是去送人頭。

林淵瞳孔猛縮，暗自戒備。

很快，林淵看清了來人。

這是一個只披著幾片爛布的青年男子，約二三十歲左右，面色黝黑，看上去十分狼狽，胸前三道醒目的血痕猙獰恐怖。

林淵打量他的同時，杜飛也快速了解他的處境。

「嗯？那是，古修遺骸。」

杜飛驚喜交加，他當然知道那意味著什麼，一時間巨大的喜悅衝擊他的腦海。

他只是一介普通修士，蹉跎了二三十載，幾度在生死邊徘徊，才堪堪練氣六層，資質不好，得不到門內長老的青睞，沒有前人指點，修行需要的資源只能靠自己爭取，平時還要忍受同門的欺壓，修行之路可謂是坎坷曲折。

不成想這樣幸運竟誤打誤撞撞上這般機緣，這可是古修遺骸，無價之寶，可遇不可求的，若是能得到古修遺留的功法、寶物等等，哪怕是一招半式也足夠了。

杜飛面色潮紅，呼吸變得粗重，貪婪之色毫不掩飾，至於林淵，他早看在眼裡，不過區區練氣三層的修為，並不放在眼中。

「這小子看起來平平無奇，不是什麼角色，解決他不是問題，只是我前番靈力消耗太大，現在動手勝算不大，唔，得先穩住他，取了傳承要緊。」

短短一個呼吸間，腦海里閃過諸般念頭，他眼底閃過一絲陰狠，面上不露痕迹，故作驚訝，先開口道：

「哎呀！是清風劍宗的師弟啊，真是好巧，在下杜飛，打擾師弟了。」

其動作林淵一直看在眼裡，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他知道這事不能善了，不管是他們中的哪一個人，都註定不能活著離開，這個秘密只能由一個人掌握，畢竟是古修遺藏，若是傳揚出去不管是誰都將被吃得骨頭都不剩，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便是這個道理。

林淵自知實力不足，動手必須慎之又慎，只得先與其虛與委蛇。

「杜師兄哪裡話，折煞在下了。」

「原來是林師弟，真是好運吶！古修遺藏這般天大的好事都落下師弟身上了。」

「杜師兄說笑了，在下也不是不懂規矩，所謂見者有份，少不了師兄一份的，今日之事乃你我的秘密，以後在宗門少不了要師兄多多照拂。」

杜飛聞言大喜，腦海中無數個念頭飛起，面色故作沉重，端起架子來，語重心長道：

「林師弟真是機巧過人，師兄豈是貪圖古修遺藏之人，不過見你年輕今日順便提點你幾句，我曾聽一師兄說起，古修遺藏是上古修士畢生的修鍊精華，有功法、丹藥、秘技等等，每一樣都價值連城，但要取得遺藏需得經過古修設下的考驗，有些考驗萬分兇險，一個不甚便是萬劫不復。」

林淵大驚失色，「這、這可如何是好，師弟自知才能淺薄，只求平平安安就好，不成想這遺藏竟這般兇險，還好有師兄提點，師弟萬分感激。」

「林師弟不必如此，師兄向來心善，大家都是同門，師兄便替師弟先探一探，如此可好？」

「這可如何是好，有勞師兄了。」林淵連忙行禮，態度頗為恭敬。

「無妨。」

杜飛喜不自禁，大步向前，眼角悄悄瞥了他一眼，心底十分不屑，暗道，

「這小子真是好騙，果然是個愣頭青，不管是真的也好裝的也罷，晾他也奈何不了我。」

面對古修遺骸，杜飛也不敢託大，其實他哪裡聽說過古修遺藏兇險萬分的，不過是臨時編織的借口，看林淵年少嚇唬嚇唬他罷了，說到底他心裡也沒譜，畢竟是古修遺藏，說不得也是有風險的，可遺藏近在眼前，這是多麼大的機緣，他能忍受這份巨大的誘惑嗎？答案顯而易見，不能，就算是有什麼危險，比起古修遺藏也是顧不得了，再說了，即便是前輩大能管他生前如何驚天動地，都死這麼久了，怕是都魂飛魄散了，不要自己嚇唬自己。

默默安慰自己，他定下心神，仔細的觀察這具遺骸，遺骸不知經過多少歲月，早已枯朽不堪了，看起來沒什麼價值，其心臟部位的斷劍平平無奇，劍身上大片大片的紅褐色，銹跡斑斑，靈蘊全無，自然是跳過了，順著屍骸往下，一個的鈴鐺引起了他的注意。

鈴鐺只有一顆鵪鶉蛋大小，一頭系著半截墨色長繩，不知是何材質，韌性極好，鈴鐺通體呈暗紅血色，表面歪歪扭扭的刻著古老的符文，頗為玄奧生澀，可惜鈴鐺一角被打破一個小洞，只能算是一件殘次寶物。

古修留下的殘次寶物，再怎麼說也是價值不菲的，比起靈寶只好不差，更何況他連最次的下品靈寶都沒有。

杜飛難掩貪婪之色，不下於靈寶的寶物，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想當初為了一件下品靈寶拼死拼活都得不到的，現在卻觸手可及，好像做夢一樣。

一旁的林淵眉頭緊促，不知為什麼，那個鈴鐺讓他心生不安，下意識的後退半步，正想出聲提醒，可還是晚了一步。

「叮鈴鈴～」

一道清脆的鈴聲回蕩在小小的密室中。

林淵眼前一黑，腦海里彷彿被狠狠的紮上一針，一陣劇烈的刺痛正撕扯他的大腦，耳邊明明沒有聽到聲音，但那催命一樣的鈴聲詭異的的在他腦海里回蕩。

「叮鈴鈴～叮鈴鈴～」

如果是魂魄也有實體，那麼可以看到他的魂魄像一團被拍扁的麵糰，被恐怖的肆意拉扯、揉搓，身軀隨之變得黯淡，接近於透明，靈魂整整萎縮了一小半，所謂針刺十指連心之痛也不及靈魂撕裂的百分之一，就像泡在鹽水裡同時被無數只螞蟻啃噬一般，這種痛苦他無法言說，原來靈魂的痛楚是無言的，也是無形的，儘管心裡早已吶喊得撕心裂肺，嘴裡大得能塞下一個拳頭，喉嚨里卻發不出一絲吶喊。

鈴聲來的快去得也快，前後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

林淵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再次睜開眼時，腦門上掛著大顆大顆的汗珠，一條條的流到下顎，他隨意擦拭幾下，心裡竟有種劫後餘生的快感。

空氣異常的安靜，只有自己沉重的喘氣聲。

「剛才那是？」

他心底一震，杜飛直挺挺的躺在屍骸前，五官極度猙獰，瞳孔震裂，眼裡無神，死的不能再透了。

那個催命一樣的鈴鐺還在杜飛手裡，死死的拽著。

林淵連連退後，經過這一事，他對古修遺藏頓時沒了慾望，即便是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前輩，任何一點小小的手段都足以捏死他，和捏死一直螻蟻沒有什麼區別，說白了，現在的他太弱了。

他此刻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儘快逃離這裡。

突然，耳邊傳來一聲戲謔，林淵頓時毛骨悚然，

「桀桀桀！你小子命挺大，吃了老夫一招盪魂音竟然沒死，有點意思。」

「誰？」

話音剛落，一道似真似幻的人影緩緩從鈴鐺里飄出來，借著火光依稀能看出這是個枯瘦的老頭，老頭靜靜地飄在半空，渾身散發出陰冷的氣息，凹陷進去的眼眶裡，那雙眼睛毒蛇一般的注視著他。

林淵感到一種深入靈魂的恐懼，幾乎下意識的拔腿欲跑，但理智戰勝了衝動，他並不是怕鬼，這個世界修仙者層出不窮，妖魔橫行於世，有鬼也是再正常不過了，可怕的是這老頭一身恐怖的修為，他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想到這裡，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再驚慌也於事無補，既然老頭沒有出手，那就還有生的希望。

林淵思索的同時，老頭也在打量他，普通練氣期弟子中這招盪魂音不死也得大殘，腳下那練氣六層的杜飛就是例子，可林淵只是魂魄萎靡一些，著實有些怪異。

更難得的是這麼快就冷靜下來，還敢直直的盯著他，膽子倒是不錯，有點他的出乎意料，一般低階修士見到這種情景，都是跪地求饒的，如此這般大膽的做派，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想到這，老頭忽然玩心大起，冷哼一聲道：

「哼！小輩，見到老夫為何不跪？」

「前輩手段通天，是生是死也不過前輩一念之間，左右不過一死，何苦做那無用之舉？」

聞言，老頭仰天大笑，由衷讚歎道：

「你這小子有點膽量。」

林淵暗自鬆了口氣，看來是賭對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致使老頭沒有動手殺他，那事情就還有轉機，眼下只能隨機應變了。

但老頭忽然話鋒一轉，冷冷的開口道：

「小子，你說得對，既然落在老夫手裡生死可就由不得你了。」

話音未落，老頭猝然發動，一團詭異、不詳的黑霧閃電般襲來，林淵立時大駭，快，太快了，儘管早有準備，但這樣的速度不是他能反應過來的。

念頭才剛生起，那團黑霧早已打入他心脈，瞬間活了，伸出兩隻觸手一樣的黑霧牢牢地抓住他的心臟兩邊，須臾之間便掌控了他的生死，林淵毫不懷疑，只要黑霧輕輕一動，他絕對生死道消。

想到這，他一顆心冰涼到底，這種手段太過詭異狠辣，簡直是聞所未聞，饒是他心態再好，這一刻也心慌意亂，沒想到才剛重活過來，又再次面臨死亡的危機。

深深的倒吸一口涼氣，陰冷、腐朽的味道讓他頭腦清醒不少，他不敢擅動，旋即靜靜的等待老頭的動作。

老頭眼底閃過一絲異樣，嘴角微微上揚，不疾不徐的說道：

「桀桀！很好，從現在起老夫就是你的主人，只要你乖乖聽話，這鎖心咒便不會發動，但凡你敢有違逆之意，別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是！」

事已至此，林淵只嘆時也命也，只得低頭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