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破

看到遠遠的樹叢中透出一絲隱隱的亮光，芸香頓時兩眼一亮。

亮光之處就是換班的小屋，這就意味着今晚的巡邏任務即將結束。

「終於可以躺在舒服的床上安安穩穩地睡覺了！」一想到這裏，芸香不由挺了挺背，腳步也變得輕快起來。

此時，夢遊般的圓月睜開了如封似閉的雙眼，喜滋滋地盯着遠處的亮光，原本有些拖沓的腳步變得好像踩在了棉花上。

只有菲薇沒有注意到遠處的亮光，她還在跟時間過不去，盤划著怎樣擠出更多的時間。

突然，一道炫目的銀絲從無盡而幽遠的夜空中電閃而至。

三個姑娘都被這突兀出現的亮光驚了一跳，齊齊抬頭望向夜空。

銀絲並不粗，但耀眼的光芒卻在一剎那，將一大片漆黑的夜空照得如同白晝，原本影影幢幢的樹木，變成了張牙舞爪的妖魔剪影。

緊跟着，「轟隆」一聲巨響，伴隨着尚未完全湮滅的光芒，一起轟擊著三個姑娘的各種感官。

夏季的滄藍星並不缺乏這樣突如其來的閃電和驟雨，只是一般都有大風相伴。但此時，林中的樹木幾乎可以說是紋風不動。

最先回過神的芸香壓下了心中的不安，大喊：「要變天了，快走——」

沒等她喊完，轉眼間，成百上千道銀絲，密密麻麻地接踵而至，整個夜空頓時變得如白晝般明亮。

一道道銀絲如千萬把利刃，將虛空切割得破碎不堪：一聲聲震耳yù聾的雷鳴，早已響成一片，似乎要將整個滄藍星震成齏粉。密集而耀眼的電光猶如一盞碩大無朋的無影燈，照得樹林中一片通明，纖毫畢露，連一隻小蟲子都無法躲入黑暗之中。

這可完全不像是正常的暴風雨！

三個姑娘一時被半空中的異象嚇得傻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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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的異象一現，一道接一道的身影就從透出亮光的白木房中「嗖嗖嗖」地掠出，齊齊飛上半空中。

搖山撼地般的聲響早已驚醒了酣睡的人們。

掩藏在林中的房子裏，一道道瘦小的身影，揉着一雙雙驚恐萬分卻還帶着一絲剛醒來的迷茫的睡眼，戰戰兢兢地探出頭去，查看外面的情形。

半空中，鋪天蓋地的銀絲已經將夜空徹底變成了一片雷電的海洋，毫無間隙的雷鳴聲足以將凡人徹底震成聾子。

奇怪的是，從半空中席捲而下的雷電海洋卻並未落到滄藍星上，彷彿有個看不見的罩子將滄藍星罩住了一般，一波接一波的雷電之cháo還在半空中就消泯於無形。

很快，滄藍星上所有的成年天狐全都站在了菲清身後，半空中黑壓壓地立了無數道人影。

「幸好聚研會今天剛結束，大夥兒都還沒走。否則現在就頭痛了！他們是怎麼發現滄藍星的秘密的？」一個年長的天狐看着半空中驚人的攻擊聲勢，心中暗道僥倖，小聲地咕嚕了一句。

菲清雙眉緊蹙，眯着眼睛，仰頭望向雷電最為密集之處。

「好像來犯之敵不在少數！滄藍星的秘密何時被泄露出去了？現在我們該怎麼辦？」站在菲清身後的惠長老輕聲問道。雖然惠長老的聲音不大，但震耳yù聾的雷鳴聲卻根本無法掩蓋住她的聲音。

菲清沒有回答，依然在繼續查看來犯之敵的情況。

很快，菲清開始發出命令：「惠長老，明長老，琴神長老①，晏術長老②，流霞聖使，方惕聖使，你們六人立刻帶人去打開聖地中的神光大陣。另外，馬上叫人去將所有的小天狐集中到聖殿大廳里，分成六隊。回頭聽我號令，你們每人帶一隊小天狐突圍！記住，小天狐是天狐一族的未來，一定要儘可能地帶着他們逃出去！」

說着，菲清將袖袍一甩，拂過了惠長老的胳膊。惠長老立即發現自己手中多了一塊圓圓扁扁的物事。她不動聲sè地將東西悄悄收好。

菲清接連發出的兩道命令讓身後的成年天狐一片訝然，一時間都怔住了。

「快去！這次來犯之敵肯定有雷霆崖③煉神末階的修士④！看現在的情形，應該是雷霆崖的修士用他們的看家大陣——五雷轟仙陣，來催發他們的鎮派重寶煉雷缽造成的。這次來犯之敵野心不小——」

沒等憂心忡忡的菲清說完，雷電海洋里猛地翻起了滔天的銀sè巨浪。細看處，那一排排彷彿能拍碎整個天空的銀sè巨浪，居然是由一柄柄小小的銀sè飛劍組成。

「不好！是仙劍宗的子母仙劍陣——」惠長老最先發現巨浪的出現，失聲驚呼。

即使是沒見過仙劍宗的子母仙劍陣之人，對這種最少要三個仙劍宗煉神期以上的修士為陣心，才能驅動的巨陣，也可謂如雷貫耳。

惠長老的話音還沒落地，雷電海洋中又浮現出三柄巨大的銀sè飛劍，彷彿三個率領着千軍萬馬的將軍一般，神氣活現地指揮着銀sè的巨浪向下拍去。

這時，沒人再懷疑菲清的判斷，來犯之敵果然非常強大，而且野心不小。

惠長老等六人，隨即各自帶着三十來個成年天狐，倏忽從人群中脫離，分別掠向六個不同的方位。

短短十來息時間后，一陣陣古怪的嗡鳴聲響起，六道黃中泛白的巨型光柱隨之衝天而起，半空中緊接着浮現出無數神秘玄奧的符文。

這些原本只是緊緊簇擁在一起的符文，很快便以一種完全看不懂的方式連接在一起，迅速凝聚成一個以六道巨型光柱為支點的巨型光罩，護住了天狐族的聖地。

一看到神光大陣被順利啟動，半空中的成年天狐都暗暗鬆了口氣。

神光大陣可是在近三十萬年前，由數位入聖期的天狐大能聯手佈下的超巨型法陣。此陣集聚靈、防禦和攻擊為一體，在這種天字輩已成傳說的時代，除非有多達數十個人族聖道期的大能同時攻打此陣，否則此陣絕對是牢不可破。不過聖道期的大能可不是路邊的花花草草，一抓一大把。

只有菲清依然沒有展開緊鎖的眉頭。她在擔心經歷了無數歲月流逝的神光大陣，是否依然能夠完全正常地運轉。

滄藍星的秘密一直不為人知，所以長久以來，神光大陣的攻擊和防禦法陣一直都是聾子的耳朵——擺設。平rì里，神光大陣只開啟聚靈法陣部分，用以將凍土界中的其他二十顆星球上的土系和冰系靈氣都匯聚到滄藍星上，以便有足夠濃郁的靈氣供天狐們修鍊。加上神光大陣威力驚人，但其耗費同樣驚人。

所以這次的完全開啟居然是神光大陣布下后的第二次完全開啟，距離第一次足足已經過了近三十萬年，即使rì常都一直有人在維護，也難保法陣的某些部分不會出問題。

很快，半空中那個看不見的罩子終於在雷電和仙劍的雙重攻擊下，不支破碎，無數的電光和仙劍，伴隨着搖山撼地的雷鳴聲，殺氣騰騰地向滄藍星撲來。

幸運的是，沉睡了無數歲月的神光大陣此時終於得以完整地重現全貌，一時便如嗜世之魔，向來犯之敵露出了自己猙獰的獠牙。

初露崢嶸的神光大陣像一隻翻轉過來的大水母一般，球形的罩壁上，向外伸出了無數黃中泛白的光帶。

這些光帶看似人畜無害，飄飄忽忽地向半空中撲下的雷電和仙劍捲去。一旦遇到了雷電或者飛劍，小綿羊頓時露出了自己的老虎牙。或抽或卷，或拉或拽，或砍或炸，極盡破壞之能事，很快就將滅世般的攻擊陣勢化為了虛無。

將威力驚人的攻擊化為無形后，神光大陣暫時收起了自己的猙獰，依然安如磐石般地護持着滄藍星。

見此，菲清終於略展緊鎖的眉頭，只是她依然在擔心野心勃勃的敵人不會就此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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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上，芸香和圓月眼見聖女大人率領族人擊潰敵人的攻擊，兩人雀躍着抱成了一團，嘴裏興奮地嚷着：「看啦！看啦！是聖女大人！是聖女大人！哈哈哈，什麼也不用怕了！聖女大人可是公認的近萬年最聰慧的聖女……」只有菲薇目瞪口呆地瞪着芸香和圓月口中的聖女大人。

聖女大人rì理萬機，自然沒時間玩親民政策，所以菲薇並沒見過聖女大人。只有進入了煉身期的芸香和圓月，參加過由聖女大人親自主持的煉身期第一課⑤，才認識聖女大人。

菲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怕滄藍星爆炸了，也不會令她如此震驚。

此時，只修鍊到擴海中階的菲薇，雖然不能像煉身期的芸香和圓月那樣真切地看清聖女大人的面容，只能依稀看到聖女大人的面容與娘親頗為相似，但讓她目瞪口呆的是聖女大人頭頂上那朵半開的玉sè蓮花。

每次與娘親相聚之時，娘親頭上那朵猶如花冠的玉sè蓮花總是散發着淡淡的蓮花清香。娘親說過那朵玉sè蓮花叫聖蓮，是天狐族唯一至今保存完好的通靈至寶⑥。

相似的容貌，唯一的聖蓮，菲薇不傻，當然知道這隻有一種解釋——娘親就是聖女大人！

為何娘親要對自己隱瞞身份？天狐一族並不禁止聖女婚嫁。

為何娘親一直不告訴自己真正的身世？

為何娘親和父親都沒有承認自己？

……

年紀幼小的菲薇難以理解這許許多多的為什麼。一時間，滿腹委屈的菲薇感覺天都破了，半空中所有的爭鬥和聲響都消失了，身邊芸香和圓月的歡呼聲也彷彿變得越來越遙遠。菲薇那瞪得老大的眼睛裏只剩下了那個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娘親——聖女大人！

拚命想要忍住的眼淚終於不顧菲薇的命令，強行衝出了眼眶。不想讓人看到自己哭泣的菲薇立即低下了頭，兩串晶瑩的淚珠無聲地滴落在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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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神長老：長老堂中職司長老的稱謂，專門負責達到一定條件的天狐的神識修鍊。

②術長老：長老堂中職司長老的稱謂，專門負責達到一定條件的天狐的法術修鍊和一些特殊功法的傳授。

③雷霆崖：人族中宗派林立，但勢力最大最廣的三大宗派分別是雷霆崖、仙劍宗和普光寺。

④煉神期修士：人族的修鍊分成積氣、修身、煉心、成嬰、化虛、合神、煉神和聖道八個時期，每個時期分為初階、中階、末階和圓滿四個階段。其中積氣和修身合稱基礎階段（對應妖族的擴海和煉身階段），煉心和成嬰合稱立嬰階段（對應妖族的成丹階段），化虛和合神合稱合嬰階段（對應妖族的化丹階段），煉神和聖道合稱煉嬰階段（對應妖族的入聖階段）。

⑤煉身期第一課：對於將煉身階段看做是以後晉階之根本的妖族而言，所有妖族在小妖們進入煉身期后，都會由族中最重要的人物給他們講解煉身階段的重要xìng，並給予他們第一次修鍊指導。妖族稱之為煉身期第一課。

⑥通靈至寶：《菲隨記》中提到，一件靈寶如果產生了自己的神智，則稱之為通靈至寶。通靈至寶只能自行擇主，無法通過其他任何方式認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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