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吳方子之死（上）
「高將軍！高將軍！」蒙雨然一瞬間已是心如死灰，她強忍着淚水，死命的推開了周圍的士兵，向著高仙芝的所在跑去，即使絆倒也毫不在意的爬起來，撲到了高仙芝的身邊。
「高將軍，你不要死啊！不要死！」雨然伏在他的身體上，淚水終於忍不住，如泉涌一般。
高仙芝嘴角溢出了鮮血，他輕撫著雨然的臉上，為她拭去淚痕，輕聲笑道：「雨然，遇見你，此生已無憾了！但若不能與你相守一生，苟活着又有什麼意思？既然君要臣死，便死吧！」
「不，你不許死，你不能死！我答應你，我都答應你啊！」雨然歇斯底里的哭喊著，然而高仙芝的手終於無力的垂落下去。
吳方子來到近前，嘆息著搖頭道：「可惜，又來遲了……」
雨然聞言，突然眼睛一亮，立即抱着吳方子的腿，看着他道：「師父，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師父，你救救他！師父！」
吳方子搖了搖頭，道：「生死有命，我也無能為力，就如當年的扶蘇與蒙恬一樣。」
雨然聞言，神色黯然，無力的鬆開了手，又輕輕伏在高仙芝的身體上，靜靜的看着他，怔怔出神。
「在下高仙芝，不知姑娘何許人士？邊塞苦寒，兵荒馬亂，姑娘為何來此？」那一天，仍是關外小將的高仙芝在客棧里對她關切問道。
她那時並未理會，然而命運始終沒有放過她。
作為守夜人，她四處調查戾氣的來源，免不了出沒於響馬盜賊之地殺人除惡，而高仙芝亦是一方小將，剷除匪患正是其職責，二人多次聯手，終究還是有了交情。
雨然輕撫過高仙芝的臉，眼淚又一次流了出來，她低聲道：「高將軍，你為何這麼傻，就像扶蘇哥哥一樣。」
這時，她忽然想起了趙高，那個假傳始皇旨意的閹宦，她無數次在夢裏重演着誅殺趙高那一幕，她是寧死不會忘記的。
帶着這樣念頭，她抬起頭看向了使者邊令誠，見他面白無須，體態臃腫，雙眼似乎陷進了肉里，分不清是睜着眼還是眯着眼。
使者看着雨然輕蔑一笑，隨即悠然的轉過身去，坐上了回去長安的馬車。
「是他，一定是他假傳旨意，就像趙高一樣！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為高將軍報仇！」雨然念頭一轉，目光凌厲了起來，拔出了劍，向著馬車追殺而去。
……
那一晚，烏雲密佈，大雨滂沱，月光被藏在了厚厚的雲層里不見蹤影，雨然淋著雨，提着劍，站在驛站之外，而驛站便是使者安榻之處。
「雨然，收手吧，今日月光不明，於你我不利，恐有不測！」吳方子拉着她，低聲勸道。
大雨將雨然的衣裳盡數打濕，雨水順着額角流過了她的瞼緣又從眼角划落，分不清究竟是淚水還是雨水。
她閉上了雙眼，抬起了頭，任雨水砸在了臉上，如同她此刻的心，被狂風暴雨肆虐著。
許久之後，她低下了頭，睜開了眼，低聲道：「師父，佛說眾生皆苦，活着的每一刻都是是苦難，那永恆的生命又有什麼意義，永恆折磨，永恆的詛咒嗎？」
吳方子看着雨然，默然無言。
雨然沒有回頭，向著驛站走了幾步，又停下來，道：「師父，我不後悔入守夜門下，但即為守夜門人，又何惜死亡？死或許也是解脫吧！」
說完，她拔出了劍，沖入了驛站，傳來了一聲聲慘呼，許多屍體被拋出了驛站，
血水混著雨水四處橫流。
吳方子嘆息一聲，拔出劍來，也衝進了驛站。
驛站之內，邊令誠自顧自的斟著酒，似乎波瀾不驚。雨然在堂下拿着劍指着他，濕透的衣裳，經過剛才的拼殺散發着熱氣。
「守夜人，你終於來了！」邊令誠看着眼前的人，冷笑一聲，他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蒙雨然略顯訝異道：「你知道我會來？」
邊令誠站起身來，一聲冷哼，看向了門外，道：「既然來了，另一位便也現身吧！」
吳方子亦是現出身來，訝異道：「你早知道我們會來？」
邊令誠長笑起來，看向了蒙雨然，道：「你不覺得，高仙芝與扶蘇蒙恬是一樣的結局太巧了嗎？」
雨然聞言頓時睜大了眼睛，神色驚疑不定，忽然抬起頭，道：「難道這是個圈套？你利用我？」
吳方子冷哼一聲，已然出劍，邊令誠卻未做絲毫抵抗，任劍尖刺入了心尖。
「不錯！今日便是二位的死期！哈哈……！」邊令誠悶哼一聲，鮮血自胸口湧出，但他卻仍然猖狂的笑着。
吳方子拔出劍來，也不再理會邊令誠的死活，拉起了正在愣神的雨然，喝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然而驛站之外，卻傳來了悉悉卒卒的盔甲之聲，雨水打在盔甲之上，發出了噼啪的聲響。
「哈哈，丞相早已準備有精兵上萬，就待二位入瓮而來了，哈哈……呃！」邊令誠吐出了一口血，獰笑着說出這句話，便已斷了氣息。
二人對視一眼，皆面色凝重，吳方子定了定神，道：「事已至此，便殺出一條血路吧！」
雨然輕聲應了一聲，二人遂提着劍，出了驛站。
只見一柄紙傘之下，一名矮胖的中年文官正眯着眼，看着兩人。
四周是密密麻麻的士兵，弩箭，陌刀，鐵盾，長槍，各般兵器森然林立，連雨似乎都避開了。
矮胖的文官掃視着二人，嘆息道：「可惜少了一位，不過倒也是大功一件！」接着他面色猙獰起來，道：「放箭！」
隨着他一聲令下，強弩便已連續射出了數十發，片刻間已是數以萬計的箭雨，朝着二人射來。
吳方子上前幾步，將雨然護在了身後，低聲道：「跟着我！」
隨即他劍光閃爍起來，一片劍光的帷幕在他身前形成，擋住了成片的箭雨。
然而，再怎樣密不透風的劍法仍是沒有擋住無孔不入的箭。傾刻間，吳方子已身中數箭。
「師父！」雨然擔憂的看向了吳方子，想衝上前去擋住幾隻劍，卻被吳方子死死拉住，他悶哼一聲，咬着牙，一道強橫的勁氣沿着劍光發出，瞬間便清空了一片箭雨。
他瞅準時機，低聲喝道：「快，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