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林如海追思賈敏

因在寒山寺心事已了，賈璉哪有心思多待？天明就準備回程。唐代詩人張繼《楓橋夜泊》「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此詩出世之後，寒山寺名聲大噪，寺邊頗有幾家商鋪。

賈璉給黛玉挑了些泥娃娃、皮影戲，又給林如海請了幾串佛珠、佛經古籍等。至於鳳姐、寶玉等自然也有各色玩意不一而論。

回到林府，又去問林如海安。林如海卻在院子里等著他。

賈璉過去先要行禮，林如海卻擺擺手示意不用。「自家人不用那麼多禮節，那些禮節都是給別人看的，自己家用，難免生疏你姑姑在的時候，常說喜歡平常人家的溫暖和睦。因此我自己在家的時候，從來不講究那些個虛禮。就是林丫頭，在家我們也從來不拘著她。你是自家孩子，以後也別那麼多虛禮。」

賈璉自己也不喜歡這些虛頭八腦的禮節，不過為著遮掩身份，見林如海如此，也就從了。又道：「姑父今天好些么？我瞧著今天氣色好些。」

林如海聽他這樣說，不由得微笑。「你小的時候，我也曾見過你幾次。那時候我還沒有和你姑姑成親，你跟著你父親、叔父後面學著應酬，你才這麼大！」林如海虛虛比劃了下，「我那時候只覺得你淘氣，想不到如今長大了，懂事了這許多。」

賈璉汗！他這就當是誇自己了！反正他覺得，要是原身可未必能得到這些褒獎。

林如海也不等他回答，繼續說道。「後來有幸和你姑姑結為夫妻，那實在是我一生中最幸福快樂的時光。只是我這一生於子嗣上不大有緣，和你姑姑好幾年才有了你林妹妹。你姑姑就執意要為我納妾，說要為林家多多開枝散葉。」他的眼光直盯著那一株白臘梅，聲音越是平淡，就越叫覺得酸楚。「我那時多糊塗，只覺得林家人丁單薄，多生幾個子嗣也是應該。只要我的心裡只有你姑姑就是了，就算是那些妾室生了多少孩子。他們都只能認你姑姑為母，我的空暇時間也永遠只給你姑姑和林丫頭。」

「後來呢？」賈璉不由得問道。

「因此你姑姑便親自挑了兩個女孩子，我見都是溫和平順的，就都納了。不出一年，竟都有了好消息。我和你姑姑都很高興。誰料那些女子之前是那樣的溫柔，懷孕之後竟是變了一個人。一個要金錢另一個就財寶，一個要給兄弟謀個好差事，那個就要給娘家哥哥買個官。實話給你說，當時我就後悔了。對你姑姑說，咱們既然和兒子無緣，也就罷了。咱們有了林丫頭也很好，那兩個既然不安分，就打發走了吧！也不用你做主母的來說，我去打發她們。」..

林如海嘆口氣，「只是你姑姑總是不肯，只勸我說要是真是一點子嗣都無也就算了，如今只是臨門一腳了，放棄多可惜。何況不過幾個月時間，哪裡就挨不住了？何況這些肯做妾室的，也都可憐的很，但凡有一點辦法誰肯來做姨娘？她們不知理咱們多給她講講就是了。」

「說到底我們也還是抱著僥倖心理，想著不過幾個月。等孩子一出世，就好了。然而人生之事，難料得很。兩個姨娘的肚子越大，越是吵鬧。你姑姑也越不忍心攆走她們，只是她的身體卻差了許多，夜裡總難睡個整覺。好容易等到十月分娩，誰料一個竟生下死胎來，另一個雖然生下一個男胎，卻又大出血，不久便撒手人寰。」

「這件事對我們夫婦二人打擊很大，你姑姑因此大病一場。不料因著我們夫妻二人一己之私，竟然真的害了兩個女子的生命。好在，好在那男孩活了下來，對我和你姑姑也是個安慰，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我們給他起了小名叫念安，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過完一生也就罷了。」林如海說到這又嘆口氣，「誰料念安不到三歲的時候也去了。你姑姑自此身體就不好了，她道因要給林家有個香火，誰知竟然害得兩條人命！因此總是鬱郁不得釋懷，不過兩年就也離我而去。我要跟著她一起去，可是還有個林丫頭。我要是去了，留她一個人孤苦伶仃，誰來照顧她呢？因想起老太太原是最喜你姑姑的，又再三再四寫信要看顧你姑姑遺留下來這塊血肉，想來自然不會對林丫頭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