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教林如海怎麼做人

到得書房，先聞得一股濃濃的中藥味，林如海雖然坐著，面上卻不掩疲倦，想來是剛喝完葯，因而發苦發困。

原來林如海見他醉了一下午，料定不曾打發人家去報平安，便打發了人買了各色禮物布料並配上名單目錄，明早只需賈璉叫得幾人便可帶回去。又道，「聽你今天打聽和尚，倘或有疑難心事，寒山寺有位叫智光的大和尚都說是個高僧，我已經寫了帖子，你可帶上帖子去找他。」

於曉智因知道蘇州這些醫生治不了林如海的病，——要是能治好，林如海何至於在書里死去呢？方才想著雙管齊下，找到馮紫英醫病，找到和尚醫命，就是醫不得也得知道個為什麼。

原本是一時興起，想著占這身體一日，就為了書里人物做點什麼。尤其是林黛玉林妹妹，其實什麼壞事也沒有做，卻要跟著賈府那群混蛋陪葬，實在不應該。此時見到林如海事事妥帖，對待小輩也和藹可親。雖然知道並不是對著自己，依然孺慕之情大起。不由問道。「姑父，你覺得身體怎麼樣了？」

林如海微微笑道，「如今請大夫不過虛應其事罷了。我知道怕是時日無多了。老太太怕也知道，不然叫你送小女來呢。不過盡一盡父女之情，以後諸事只怕還要麻煩你多打理。」

於曉智想了想，不由得道。「姑父說話，我做小輩的原本不應該駁。可是我想，這世間事三分靠天意，七分靠人力。姑父只要努力撐下去，未必沒有轉機。像王太醫、馮醫生，咱們還有好多醫生沒有請，姑父也不要這麼灰心。」

林如海微微搖頭，只笑著看他。有點欣慰也有點釋然。

於曉智急道：「姑父，真的。我聽說一個叫馮紫英的大夫，醫術是極好的，我已經找人去請了。咱們多找幾個名醫，多看看。」他越說越順。「你不為著自己，也為著林妹妹著想。林妹妹就你一個親人了，你要是有個萬一她怎麼辦，她還這麼小這麼可愛。老太太再疼林妹妹，家裡還有幾個兄弟姐妹呢，分分也剩不了多少了，哪裡比得上親父親對她好呢。咱們那裡人口又多，多半都只疼自己的孩子，略有些紛爭，還是咱林妹妹吃虧。再說，老太太畢竟年紀大了，倘若有個什麼三災六病的，林妹妹孤苦無依的又能靠誰呢。姑父在，林妹妹就有依靠。林妹妹在，不也是姑父的牽挂嗎？」

於曉智說得激動的時候還不覺得，等到說完，心裡才有點發慌。

那個，他剛剛是教姑父怎麼做人了是嗎？

好像還暗戳戳說了賈母，還暗示了邢夫人王夫人做舅媽的對林黛玉不管不問。

而且好像顛三倒四的，完全不是《紅樓夢》的文風。

別的不說，這時代對長輩大不敬是要被胖揍的吧。他在心裡默默對賈璉說，假如被揍的時候是你，你就挨著吧。反正你也老挨你老子的打。要是到時候還是我，那我......那我到時候再說。

還好還好，他偷偷看林如海，男神臉色還行，不像要生氣的樣子。

林如海還是微笑著，連語調都沒變。「你是說賈家除了老太太外，其他人對林丫頭不好是嗎？」

於曉智總覺得這會子林如海有點不大對，心裡有點嘀咕。見林如海問，就慢慢吞吞的邊想邊說。「要說林妹妹在老太太那，老太太待她比親孫女還親，自然是衣食無憂的。太太們對林妹妹總也是客氣的，別的妹妹們有的，林妹妹也都有。別的妹妹沒有的，有時候林妹妹也有。就是呢，林妹妹她姑娘家家的，也不像咱們男孩子有個吃喝就行了。就有時候想要撒撒嬌啊說說心事啊，老太太那從早到晚都是人，她也沒法去說，是吧。」

這越說越亂了，自己到底想說什麼來著？好像一句話都沒有說對。於曉智看著林如海面無表情的臉，心裡不由得撞起天屈來。

哎，這自己何苦來？還不是為了林家好啊。想當初上學，老師推薦他們看《紅樓夢》時候，就說別覺得這就是一本談情說愛的書，就林如海和賈雨村那幾句話，讀通了夠用在你們在社會上的人情世故。當時林如海就是他的男神了。

何況林黛玉林妹妹那可是他打小的女神，當初為了林黛玉最美還是薛寶釵最美，他可是在網上和人大戰過三百回合的。

這林如海可還病著呢，這電視劇里的古代人老吐血，自己別把林如海氣吐血，那就不值當了。

想到這，於曉智期期艾艾道：「姑父，你這沒事吧！」

林如海擺擺手，微笑道：「唉！你是個好孩子！你肯這樣關心林丫頭，我是很歡喜的。你先下去，我要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