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鳳簪雪裡埋

第104章 鳳簪雪裡埋

秋桐也不理她們,自哭自己的。

平兒見了,物傷其類,反有些替她難過。忙道。「她就是再不好,現在還是二爺的姨娘呢。倒由得你作踐她們?回頭告訴二爺,差事丟了瞧還作踐不作踐人了。」

兩名老嫗方慌了,忙上來告饒。「平奶奶饒命。平日里不曾說她的。今日實在哭得心煩,這才說了兩句。奶奶素日里最是寬宏大量的,就饒過我們罷!」

平兒原來也是為了震嚇兩句,聽得如此也就算了。因從袖裡掏出二十文錢道。「我也知道你們艱難,大熱天的在這裡也沒口茶水喝。這些你們拿去喝茶。」

兩個老嫗千恩萬謝的謝了。平兒道。「我與她許久不見了,倒想說會話呢,你說怎麼好呢?」

老嫗得了銀錢就是親爹死了也不管了,還顧得上什麼規矩不規矩的。何況平兒現在做了奶奶,她們上趕著奉承還來不及呢。忙笑道。「這有什麼的?奶奶儘管說話,我們再不打擾的。」說著自己都去了廊上。

秋桐見平兒來了,反擦乾淨了眼淚。問她。「你來做什麼?」

平兒嘆道:「究竟我也沒有得罪過了,當日我們也算情分一場,你何苦對我這樣?」

秋桐聽了意動,半晌方冷笑道。「你的為人自然是好的。往日咱們的情分也是尋常。你如今做了正房奶奶,何必來瞧我這個落敗了的一妾室。你又不是那種會惡意踩人的人。」

平兒聽著話語,顯然十分理性,倒不是那種糊塗不知理的。因怕鳳姐回來,忙道。「你這麼個聰明人怎麼倒糊塗起來了。二爺奶奶都不是那等無故會刻薄人的,你就是安分待著,他們也必會好生待你。將來再替你尋個好人家,一樣做個正房奶奶,比什麼不強?何苦又生事叫人不待見你。」

秋桐見她頭上雖不曾戴什麼名貴釵簪,衣衫卻十分精緻。面色紅潤,顯然日子過得十分舒心。不由得地嘆道。「你如今過得甚是舒心,是也不是?他對你甚好,是也不是?」

平兒紅了臉,道。「什麼好不好的,不過就是那樣。」

秋桐道。「你可曾想過,你那樣的夫君世間可能再找第二個?你的那位奶奶,對我可不比對你親厚。將來又能給我們許個什麼樣的人家?你別忘了,二爺原來的兩個房裡人,如今她們又在哪裡?和你一起來的陪嫁,死的那兩個是怎麼死的?活著的那一個,如今又在哪裡?」

平兒不能答。

秋桐道。「你也不知道,是不是?當日打發出去的,如今在哪裡你自然是不知道了。那死了的,你自然該知道。一個是因為二爺對她笑了一下,你家奶奶就趁著二爺不在家,尋了個借口,將她的臉用簪子劃破了。她不堪羞辱,自縊而亡。另一個是因為二爺偶然間幸了她一次,你家奶奶就誣賴她偷了房裡的一支步搖。教伺候她的下人不給她好飯吃,活活折磨死了。是不是?」

平兒道:「你又何必怕這些?她如今都改了。」

秋桐冷笑道:「我怕她?她不過是仗著娘家有些個權勢不把人放在眼裡,若論相貌,論人品我比她差哪些?那樣好的二爺,她就敢霸佔著不叫親近別人。我倒不信今生今世她都霸得住二爺。終究有一天,我去做二爺的正房奶奶。叫二爺休了她再趕出去,叫她凍死餓死大雪埋了去。」

平兒聽了不覺心驚。聽她的話音如今竟是奔著要和賈璉去的,這可不是戳老虎鼻子——作死么。鳳姐如今被賈璉的柔情感化,尋常小事略鬆鬆手也就放過去了,若是旁人想和她分享賈璉,真真是夢裡都不能有的事。若鳳姐知道秋桐竟有這樣的心思,怕是這一間屋子也容不下呢。忙道。「你還是快滅了這個心思吧。二爺如今一心都在奶奶身上,你縱是費盡心思怕也是枉然。再者如今她不過是顧忌著二爺仁厚,才不曾使手段對付你。若果然惹得她惱了,略哼一下你不死也得破層皮。何苦來?倒不如安心等二爺氣消了,自然幫你尋了好去處,不比做姨娘的強?」

秋桐咯咯一笑,挑眉道。「你怕了,我卻不怕。你敢說你沒有慕戀過二爺?不過是因著她不容你,你才退卻了。我不怕,我要和她斗到底。」

平兒見她話說得輕狂,眼神卻極清醒。顯然有這樣的心思已久了,不覺心裡寒噤噤的。剛說了一句。「萬不可這樣想。」就聽老嫗匆匆過來在窗外說道。「平奶奶可敘好舊了?二奶奶已在外面穿廊上了。不一會兒就進來了。」

平兒聽了,也顧不得再勸秋桐,忙從秋桐屋裡出來,往自己的舊住處里趕著走了幾步,又轉過身假裝剛從舊住處出來。

果然鳳姐剛進院門,見了她笑道。「這大日頭的,你不在屋裡待著,跑外面做什麼?」

平兒道。「我剛去原來的住處瞧了瞧,東西一點兒都沒動且又洒掃得十分乾淨。」

鳳姐拉著她往裡走,笑道,「就叫她們每日多花一會兒時間的事,雖然你如今回來也不住這了,到底也是個念想。你那幾個丫鬟看見園子都羨慕得不得了,三丫頭留她們在園子里玩呢。我叫她們送了幾個小菜,再把你哥的法蘭西葡萄酒開了。咱們姐妹兩個說說體己話。」又拉著平兒問道:「他對你怎麼樣?你在家過得如何?」

平兒抿嘴笑道。「這是姐姐今天第四次問了。」說著比出四根手指來。

鳳姐也知覺了,笑罵道。「你這蹄子越發壞了,幾時給你一個嘴巴子你才知道厲害呢。」又互相敘了些寒涼,平兒就問道。「今日給老祖宗請安,怎麼不見東府的蓉大奶奶。聽說是身上不好,姐姐可去瞧了?」

鳳姐擎了杯酒慢慢呷了一口,伸了筷子去夾菜,又出了一回神。笑道。「她這哪裡是身上不好?她這是心上不好呢。」

平兒笑道。「姐姐又拿話蒙我呢。她在東府還有什麼不足的?珍大爺、大奶奶那樣疼她,什麼事不依她?就是蓉哥兒也順著她,咱們老祖宗又那樣看重她。便就是一時為了什麼不順心,也不能誤了給老祖宗請安呀。」

鳳姐道。「你如今嫁了人,也曉事了,告訴你也無妨。以後你家海老爺若中了進士,自然咱們兩家就是正經親戚走動了。若來,也就在這裡走走,那府上就別去了么。」

平兒奇道。「這是為什麼?」

鳳姐皺眉道。「這事說起來真是丟死個人。這半年來,珍大哥哥和那蓉哥兒總不在家裡待,咱們也只當是他們在外面有事,都不理論。誰知前些日子就有個漢子將他父子二人告了。告他們二人***引誘他家娘子,喪失人倫等罪。珍大哥哥驕橫慣了,哪裡把這些事放在眼裡。就叫蓉哥兒去料理。誰知蓉哥兒許了多少銀子,又說重新與他娶一門親,這漢子只是不肯,口口聲聲要什麼公道,就是要告。都察院無法,只得傳了蓉哥兒過去。珍大哥哥又上下使了銀子,好容易才將這事平息下去。

又不知是哪個爛了嘴的,四處混說。說什麼珍、蓉二人雖是父子,情同手足。同在一個府里住,同在一個女人身上睡。傳了許多混賬不堪的話,連咱們府里的政老爺都知道了。珍大哥聽見了,不說自己做錯了,從此就改了。反說都是蓉哥兒辦事不利鬧出來的。到底就用馬鞭子將蓉哥兒打了一頓。這珍大哥哥小時候也不是這樣啊,誰知如今都抱孫子了,竟又變了。」

平兒道。「蓉大奶奶若是為了這個身上不好,果然姐姐不好去瞧她,就是瞧了也不好勸的。」

鳳姐點頭道。「正是呢。我和她雖好,從今後我再不好去那府上瞧她了,沒得叫人說風話呢。便就是你哥哥放心,我也不敢沾惹這樣的髒水。將來見不見人呢。你以後也別去那府,他們男子不怕這個,咱們婦道人家可不能不怕。果然被帶累了,連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平兒笑道。「姐姐說這樣的話,平兒哪裡禁得起呢。就是這個小姐身份,也不過是哄人的話罷了。這府里誰肯在意呢,平兒不敢做這個妄想。」

鳳姐笑道。「你若這樣想那就錯了。如今他們瞧不上你,那是他們糊塗,一味地看什麼身世家世。將來你家海峰若果然考中進士,入閣拜相的,到時候多少人巴結你還不過來呢。你怕她們不認你做妹妹?就是認你作娘,也看你願不願呢。」

平兒道。「姐姐又拿我取笑了。他現而今也不過是個舉子,連一天的官也沒做過。哪裡來的入閣拜相呢?就是進士,哪裡又那麼好考了。」

鳳姐拉住她的手拍了又拍,笑道。「妹妹這話就差了。素日我聽你哥的話來,你那夫婿的學問是極好的,連林姑父也誇的呢。想那進士於他又有何難?便就是考不中,那舉人做官,也有做得好的。都說夫榮妻貴,他在外面做得好,你在內宅里自然也是眾人捧著的了。你沒瞧環哥兒不過是中了個秀才,那趙姨娘的腰桿立刻粗了三圈,果然也有不少人恭維她了么。幸而你哥哥也是舉子,不然若果然要叫那趙姨娘踩我頭上,我可忍不下這口氣。你不過因著海峰不曾選官,這才受人冷落。若選了官,不知會有多少人想巴結你還巴結不上呢。就一點,若果然早早選了官,咱們也不能和他結這門親事了。」

平兒聽懂了,這是要她回去勸海峰考進士的意思。笑道。「他原先也說是要考的,今兒回去我就問他去。雖說他是男兒家,考不考的都由他。只是如今既然成了家,自然也該為將來做個打算。」

鳳姐點頭,「你是個明白人,也不必我多說了。都說他們賈家家大業大,可誰知裡面什麼人沒有,什麼事沒有呢。我原先不知這裡頭的輕重,想著咱們叔叔是九省都檢點,就是咱們老爺也是一等將軍。結交的人都是王公貴候,什麼事不能了結?還是你哥哥告訴我了,我才知道,這古往今來多少權貴都跌在勢大上了。你風光的時候誰不來結交你?到你落魄的時候,那來結交你也不結交了,巴結你的也不巴結了。那素日結交的王公貴族都離你遠遠的,生怕你沾帶一點。那等名利重的,就藉機來踩你,圖名圖利。那等不安好心的,就將那壞事都安你身上,好博個一官半職三瓜兩棗的。一時的權勢都是假的,自己立得起來才是真的。你這出去了,什麼賈家的乾女兒,賈家的親戚,都是假的。自己和他把日子過起來才是真的。」

平兒聽了詫異,「哥哥如今是新科舉子,姐姐又掌著這樣大的家業,如何作此悲音?」

鳳姐此時已有了幾分醉意,笑道。「你不知你出嫁那日,我做了一個夢。夢裡咱們家被聖上發落,抄了家。咱們的巧姐兒被賣在青樓里無人救她,我在雪地里分明又餓又冷,躺著起不來。醒了一想,若果然如此。我在這屋子裡就算操一世的心又有何用?那時大家各自離心,誰也不肯顧著誰,倒害得我兒受那樣大的苦楚。倒不如立出去,便就日子苦些,不受祖宗的餘蔭,自然也不必去背旁人的罪孽。生死苦樂都由著自己,也是我們的好處一場。」

平兒見鳳姐醉了,便問。「奶奶可要睡一會?」

鳳姐這幾日都在思量此事,在園中本就喝了些酒,與平兒又說了些體己話,不覺就喝得多了。聽得平兒這樣問,還當是以前平兒在家的時候,不覺就點了頭。

平兒忙扶了鳳姐去榻上睡了,又撿了一床紗被與她蓋了。想起剛剛鳳姐說得什麼在雪地里又餓又冷的躺著,又想起秋桐說的叫鳳姐凍死餓死大雪埋了去。這樣暖和的天,身上竟是寒浸浸的,忙去院外叫豐兒。「速去請璉二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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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紅樓之我是賈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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