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向來痴，愛璉意（5）

鳳姐板著臉道：「什麼事？」

賈璉笑道：「這人有三急，我這不知為何急得很。勞二奶奶過來扶我一把，解決了這頭等大事，為夫自然感激不盡了。」

鳳姐聽了不由得紅了臉，轟小雞一般攆了巧姐兒出去了。果然扶起賈璉去了後面，因賈璉手腳無力，便靠在鳳姐身上，不一時完了。鳳姐就叫水，平兒將飯擺在炕上。

賈璉見了就皺眉，抱怨道：「怎麼又吃稀飯？這又淡又不管飽的，頂什麼用。」

鳳姐將筷子一摔，「愛吃不吃，果然不想吃了。去秋姨娘房裡吃，想來就頂用了。」說罷眼圈就紅了。

賈璉此時身上無力，只得伸手握握她的手，軟聲道。「讓你擔心了。」

鳳姐先還忍著，被他這樣一握淚珠滾滾而下，順著臉頰流過下巴滴落在碗里。半晌方道。「你知道就好。」

賈璉過來給她拭淚，口中道：「都說患難夫妻患難夫妻，咱們這也算是共患過難了。以後咱們老夫老妻的好好過。」

鳳姐不答。

賈璉一刮鳳姐的鼻頭。「怎麼小妮子還不願意不成？」

鳳姐揚頭道。「願不願意的，我說有什麼用？你瞧瞧你，你倒肯替人操心。人家偏不領情，鬧這麼一場來，好有意思么。我倒在太太面前替她遮掩。」

賈璉笑道。「她這也是生瓜蛋子不會弄，回頭熟了就好了，二奶奶原諒她則個。」

鳳姐啐道。「你別擱著東拉西扯打馬虎眼，她若不是蓄謀已久，就有那髒東西？我都替她害臊。你放心，你家秋姨娘現在好著呢。在房裡有吃有喝，舒服的很。」.

賈璉存心哄她，也有意表白表白下清白。「怎麼不是生瓜蛋子？她圖的是小二爺，偏把大二爺葯暈了。小二爺有心無力如何使勁？這要是二奶奶，就不必費那個勁。小二爺自覺地很，一準列隊歡迎。」

鳳姐偏著身子不肯理他。

賈璉見哄不過來，嘆口氣。說道。「回頭我去和老爺說，把她放莊子上去。她這還是年輕不曉事，教她吃兩年苦頭也就懂事了。」

鳳姐道。「她倒年輕？我就老了唄！」

賈璉笑著握住鳳姐的手說道。「你是我的老妻，咱們做一輩子的夫妻，好不好？」

鳳姐哼道。「你是香餑餑，是我不配罷了。」

賈璉拉住她的手放嘴邊吻一下，笑道。「咱們家姐兒也大了，若放秋桐在院子里，回頭帶壞了咱們家孩子事大。要看內宅陰私哪裡看不到？趙姨娘那還不夠看的么，咱們院里別這樣。就咱們一家人安安穩穩的過。」

鳳姐聽他說咱們一家人，心裡就軟了。本來要發狠的勁也沒了。半晌道。「秋桐這事你別管了，也別去和老爺說。老爺如今正因寶兄弟環兄弟都考上秀才覺得不自在呢，你去說，回頭哪一句說得不對了，又該挨打了。倒是我去找太太私下細細說了，又給秋桐留了臉，太太也沒得說了，老爺也尋不出什麼錯來。」

賈璉也懶得去找賈赦尋不自在，如今如海不在家，那賈赦果然偏執起來要打他，又無人能救他。他信得過鳳姐的能力，若她來，自然是處置得當的。也就點頭應了。

待得兩天後賈璉果然好了，鳳姐就攆他出去讀書。「你這兩個月要緊，在家讀書到底不安靜，反惹得那些人害了饞癆一般。倒叫我十分看不上。」

賈璉訕笑，「多大點子事，你這口裡再不放過的。我倒捨不得你呢。」

鳳姐板著臉道。「別給我扯這些有的沒的，我不信。昨兒個我和大太太說秋桐的事呢，大太太倒說是我霸著你，不叫旁人沾著一點。怎麼不怨旁人使手段，耍陰謀呢。你瞧瞧，旁人的壞心，倒成我的錯處了。倒不如越性叫你離了這裡，也省得旁人害饞癆，我也省心。大家清凈。」

賈璉嘆氣，「你再別理她，她是怕在老爺處受過，這才抱擔你，先說你的不是。好不叫你不送秋桐走，她也好叫老爺說她會做人的意思。我冷眼瞧著巧姐兒如何討好，總不如一點銀子叫她覺得親香。也罷了，也別叫巧姐兒去了，橫豎她也不喜歡，別叫咱們巧姐兒受委屈。秋桐這孩子你瞧著辦吧。若放院子里，這兩個月就別叫她出屋子。橫豎好吃好喝供著就是了。若放莊子上，她也鬆快些，你也鬆快些。回頭等我考完試，我來發落吧。最多也就一頓打。難道我這麼大漢子還怕挨不成？」

鳳姐道。「先時你說要搬出去，我還覺著不好。如今想，還是寧願搬出去吧。咱們一家四口哪怕是破屋爛瓦呢，也強在這裡受氣。」

賈璉端詳一回，問道。「可是除大太太以外的人又給你氣受了？不然你再不這樣的。先時我說幾次要搬出去你都含含糊糊的不肯。這是誰又得罪你了呢？」仰著頭想了一回。「林之孝家的又拿規矩壓你了？不然是周瑞家的又給你挖坑了？吳新登的媳婦又故意拖著不辦事？」

問了一圈鳳姐都搖頭，就有些發急。「你說到底是誰？我去治她男人給你出氣。」

鳳姐勉強笑道。「告訴你也不中用。是我自己的親姑姑，你親二叔的夫人。旁人說我也就罷了。她也幫著大太太說我。說我如今名聲不好，自己霸著爺們。如今屋裡有兩個，也算是外面說起來也好聽些。現在還要攆一個出去，說出去做不做人呢。可憐我在這府里還待個什麼勁。這兩年府里收成不好，銀錢上就有些青黃不接。我還瞞著你把咱們那貿易行的收入填了些進去，不就想著咱們是一家人，有我一日，咱們一起樂一日么。誰知旁人不懂我的心也就罷了。太太是哪個月不瞧賬本不成？賬面上短了那些銀子咱們補上了她瞧不出來？倒幫著人說我的不是。我為著府里操了一世的心，竟都是白費了。」

說著忍不住抹淚道。「如今這府里的媳婦婆子們，誰不恨我，說我刻薄寡恩。若家裡果然銀子堆得山一般，誰還不會拿著公中不心疼的銀子收買人心呢。還是不家裡沒錢了么。大太太、太太我倒給她們留著體面呢，個個都樂得自己做菩薩做好人，叫我出頭做惡人。我這是何苦來？」

賈璉嘆道。「若果然想通了，回頭不管考中不考中，咱們想個法子搬出去就是了。若不搬出去，咱們家上一層的公公婆婆叔叔嬸嬸，下一層的管事婆子哪一個是好惹的，回頭你還是要受氣。還是搬出去的好，到時候咱們一般買個院子，你怎麼自在怎麼來。」想了一回又搖頭。「不好，不好！這錢都被你填窟窿了。就出去也買不來院子，到時候咱們就找個破廟住著，你就背上背著茂哥兒，手裡拉著巧姐兒。再燒個土灶給我煮飯。晚上就把廟門拆下了當床睡。二奶奶瞧著如何？」

鳳姐本來是在傷心難過的，見他這樣說反哄得笑了。禁不住錘他。「人家在這正傷心呢，你就擱著貧。你那嘴有什麼正經？」

賈璉摟著她笑道。「那就來點正經的。你瞧這小二爺對你這麼忠心耿耿的，旁人拐都拐不走。如今遠別，你不好好撫慰它一番么。」

鳳姐奪手不肯。「你又來。不過是去外面書房住著，哪裡就是遠別了。東西都給你收拾好了，你自己出去罷。」

賈璉瞧了眼，又問。「外面書房自有被褥，你把這幾件拿出來做什麼？再者放在地上豈不是髒了。」

鳳姐冷笑道。「這個么，是我福薄。旁人用過的我不配用。」

賈璉就知是嫌棄秋桐摸過，不肯用了。也就不敢再說什麼了，也知她氣還未消，抱著書箱蔫頭耷腦地出去了。

於是賈璉在外面更用心讀書，鳳姐在裡面暗暗籌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