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向來痴，愛璉意（3）

秋桐自謂是賈赦賜的，無人敢僭越她的。況自來賈璉院子里后，賈璉夫婦對她又尊重異常。雖因無寵，有些身份的媳婦婆子就有些輕視她。偏平兒行動又護著，有時見了反維護。有時候怕她寂寞，晚飯也會端來陪她一起吃。

秋桐年輕不曉事，又聽一些婆子胡沁說什麼既是老爺賜的，就是正房二奶奶也要怕你三分呢，不然對你這樣好。因而就生了錯覺，覺得院子除了賈璉鳳姐，就以她為尊了。

如今挨了鳳姐一巴掌，她不思自家之過，反覺得委屈。頓時就坐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嘴裡道：「我是老爺賜的，你倒敢打我？好不好的，咱們去到老爺處說！」

鳳姐冷笑道。「你如今做下這等下作之事，還敢提老爺。你要伺候二爺我不惱，你不該拿二爺的身子胡鬧！我倒要問問這是哪家的道理，是哪個不開眼的教你這個下流法子！老爺含辛茹苦養了這麼大一個兒子，如今又作了秀才，轉眼就要去考試。平時我見了還有低聲小氣的說話，生怕耽誤了學業呢。你倒敢用什麼葯葯壞了二爺。咱們這就去找老爺說理去。老爺若說我一個不字，我就走！」她這裡一頭罵秋桐，一頭瞧見賈璉的外衣，假作隨意扔過去，好歹遮住了賈璉的小怪物。

秋桐聽鳳姐這樣說，方慌了。忙跪下磕頭。「奶奶饒命，奶奶饒命。原是秋桐不知輕重，誤聽了那歹人的話。實在是只想得二爺的一點寵愛。再無旁的心思。」

鳳姐且不理她，忙忙過去瞧賈璉，問道。「你覺著怎麼樣？」

這『一日醉"性子本就烈，指甲蓋一點的粉末就叫尋常婦人昏睡一整天。秋桐因是初次用，又覺著賈璉是個男兒身，因用了比平常多一倍的藥量。可憐賈璉哪裡熬得住這樣重的葯。若非心裡極愛鳳姐，擔心她又受了委屈，恐怕沒個是醒不過來了。

賈璉見鳳姐回來了，難免就鬆懈了。昏昏沉沉就要墜入黑暗中，極力掙扎一會兒，勉強笑道。「叫她穿好衣服再出去。」

鳳姐見他面色青白神情恍惚，說話有氣無力。知道他素日里要強，若非身上極不舒服，斷不叫她瞧出來。耳中聽他這樣難受成這樣依舊惦記著秋桐，怕她這樣衣衫不整地出去面上不好看，於名聲有礙。忙答應了。「你放心。我不在外人面前墮了她的面子。」說罷對秋桐喝道。「聽見沒，還等誰伺候你不成？」再轉眼一瞧，賈璉已昏睡過去了。

慌得鳳姐伸手一探賈璉鼻息，果然還有出氣。才安定些。忙叫人請太醫去，一面叫婆子進來拉走秋桐。喝道。「拉這賤蹄子回她自己窩裡去，叫人看住她，別叫她尋死。待二爺醒了再發落。」又叫平兒進來伺候。

平兒見鳳姐今日氣色不同尋常，忙也過來瞧了一眼賈璉。見賈璉身上蓋著一層薄被，面色不好。就也有些著慌。就問鳳姐。「奶奶瞧著二爺怎麼樣？剛剛我已備了一壺冷水，並叫她們打了水來。奶奶瞧著可要扶著二爺泡會子，說不定就好了。」

鳳姐凝目瞧了賈璉一會，半日方下定決心。「咱們先喂他喝水，一會子太醫來了，叫太醫瞧瞧再說。」

於是命平兒轉身，自己去給賈璉穿衣服。偏賈璉昏睡了過去，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她哪裡禁得起。忙得半日，出了一頭汗。靈機一動，將外衣套在賈璉胳膊上，又拿被子蓋住。方叫平兒轉身來喂。

平兒也知如今鳳姐一心想要將她以妹妹之禮嫁給海峰，因而護著她的清白，不叫她見賈璉的身軀。因而聽見鳳姐叫了，就忙端了冷水過來喂賈璉。

賈璉此刻牙關緊閉，自然是喂不進去的。鳳姐道。「你去拿個勺子來，撬開他的嘴，一氣灌下去就是了。若只管這樣，他這輩子也別醒了。」

平兒忙又拿了勺子，果然依著鳳姐將水給賈璉灌了進去。

一時灌完，二人等在屋裡都瞧著賈璉。

賈璉睡得毫無知覺，連鼾聲都沒一聲。

一時鴛鴦過來尋鳳姐，嘴上笑道。「說是回去拿個東西，怎麼鑽進窩裡就不出來了？老太太在那等著伺候呢，若還不去瞧老太太怎麼罰你。」

鳳姐連忙出去笑道。「二爺病了，這會子正躺在床上呢。勞你去回老太太、太太，等他好了，我們一起去給老太太、太太磕頭，伺候老太太、太太。」

鴛鴦詫異道。「怎麼突然病了，可請了太醫么？」

鳳姐見問，幾把銀牙咬碎，幾次深呼吸方忍住胸中惡氣，笑道。「今日秋桐在家伺候一會，方才二爺說不舒服，這會子就躺著了。已著人去請太醫了，煩你回去替我和老太太、太太回話，就說瞧著不礙事。等太醫瞧了，就回老太太、太太。」

鴛鴦素知賈璉如今再不叫侍妾伺候的，如今怎麼又叫秋桐伺候起來？還又就病了。心中無限狐疑，見鳳姐不肯據實回答，也不好多問，連忙回去稟告賈母。

賈母聽了心中自是煩憂，就要著人再去瞧賈璉。

邢夫人、王夫人忙攔住道。「小孩兒家偶然間生個病也是尋常，這會子太醫還未來，就是去瞧了也瞧不出什麼來。若累的老太太操心，反叫他折壽。回頭太醫來了瞧過了，鳳丫頭是個懂事的。不肯叫老太太懸心，自然會打發人回老太太。」

賈母聽了方罷了。

鳳姐送走鴛鴦，回來瞧著賈璉。心中真正雜陳，說不出來的滋味。真是又氣又恨又痛又怨。

氣這賈璉總不聽自己的話，若早早尋個由頭攆了秋桐去，何至於今日受這麼大罪。

恨這秋桐下手太狠，賈璉那樣壯實漢子，叫她弄得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心痛賈璉素日里愛說愛笑愛鬧，這會卻躺在床上，只有出氣的份。不知他身上有多難受呢。

更怨自己如今也變得心軟，竟肯依著賈璉，饒秋桐一命，還給她留著面。若在以前，瞧她如何整治秋桐呢。

一時王太醫來了，搭著賈璉的手診了一會脈。疑惑道。「二爺身上並無什麼病症，倒似是用安神藥用多了，想是二爺近日用功多了，睡眠不好？」

鳳姐忙問。「於身子可有礙么？可能叫他醒來么？」

王太醫笑道：「若能瞧了這安神葯，或有方子就好診治了。」

平兒忙道，「我就去拿。」

鳳姐道。「不必你去。你看著二爺別叫旁人接近。」說著徑直去了秋桐的屋子。

秋桐聽見鳳姐叫太醫，心裡也著了慌。見鳳姐來，忙起身道：「二爺如今怎麼樣了？」

鳳姐也不答話，揚手給了秋桐兩個耳刮子。「著了瘟的小***，你給二爺下的什麼葯？還不快拿出來，若二爺有個什麼好歹，我拿你的命來填。」

秋桐見鳳姐氣色不好，心裡也不由得突突跳。忙從鏡匣里將藥包拿了出來，哭道。「我只想叫二爺多瞧我一眼，不曾想害二爺的。」

鳳姐也不理她，將葯拿在手上，冷笑問她。「可還有別的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