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造化仙門宗主
一夜斗轉星移，清晨破曉。
楚渡扶著后腰從山洞裏走出，他昨日好好洗了個澡，足足洗了一個多時辰之久才褪去身上幾乎生根的污垢，原先破爛發臭的舊布衫也換成乾淨的宗門服飾，使人眼前一亮。
洞裏的條件極其簡陋，床是洞壁里鑿出來的，凳子是兩三塊石墩子打磨成的，除此之外再無其餘一件傢具。
那石頭床又硬又涼，楚渡睡得腰酸背痛，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薛小寶居然睡得很香，幾乎是沾床就睡，並且一夜到天亮，甚至現在都還在夢鄉里。
正好，趁小寶還在睡覺，他打算出去辦點事。
昨天楚渡在宗門入口處和那群弟子打鬥，可不全是毫無意義的。他故意鬧出那番動靜，目的就是告訴宗門內的某些人自己回來了！順便也試探一下宗門如今對他的態度。
只是結果很遺憾，宗門給出的答案並不是他希望的那般。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足以改變一些事情了。何況是對修者來說，三年苦修足夠任何人拉開巨大的差距。
「趙勛。」楚渡嘴唇微動，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默念了幾遍這個名字。
昨日之事，這位趙長老的二孫絕不是偶然路過，此舉或許並不是在特意針對自己，但他的背後指定有那人的旨意。
「呵，姓趙的，這筆賬遲早找你算清。」
楚渡呼吸著早晨清新的空氣，在洞口處站立片刻。
在此期間，他運轉起了荒廢三年的功法。初始略顯生疏，第二遍就開始找回了曾經的感覺，到第三遍便已徹底恢復了以往的熟練。
楚渡雙目微閉，胸腹之中如有一台火爐熊熊燃燒，他身化無邊**中的一道浩瀚渦旋，大肆鯨吞著流溢在這片**大海中的天地靈氣。
青色靈氣流轉全身，青光閃爍，楚渡結束掉最後一個周天，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他忽然感受到了什麼，扭頭向後看去。
薛小寶已經睡醒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正偷偷打量着他。
「醒了？」楚渡微笑道。
薛小寶小雞逐米似的點點頭，依舊那副膽小的模樣。
「我要去見宗主，你要跟着我嗎？」楚渡問道。
薛小寶立馬又撥浪鼓似的搖起了頭，似怕楚渡責怪，他弱弱問道：「可以不去嗎？」
楚渡失笑不已，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當然可以啊，那你就在洞府里待着，不要亂跑，乖乖等我回來。」
手掌下的小腦袋上下點了兩下。
囑咐過薛小寶后，楚渡立即就出發前往碧霄大殿。
「弟子楚渡，求見宗主！」
造化仙門中最宏大輝煌的一座雄偉寶殿前，楚渡抱拳行弟子禮。
無人回應，他想稍加思索，換了個說法繼續喊道。
「弟子楚渡，回宗門復命，求宗主召見！」
話音落下不久，一位傳話弟子便從殿中走出，施施然朝着他而來。
楚渡跟着他走入碧霄大殿，殿堂中雕樑畫棟，有七張浮空的大號蒲團，皆若空游無所依。
傳話弟子將他領到正中央的那張蒲團下方。
「請楚渡師兄稍等片刻，宗主稍後便到。」說完，這位弟子打了個稽首就離開了。
楚渡望着那個弟子離去的身影，忽然腦後響起一道聲音，給他嚇一激靈。
「回來了？」
他迅速回頭，只見方才還空無一物的七件蒲團中有一件上已經憑空多出了個人。
「拜見宗主。」楚渡忙行禮道。
那蒲團上盤坐的男子輕一點頭，笑道：「這三年可有何收穫？」
「還行吧，被人活活打死了一次，起碼知道了死是什麼樣的感覺。」楚渡聳了聳肩，不以為意的回道。
頭戴高冠，烏黑髮絲束在腦後，身着白底金絲雲紋道袍，丰神俊朗的中年人模樣。他就是蕭律年，神州赫赫有名的四大仙門之南造化的宗主。
我們的這位宗主大人也不說話，就是靜靜看着楚渡，眼神認真，似乎真的在等他說一說「死」是什麼感覺。
楚渡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只好硬著頭皮回答道：「不是什麼很好的感覺，但比活着要令人感到輕鬆。」
「既如此，為何世人皆懼死，獨對生有着大抵相同的狂熱追求？哪怕再艱難也要維繫一條滿目瘡痍的性命。」蕭宗主不緊不慢的又問道。
是啊，世間不如意者，十之八九。這些人明明可以一死了之，為什麼都選擇了苟活。是因為心中尚存留戀，還是害怕死後未知恐懼？
楚渡不知道，他想不出來，卻也覺得道理不會這般淺顯。
剎那間，他腦中靈光一閃，有什麼東西一瞬即逝，他伸手想要抓住，卻不經意間讓它從指尖溜走。
漸漸地，楚渡就陷入了忘我的長久沉思中。
蕭律年也不催促，只是端坐於蒲團之上，眼中飽含笑意。
許久后，楚渡還在低頭苦苦沉思，眉頭緊鎖，蕭律年也終於出聲打斷了他。
「得到答案了嗎？」
楚渡搖了搖頭，悵然若失。
「世人畏死，是畏失去，畏放下，畏失去自我。你須知，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迷失了自我。」
「迷失了……自我？」楚渡抬頭仰視蕭律年，眼神中流露出迷惘。
「我且問你，修行一事，所求到底為何？」
「成仙。」楚渡脫口而出，這是世間人之共識。人力有限，而尋修鍊之法，以圖升仙，得個大道長生。
哪知蕭律年輕輕一笑，既不否定，也沒肯定，反而說了一段令人捉摸不透的話語。
「古往今來，成仙者屈指可數。當一件事只有極少數者可達成時，這件事本身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義。」
「像你這種身負本命神通、生來不凡的人，更應當多思考人生的意義，而不是終日渾渾噩噩，看不清自我。」
楚渡一頭霧水，不等他再問些什麼，蕭律年就揮了揮衣袖，身形化作雲煙散去。
「宗主……」剩下的話卡在嗓子眼裏，楚渡獃滯無語半晌，而後無奈嘆出一口氣。
來找宗主是為了試探其口風，詢問一下宗門有關自己的處理。只是，反被教育了不說，到頭來也沒問出半個字。
「老狐狸！」他暗罵了一句，鬱郁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