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我乃天！

「張大夫！」

陸明在半空之中，看清來人後猛然轉動身體，眼看着拳頭要落在張大夫腦門上，瞬間化拳為掌，手掌擦著張大夫耳邊過去，帶起一道勁風，他伸手一撈，試了一個海底撈月，藉助這股靈巧的變化重新站穩身子。

眼前的中年長衫男子，正是陸家村教授自己醫術的中年大夫，平常教授陸明醫術，偶爾給村裏人看病，要是有家禽畜生生病，也會給自己練手的機會。

張大夫笑着道：「怎麼，殺了毛神控制不住殺念，想連我一起宰了？」

他舉着火摺子風輕雲淡，看着即將落在腦門上的紋絲不動，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陸明登時升起敬佩之情。

陸明和陸安都乍見故人，登時驚喜連連。陸明猛然道：「張大夫，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張大夫哈哈大笑：「你是我教出來的徒弟，跟隨我學習醫術十餘年，每日跟藥草打交道，身上早就染上了一股特殊的藥草味道，我便是循着這股味道追尋而來，你放心，我在來的路上施展手段，將你們二人留下的氣味遮掩了過去。」

兩人同時鬆了口氣，陸安猛然上前，一把撕開胸前的衣裳：「張大夫，這是明哥給我上的葯，你幫我看看對我的傷勢有壞處嗎？他還給我捏了一顆草藥丸子，讓我吃了下去，我牙齒縫裏還有點殘渣，您幫我瞧瞧這是治療的藥丸嗎？」

他剛說完，掏出指甲縫裏的殘渣，恭恭敬敬遞到張大夫面前，往他面門一舉。

一股讓人上頭的味道撲面而來。

你口臭你知道嗎？

張大夫憋著氣，面色不太好看，強忍噁心：「放心，我教出來的徒弟我心頭有數，一會我再給你配一道藥效更強的草藥丸子。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事是走出去，說說你們的打算。」

陸安搶先道：「我們準備先去金牛學院，尋找殺死神明的法子，找到之後修成本事，然後回來將這些毛神統統殺掉，我哥說了，我滿還要殺掉城隍，自己做城隍老爺。」

陸明點點頭，十分贊同：「若是不弄死這些毛神，死的就是我們，陸村長和秀兒死在毛神手中，我們報了仇，但是這些毛神依依不饒，已經有取死之道，我們自然不能夠手下留情。」

張大夫微微沉吟，很是認可：「我這次過來便是助你們一臂之力，既然有想法要去金牛學院，我便送你們去金牛學院，你們去了之後好好修行，祝你們早日學成本事歸來。」

「你們不用擔心我，我是大夫，自然有我的生存之道，不會太過於擔心這些毛神。而且我聽說還有人殺了三尊毛神，淵城的城隍雖派了更多手下前來，但有人替我們分擔壓力，聽說那人往十萬大山深處的地方追去了，和我們方向恰恰相反，我們輕鬆一些。」說完之後，迎着陸明陸安擔憂的神色微微一笑，對二人的關心很是受用。

三人剛走沒幾步，陸明心中一動，沉聲道：「張大夫，你先送陸安下山，我再另做打算。」

三人一起行動動靜太大，為了避免被發現，陸明決定留下來鬧出動靜，不然張大夫孤身營救，再讓別人搭上性命就不好了。嗯……順便往十萬大山的方向移動，若是可能，禍水東引，給瞬間讓斬殺三尊神明猛人一點壓力。

陸安死活不同意，要走就要一起走，陸明裝作無奈改變想法的樣子，讓他走在前面，然後一記手刀將陸安敲暈，拱拱手道：「張大夫麻煩你了，若是日後我能活得性命，必有厚報。」

張大夫略微一思考，深深看了陸明一眼，沉聲道：「保重！」

看着張大夫背着陸安絲毫不覺得吃力，頓時有了想法，莫非張大夫也學過武，片刻間想到張大夫常年在山中採藥，背着簍子上山下山，自然練就一副好身體，也就不奇怪了。

身處黑暗中，寂靜無比，腳步聲漸行漸遠，耳邊只剩下呼呼風聲，山風竟然讓人感受到幾分涼意。

陸明沉下心神，淵城雖說能夠阻止大部分神明進入，但不代表不能有神明進入，自己無權無勢，雜草一根，恐怕有人當眾帶走自己也不會有人多說什麼。而陸安有金牛學院庇護，自然不用擔心我所擔心的問題。

最好的方式是橫跨十萬大山，到青州城去，去了青州，便不用擔心神明進城將我擄走。

打定主意之後，陸明閉目睡去，養足精神明日出動。

睡夢中，胸膛的黑色石頭驟然發亮，陸明猛然進入一個未知世界，周圍明晃晃一片，宛如在青天之上，被白雲環繞。

前方有一面鏡子，連接着天地，陸明走了過去，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心臟那裏竟然是黑的，頓時想起一個傳說，世間有通天鏡，能映照出人心善惡。善良的人心如烈陽，雪白透亮，惡人之心如泥沼，黑得發亮。

鏡子旁邊，刻着「通天」二字。

陸明猛然驚覺，低聲呢喃：「這這廝一定是西貝貨，我還在陸家村是人人稱頌的誠實可靠小郎君，怎麼可能是黑心。這鏡子污人清白，吃我一拳！」

少年運轉力氣，猛然一拳落在鏡面上，鏡面紋絲不動，只是那心臟，又黑了幾分。

這時，鏡子裏出現一個小黑點，小黑點逐漸變大，有了人形輪廓，那人從鏡子中走來，是一個白衣中年，中年一身玄色道袍，袍子上綉著日月山川，邊角上有鳥獸蟲魚，身上透露著飄逸仙氣，又似帝皇般霸氣側露。

陸明看到中年人，竟然有一種納頭膜拜的衝動，以為自己在做夢，悄悄掐了一下大腿，能感受到疼痛，清醒過來后，警惕地盯着中年。

「你是誰？」

中年哈哈大笑：「天！」

「天？」或許只是一個代號，陸明心中暗暗思忖。

中年男人哼了一聲，威嚴莊重油然透發：「我便是你頭頂的天，吾乃天意，掌控天道，茫茫青天，便是吾真身。」

「哈哈哈哈！」陸明哈哈大笑，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捂著腰笑出了眼淚，嘴裏不停說着：「這是我弒神后，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了，你竟然是天！」

此刻，陸明就地坐了下來，絲毫沒有敬畏之情，覺得這人不過是山野精怪或者神明幻化，沒有直接傷人的手段，只能用這等鬼蜮伎倆。

「天」惱羞成怒，就要動手，忽然想到了什麼：「汝不信吾？」

陸明擦乾眼淚：「我信，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是『天父』！」

「天」握著的拳頭緊了緊，又鬆開，又緊了緊，索性道：「你說說我是哪裏露出了破綻，我覺得我扮演的挺好的呀！」

既然不相信我是天，那我就裝作扮演冒充天的人，問問我哪裏不像天。

要不是我現身軀支離破碎，只剩下小小一片，需要人來幫忙，就憑你這種態度，本尊弄死你。

陸明躺在地上：「我一介鄉野草民，卑微到骨子裏的人，就算被踩死也不會有人多看一眼，你若是高高在上的天，也不會落魄到在我面前顯聖，我連縣太爺都見不到，何況是天！」

「天無道，神明於是萬年前聚合眾生之力，逆戰伐天，從此天行道，掌管天上人間百萬年，你若是天，早就堙滅在歲月長河中，這世間，可不見青天。」

「你說說，你是哪門子的天，竟然來欺騙小爺，我猜啊，你不過是山精野怪，到小爺這裏找存在感來了，順便騙騙小爺陽氣，要我說，你還不如幻化出衣衫不整的美女，小爺吃這一套！」

天恍然，原來是吾太過於高高在上，你這小子不敢相信自己有這等奇遇。

衣袖一揮，將通天鏡縮小捏在手中。

陸明看了一眼：「你這通天鏡也是假的吧，小爺是天下間最好的人了，竟然照出我的黑心，還不如扔了算了。」

天無語，通天鏡是他的法寶，能映照世間生靈之心，是好是壞一眼可辨，這可是頂好得的寶貝。

這小子心黑透了，不是好人。

說不通話，只能不搭理。

陸明瞥了一眼，並不在意眼前的山精野怪，山精野怪不是人的對手，才幻化出各種形象來迷惑人，老子連神都殺了，還怕你一個山精野怪，道：「可以說說了吧，你把我弄到這個地方來做什麼？」

天苦笑，竟然覺得眼前的少年是一塊滾刀肉道：「我是你自小佩戴的那一塊黑石，不信你摸摸胸口，那一小塊黑石還在不在。」

陸明一摸胸口，自小戴着的黑石果然不在了。

「我看你也是修行武道，天賦異稟動了愛才之心，我傳授你武學，你拜我為師可好？」

他在黑石之中吸收了香火氣蘇醒過來，看出陸明背着陸安一路狂奔，躲避神明追殺，值得這小子有情有義，所以戒心不高。

陸明心中一喜，不過仍舊警惕：「傳我武學？你有這麼好心，你要什麼？」

陸明明白，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當初跟隨張先生學習醫術，條件是為村民診治的所有收入分出去八成，自己只能得到兩成，若是醫出了毛病，自己全責承擔。

天爽朗大笑：「我是天，你生在天地間，你便是我的子民，我傳授你武學也是應該的，而且你拜我為師，師尊傳授弟子武學，理所應當之事。」

陸明並沒多少驚喜，任誰也會覺得路上隨便跑出一個人來，平白無故傳授你武學，若是沒有別的心思，世界都亂套了。

心中升起警惕，天多半是那些追殺我的神明幻化而來，戲耍於我，等到調整好氣血，給他來一記狠的。

不過面上的警惕要保持住，慢慢放鬆下來才能讓天覺得我相信他的鬼話，方便我偷襲他。

天幽幽一嘆，感慨道：「你是不是心裏捉摸著趁我放下戒備，悄悄從背後給我來一記狠的，在天下，你的心思瞞不過我。」

陸明後退了兩步：「你這位先生好多心眼，怎滴平白冤枉人。」

心中暗道：「這廝果然是人精，竟然猜到我內心的想法。」

天道：「你心裏是不是想的『這廝果然是人精，竟然猜到我內心的想法』。」

陸明訝然：「你真是天？」

天悠然一笑：「當然！」

這小子終於信了，以後的驅使他做事，也方便。

陸明眼睛一轉，若這廝真是天，神明老爺將天拉下王座十萬年，他們有血海深仇，若是鬥起來，神明便不會在一起我一個小人物。

天臉色一黑：「你殺了神明，就算把我交出去也不會功過相抵，直接把你剝皮抽筋燉了吃肉，然後那些底層神明貪墨你的功勞。」

陸明想想也是，神明老爺沒一個好東西，於是道：「你說的你教我武學，我需要為你做什麼？拜師就免了，你是天，能夠和神明老爺爭鬥的天，我還小，玩不過你們，還是把交換條件說清楚比較好。」

不知為何，陸明心底對自號為天的中年十分抵觸，總覺得這廝沒安好心。大不了遠走他鄉，學藝歸來在找城隍他們報仇。

天暢快大笑：「我傳授你武學，你幫我擊殺神明，我需要神明的香火氣恢復實力。」

陸明朗聲道：「成交！」

「一個神明一套武學！」

「好」天咬牙切齒的答應，心裏暗暗盤算，等你學會我的武學，身軀能夠容納我的意志，我再奪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