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噓

伴隨着蠕動的聲音，觸手再次迅速聚集。或許使徒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同，更多的觸手一起擋在了面前。然而下一秒，伴隨着肌肉撕裂的聲音，觸手被貓人「前爪」伸出的鋒利無比的指甲直接切斷開來，與這利爪同時出現在斷層的，是貓人猙獰的笑容，以及帶着更強衝擊力砸向眼睛的拳頭。

命中。

拳頭砸在那深邃的黑洞上，發出極強的碰撞聲，過了幾秒，造成的氣流才吹了過去。

然而使徒並沒有發生什麼變化。眼睛的圖案重新出現在貓人拳頭沒有觸碰到的黑洞邊緣，挑釁般和貓人對視。

「嘶——」貓人發出威脅的聲音，隨即迅速重新調整體位準備再補一拳。然而未等拳出，他突然感受到一絲異樣，在大腦做出反應之前，肌肉已經帶他向後竄了出去。而先前他站的地方，已經被無數的觸手由下往上貫穿。之前切斷跌落在地的觸手並未失去活性，這一個個不規律搖擺着的透明小手成為了不易被注意到的絕佳暗器。只不過此時貓人的超常反應更勝一籌而已。

跳開的貓人並沒有因此感到害怕，而是喘著粗氣蹲伏在地上，似乎在思考如何給予對面致命攻擊。

眼睛重新聚焦了過來。

這個距離的話，應該會是遠距離激光。觸手的速度有限，而長刺應該和那個球體體積有關，粗略計算這裏應該是安全距離。米斯特爾想着，再次精準地在攻擊方向布下粉塵。如她所料，數道激光散射了過來，並被『折射之鏡』擋了下來。

然而待反彈的光線重新遠去時，一束更強的光忽的迎面而來。

「糟了」米斯特爾沒有料到激光只是佯攻，以彌補觸手速度上的缺陷。此刻，伸長的觸手已經近在眼前，已經能夠清晰看到上面糾纏在一起密密麻麻無數個揮動着的小手。時間只夠米斯特爾掏出了一個小瓶子，卻來不及將其打開。下一秒劇烈的衝擊傳來，不是面部，而是腹部。貓人迅速撲了過來撞開了米斯特爾，自己被迅速改變了路徑的觸手貫穿之後旋轉着飛了出去，倒在地上抽搐兩下，沒有了動靜。血肉灼燒的刺鼻氣味迅速充斥了整個區域。米斯特爾因衝擊而失去平衡坐在了地上，望着倒下的貓人感到一陣目眩。再望向使徒時，數道激光已經迎面射了過來，強烈的白光透過眼皮灼燒着瞳孔，將眼前染成一片亮白。米斯特爾握緊了手中的一個小瓶。

然而，還未來得及打開，眼前的亮白就突然被一片黑暗所遮蔽，是一把張開的黑色陽傘。米斯特爾嘴角微微一揚，將小瓶收了起來。同時，一個溫潤而低沉的男性吟唱聲傳來，正是大聖者菲利普的聲音，神聖的咒文洋洋盈耳，之前彷佛被蒸發的夜色重又凝聚，從身後彌散開來，米斯特爾感到那令人窒息的灼熱感一下子減輕了許多。

利維婭瞬間將傘收合，腳尖一點，隨着彌散的夜色逼近露弭萊的使徒，蕾絲陽傘如同一把黑色刺劍，藉著速度之勢直插向白色『天使』的胸口。使徒感受到了與方才貓人完全不同等級的殺氣與危險，只來得及在陽傘觸碰前的瞬間藏起了那隻眼睛，一道黑氣直直穿過了胸口原本的大洞，強勁的衝力扯斷了不少四周蠕動着的光之觸手。與被貓人割斷時不同，斷落的觸手彷佛被黑傘吞噬，徹底地消弭了。使徒發出受傷般，如同金屬刮擦一般刺耳的聲音，剎那間，無數光刺迎面襲向利維婭。利維婭在空中輕輕一轉手腕，抽回陽傘，藉助傘張開的阻力，將動作停滯在空中。

看似輕薄柔軟的陽傘並沒有被光刺穿透，而是完完全全擋了下來，彷佛傘面是一潭粘稠黝黑的深池，強光根本無法向前有毫釐的延伸。利維婭調整好位置后，再次收傘，將舞動着的劍花飛快刺向使徒。被陽傘刺傷的使徒明白這傘並不是凡物，開始挪動身型，一邊左右高速平移閃避攻擊，一邊向利維婭發射數道激光。然而激光如同被陽傘盡數吞噬一般失去了光與熱。利維婭不斷切換著傘的形態，或防守或進攻，不論是長刺還是激光都無法穿過陽傘，而那些透明觸手更是如同具有思維一般，都在本能地避開傘，恨不得從使徒身上逃離。

此刻，夜色重新將這片白色區域籠罩，露弭萊使徒的耀眼白光也略顯暗淡。菲利普從米斯特爾身後走向前來，手中的大聖典發着幽光，黑色長袍因周身圍繞的強大能量而獵獵起舞，神聖的禱文從口中頌出，只見正與利維婭膠着的使徒身旁的空中突然散步開了一些巴掌大小黑色的圓點，在白色使徒的襯托下頗為顯眼。隨着禱文的吟唱，圓點突然膨大變成了黑色圓球，使徒躲閃不及，梯形身體被數個黑色圓球所侵蝕。下一秒，黑色圓球再次消失，但曾經包裹的區域只剩無盡的黑暗，使徒的梯形身體就這樣被「吞噬」了數個部位，變得不再規則，許多的光之觸手也消失不見。『天使』再次發出受傷般的刺耳聲音，瘋狂地向利維婭和菲利普發射出熾熱白光。然而盲目的攻擊不是被黑傘擋下，就是被菲利普一抬手所製造的黑色圓形屏障所吸收，

不知是由於夜色的回歸，還是大聖者的蒞臨，原本一直在角落裏驚慌失措的梅爾，此刻恢復了更多的神智，求生的本能驅使她控制着還有些僵硬的身體，連滾帶爬地拚命遠離著怪物與戰局。由於夜色漆黑，加上恐慌，梅爾胳膊上腿上都因碰到器物而掛了彩，正努力在黑暗中分辨樓梯地位置時，突然眼前一亮，樓梯呈現於眼前。梅爾還未來得及慶幸這突然的照明，就被瞬間變強的光線晃了眼。黑夜如被割裂，縫隙之中，白色羽翼伸出，倏地展開，一個圓頭梯形身體的天使降臨，同樣全身遍佈繁複的幾何形狀，蠕動着的光之觸手。然而可以確定這不是還籠罩在黑暗中那個天使，梅爾眼前這個『天使』胸口並沒有黑色的大洞以及那浮於其中不詳的眼睛圖案，而在球型頭部似乎眼睛的位置有着兩個類似的空洞。

利維婭、菲利普、乃至米斯特爾先前都注意到了梅爾的動向，但都覺得遠離不失為上策，沒人料到會憑空出現第二個使徒。利維婭哼了一聲，不去管身邊的使徒，全力奔向梅爾，菲利普則快速念誦了一連串高密度符咒以作牽制，掩護利維婭，同時也向新出現的『天使』方向丟過去了幾個黑球。米斯特爾距離過遠，『折射之鏡』也鞭長莫及，只能靜觀其變。

新出現的『天使』展翼后無半點停頓，構成翅膀的透明觸手向前聚攏，一隻只透明小手做出如同捂嘴的動作，覆蓋了梅爾的唇部，隨即雙翼一合，消失在了夜色中。利維婭裹攜破空之音而來，卻只刺中了一片虛空，梅爾失去力量的上半身『砰』地一聲倒在地上。不待眾人反應，最早出現的使徒也合上了雙翼，侯爵府的二樓只剩一片無光的黑暗。

淡紅色的光洋洋洒洒逐漸將二樓的輪廓勾勒出來，米斯特爾收好小瓶，望向梅爾那邊。

「死了。」利維婭簡短地說到，語氣甚為不滿，手拄著傘，不停地踢著右腳，顯得很不高興。米斯特爾輕嘆一聲，轉身走到一旁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貓人身旁，慢慢蹲了下來。灼燒的味道還未散盡，甚至貓人的背部還在冒着絲絲白煙，但是傷口卻沒有米斯特爾想像中的那麼嚴重。或者說，沒那麼嚴重「了」。

「自愈能力真是驚人。」菲利普慢慢走了過來，-打量了一下貓人，發出沒有語氣的讚歎，隨後他環顧四周繼續說道：「難怪這麼大動靜卻沒有人出來，原來是你的手筆。失落的塞恩斯古老技術…」他停頓片刻露出了非常溫和的笑容，「…令人懷念。」米斯特爾微微一笑作為回應。

利維婭用傘尖指了指梅爾打岔道：「這屍體怎麼處置？」

「可否就先放在這裏，等早上藥效過去很快會有人發現，新娘門口躺着女僕的屍體，侯爵也難遮掩，到時再請大聖者處理。」米斯特爾知道利維婭是在詢問菲利普，搶先說道，她暗自希望屍體的發現能夠阻止明天的婚禮。

「如今沒人醒著，也只能如此了。」利維婭依然還是一副被搶了心愛玩具而生氣的少女語氣。

「原來如此…」米斯特爾從話中聽出，大聖者也不便在屍體被相關人士發現前進行處理，即使是已經被『光』污染的屍體，所以才有早前侯爵府拜訪以及晚來一步的情況。「確實，相比大聖者所到之處老有人離奇失蹤的傳言，偶有離奇死亡事件的說法要好得多。」米斯特爾打趣道。

「哼，姐姐一句留言『教團交給你了』，你就被這破教團搞的束手束腳。」利維婭接過話，不滿地看向大聖者，邊說邊將梅爾的屍體輕鬆拎起，靠在了艾爾瑪房門旁牆上，似乎是為了讓屍體更顯眼些，讓早上來往的人能夠一眼看到，「結果呢，莫名其妙又多冒出一個使徒來。」

菲利普也不回答，只是無奈聳聳肩，將貓人抱了起來，在米斯特爾的帶領下，將貓人就近安置在了米斯特爾二樓的客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