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地溝孤兒

小灰蟲走在灰霾最為嚴重的地溝之下，他瘦小的身體搖搖晃晃地走在廢墟之邊。他的眼睛通過模糊帶有裂縫的護目鏡尋找著模糊視野中可能有用的東西，他身上穿的是各種各樣的布塊，碎片疊加在一起的衣服。

其實稱得上衣服的只有一件襯衣和一條長褲。其他的都是他在廢墟中扯來的布片，一片一片地縫合在一起然後披在身上。小灰蟲總是慶幸自己還是小個子，不多的碎片就可以裹住自己。

大一點的孩子如果沒能找到好的布片的話，難免有一些地方較薄甚至裸露在外。但是他們似乎察覺不到寒冷，裸露在外的皮膚彷彿毫無損傷。而小灰蟲暴露出一點皮膚在外就會感覺寒冷順着肌膚直刺脊髓。

他已經兩天，不，可能是三天沒好好吃一頓飯了。他的眼前不僅僅是濃郁的灰霾，還有一些抽象的人影，魔幻的建築。這些都是其他孩子告訴他的傳說故事。

「嘿，無臉男。早上好，你不冷嗎？或許你真的不會冷呢。」

小灰蟲給一個抽象的，全身黑色的人影打招呼，小灰蟲常常看到這位朋友，只是他從不說話，只靜靜地站在一旁看着一切。若是有其他正常人在這，則會好奇這個小不點到底看到了誰。

小灰蟲是一個孤兒，其他孩子告訴他的。他們說他們都是孤兒，這很常見。沒有爸爸媽媽的都是孤兒，而爸爸媽媽就是會白給你吃的，白給你穿的還會給你一張床睡覺的人。

小灰蟲從來沒想到這世界還有這種人，竟然會給自己白吃白喝。但是他的朋友們都沒有爸爸媽媽，看來這是一種很稀有的人。不過也有一些朋友是有這樣的爸爸媽媽的，只不過這些小朋友常會被爸爸媽媽痛打一通，或者被他爸爸媽媽的朋友威脅毆打。

小灰蟲覺得，既然他給了你吃的，那麼你替他挨幾回打也不是不行的。不過不能太狠了，要不然小灰蟲寧願不要所謂的爸爸媽媽，畢竟他一個人也能活下來。

小灰蟲感覺到自己沒有多少力氣，倦意連連，又想睡覺了。小灰蟲發現自己還有一個很神奇的能力，那就是一旦不吃飯，自己睡覺的時間就會增加，這樣自己清醒的飢餓感覺就不怎麼折磨自己了。

今天小灰蟲的視野中奇奇怪怪的人越來越多，他給他們打招呼，沒有一個人回應他。算了算了，找一個地方睡覺吧。

在地溝睡覺也有講究，絕不能誰在這片廢墟之中，要往上爬一爬找一個角落才能睡覺。一個隱蔽，有人常來往的角落。這也是小灰蟲的朋友告訴他的。

「有一些瘋子生活在地溝之下，他們會找到所有活着的東西吃掉！你一定不能在地溝睡覺。」

其實小灰蟲覺得並不要緊，因為他小時候好像就是在地溝睡了很久的，之後碰到了他的朋友們才爬上去，看到了祖安的大部分面貌。但是朋友的話對於他來說還是很重要，因為他們都比自己高一點，大一點，這說明他們能吃的東西多一點。這就是能力的象徵。

但是今天小灰蟲決定就在地溝這片廢墟中找一個地方睡覺，他感覺到自己太虛弱了，沒有力氣再爬到廣場上面。他灰撲撲的衣服和外形，若是一動不動，沒有人能發現他的。

他選好一個地方，清理了一個窩出來，自己蜷縮在裏面，和環境融為了一體。地溝還是比較冷的，這裏只有廢墟和拾荒人，陰冷的氣息肆意流動，小灰蟲若不找一個避風的地方蜷縮起來，很有可能睡不安穩。

但是好在他在這方面是一個老手，

他找的這個地方相對偏僻，又可以背風。他安穩地，蜷縮起來，意識慢慢模糊。

恍惚間，他看到有兩個人，一個叫爸爸，一個叫媽媽，他們將食物放到地上，和他一起分享。在睡夢中他可以獲得食物和些許火光。

「小灰蟲！小鼻涕蟲！我們的小西蒙！你在哪裏？」

「小灰蟲！小鼻涕蟲！我們的小西蒙！你在哪裏？」

小灰蟲還沒有完全睡着就聽見有人在喊他，熟悉的聲音。隨着陣陣聲音傳進小灰蟲耳中，他眼前的那些抽象，虛幻的人影也少了一點。聲音很大，回蕩在地溝之中，這就是他的朋友們的作風。

「我在這！」

儘管小灰蟲吶喊著說道，聲音也非常小，而且喊完之後，他忽然覺得腦袋有點暈，似乎有什麼東西要掙扎而出。他搖搖晃晃地坐倒在地，沒有任何力氣站起來或者喊出聲。

「我聽見了！他一定在那！」

「真的嗎？我怎麼沒有聽到，哎！慢一點。」

小灰蟲聽見熟悉的朋友的聲音，過濾器下的嘴角掛起一絲微笑。很快幾個人影就靠近了這裏，他們到了附近似乎沒有找到小灰蟲。小灰蟲坐在地上已經和環境融為一體了。

小灰蟲想喊出聲，卻沒有一點力氣。他實在是太虛弱了，以至於他似乎又要沉睡過去。

「嘿！西蒙你在這。」

一道溫和的聲音傳了過來。只有一個人會叫他西蒙，那就是給他取這個名字的艾克。他是地溝孤兒們最喜歡的一個人之一，小灰蟲也不例外。艾克拎着他那個會發光的設備走到了小灰蟲身前，看着小灰蟲一動不動的模樣，艾克沒有遲疑地抱起小灰蟲瘦小的身體。

其他幾人看到艾克找到了小灰蟲，又開心地大笑了起來。

「我就知道！小灰蟲肯定在地溝，地溝是小灰蟲的家。」

「哼！我也猜到了，只不過讓你先說出來了。」

幾人圍着抱着小灰蟲的艾克嘰嘰喳喳地說道，他們總是如此。艾克的個子是幾個人中最高的，因為他自己說他已經是大人了。幾個小朋友也贊同他的說法，因為艾克最高力氣也最大，整個祖安沒有孩子能打贏他，那麼他就是一個大人。

艾克沒有管他們的閑言而是說道。

「西蒙幾天前就不見了，看樣子沒吃飯，我們先上去吧。」

「我知道，不吃飯會死掉的！我們要趕快上去，要不然我們的西蒙就又要死掉了。」

「誰不知道呢？我也知道，我肯定是第一個上去的人！」

孩子們說着，開始返回中層廣場通到地溝的那根長柱子。很快眾人就開始攀爬，沒有任何防護裝備，每個人都爬的飛快。他們熟知祖安每一個能攀爬的地方，這樣偷完東西之後就沒有人能追上他們。而且他們精於此道，在任何能攀爬的地方他們都攀爬地飛快。

眾人很快就回到了中層，這裏的灰霾雖然也很嚴重，但是比地溝要好太多了。眾人趕忙找了一個空地，艾克去買了幾個麵包，沾著水慢慢餵給小灰蟲。旁邊的小夥伴們一人也分到了半個麵包，他們圍坐在街邊，看着艾克細心地給小灰蟲喂麵包。

「噢！我可憐的小灰蟲，我剛剛都沒發現他已經虛弱到這種樣子了。」

小灰蟲沒有其他動作，無意識地咀嚼著艾克塞進來的麵包。雖然灰霾會損害人體，但是小灰蟲已快餓死了，所以不得不將他的破舊的過濾器摘下，給他喂麵包。

等到喂進去一整個麵包，小灰蟲吃完便已昏昏沉沉地睡去了。艾克只能繼續抱着他，周圍的小夥伴又開始嘰嘰喳喳地討論周圍發生的事情。

比如昨天偷到了什麼，前天在皮城又有什麼人施捨了什麼，大前天又在哪裏看到了大人物。艾克沒有多說話，而是將小灰蟲抱回了野火幫的地盤，將他放進了一個灰霾還算少的房間。

周圍幾個野火幫的小子在外面的空地上建起了一些玩具設施，幾個小孤兒正在那裏把玩著沒有子彈的玩具槍，和數根撿來的長棍。艾克坐在一個屋頂上看着灰濛濛的一片。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灰蟲終於醒了過來。他走出房門，看到了熟悉的場景。剛剛那些小孤兒已經走了，他們需要自己去找一些生計，又來了一批新的小孤兒，小灰蟲也認識他們，於是加入了他們遊戲的行列。

地溝之下的小孤兒大都互相認識，他們沒有人可以依靠，只能依靠着同為孤兒的彼此和一些大孩子。艾克和他的幾個小夥伴組建了野火幫，佔據住了一片地盤，給許多孤兒生活下去的希望。只要他們願意，這裏總會有麵包和水和被子。

從小就在祖安摸爬滾打的小孤兒們，儘管世界沒有以善相對，但是他們都知道生活不好過，他們相互扶持又相互獨立。沒有過於依靠野火幫，又肯在關鍵時刻幫助他們。這就是他們的義氣之道。

艾克想幫助所有的孤兒建立一個家，但是在祖安，在灰霾之中活下來太難了。儘管他和幾個煉金朋克少年組建了野火幫，但是能獲取的資源還是很少，給孤兒們的幫助也只是偶爾提供一些食物。

他們面臨着各種各樣的戰鬥，要守住地盤，要獵取資源，要掙扎著在縫隙之中苟延殘喘。他們拼盡全力，要好好守護，建設好這個野火幫。所有的壓力都會驅使着他們更加奮力掙扎，所有的祖安孤兒都是他們的後備力量。

他們生來一無所有，便再也不害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