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零落

第 92 章 零落

靈珂對久城所說,並非完全的瞎編亂造,卻也隱藏了許多,也模糊了不少。

其實,她第一次認識落櫻,比她所說要早了許多。

記得當初,不能理解為何父親總對自己那麼冷淡的小女孩在一方池子邊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竟模模糊糊地睡過去了。恍惚中似乎看到一點柔光。

再睜眼,她在一個奇怪的地方,沒有天沒有地,只有前方不遠處似有一點亮光。

出於對黑暗本能地畏懼,她開始朝著唯一的亮光走去。

光的盡頭是一株仙草,兩片碧綠碧綠的葉子,中間拱著一顆粉粉嫩嫩的小花苞。

小花苞沒和莖葉長在一起,虛空浮在上面,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

小花苞周圍散著薄薄一點柔柔的光,加上葉片自帶的柔光效果,顏值能秒殺一群小姑娘。

在仙草的周圍浮著些灰濛濛的物質,神奇的是被柔光一照,都乖乖分離成一白一黑兩道氣息糾纏不清卻又條理分明,完全不會讓人混淆。

小女孩被這頗為夢幻的一幕吸引到了,下意識地就往前走,痴迷地看著那顆花苞。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手指就戳上去了。

小花苞顫了顫,自動張開,花心裡睡著一隻小精靈。

是真·小精靈。睫毛翹翹的,臉蛋嫩嫩的,身上披著一層淺綠色的袍子,袖口衣擺的邊緣則是一片淡粉色,看起來正像一朵花一樣。

小精靈被小女孩擾了清夢,秀氣的眉眼皺了皺,睜開眼睛。

兩個小傢伙大眼瞪小眼,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女孩猶豫了一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抬起手試圖跟小精靈打個招呼。

小精靈卻突然驚叫一聲,縮在了一朵花瓣後面。

女孩手足無措,磕磕絆絆地向小精靈解釋:「我沒想對你怎麼樣,我就是想和你打個招呼。」

這音調聽著還有點兒委屈。

畢竟還只是一個小女孩,心智沒有成長著起來,被別人這麼害怕,也覺得很傷心。

小精靈躲藏了一會兒,看對面這孩子沒什麼反應,稍微膽子大了點兒,從花瓣後面探出半個身影。

還是沒反應,又往出來挪了點兒。

挪挪挪,膽子大了,直接歡呼一聲,向女孩撲過來。

她手忙腳亂地接住了這個還沒有她手大的小精靈,好奇地戳了戳,思考一個問題:小精靈沒有翅膀是怎麼飛起來的。

不過……手感真的是好好喔。

小精靈被rua的很不爽,偏偏她的力氣又拗不過正常體形的女孩,哪怕這個女孩的年齡撐死了也就十歲左右。

小精靈原本是兇巴巴的想要凶女孩,誰知還沒等行動就被小女孩整個擼的軟乎乎。

小女孩擼的時候全無手法可言,但就是這麼亂擼一氣,還真的和小精靈交上了朋友。

她們玩得可嗨,女孩都忘了自己是待在哪裡。

但很快她被斥出了這裡,似乎被趕出去時小精靈還試圖朝她飛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真的有個光團撞進了她的身體。

再一睜眼,人已經躺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了。

周圍雖說鳥語花香,但是整體氣質和陰森森的魔窟根本不符。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到了哪裡,這裡除了場景就只有她一個活物。

再好看的場景,過於靜謐,大人都容易出問題,更不要說孩子。

她有些惶恐地四處張望,都不知道該往哪邊走。

然後大概是小精靈給她的影響還沒散,她最後選了一個方向就往前跑。

在秘境的中心她又見到了那株仙草,不過不像夢裡那麼小一點,在彼時尚年幼的女孩眼裡看來有山那麼高。

這次她戳不到花苞了,但是那朵花苞卻自己飄了下來。

邊落邊張開,裡面出現了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和她差不多大,還是之前夢裡見過的那身衣服,就是比例變大,和個正常小孩一樣了。

小姑娘踩穩在地上,兩個女孩互相打量,眼裡都頗為新奇。

之後女孩先伸出手:「你好呀,咱們之前一起玩的,你記得嗎?當時你就那麼小一點。哦對了,我叫靈珂,你有沒有名字呀?」仟韆仦哾

說著,她還特意伸出手比劃,可惜忙忙亂亂地比劃了大半天都沒比劃清楚意思。

小姑娘看著她的動作,也跟著瞎比劃。

靈珂看小姑娘只是模仿著她的動作,玩得不亦樂乎的樣子,試探著問:「那個……你……是不是不會說話?」

雖說是猜測,但想到不管是夢裡夢外,對方似乎從來都沒有開口說話,她還是挺確定自己猜測的結果的。

誰知道人家開口了:「啊?什麼?」

靈珂眼睛猛然瞪大:「所以你會說話,幹嘛不說啊?」

小姑娘有些疑惑:「啊?一定要說嗎?這是你們的交流方式?我還以為你們就是這樣,比劃著表達意思的啊?」說著她還動作了幾下。

老實說吧,靈珂自己本來就是個孩子,但是遇到這個小姑娘,她自己卻莫名其妙出現了一種當媽的感覺。

她拉著小姑娘的手,四處看了看,選了一個看著最平坦且背風的石台坐下,擺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嚴肅的和傻白甜啥都不懂的小姑娘解釋世界觀。

小姑娘迷迷糊糊的聽不太懂,但是她知道外面的人,除了某些真的特殊的,都是靠說話溝通的。

靈珂和她叨了一會兒,突然問:「對了講這麼多,我都告訴你我的名字了,那你的名字是什麼啊?」

小姑娘滿臉迷茫:「名字……又是個什麼東西啊?」

她自開了靈智起,就孤零零待在這片好像世外桃源的地方。可這地方除了她一個活物,其他都是沒有生命力的那種死物,應該是被什麼秘法凍結了時間留下了它們死前最後的樣子。雖然不知多少年過去雖然栩栩如生,但有心者仔細感受這裡的氣息,就能感覺到整個空間凝滯許久帶來的艱澀與腐朽氣息,那絕對不是活物喜歡的感覺。

整個空間,也唯有她所誕生的那株巨株的植物周邊柔光籠罩的地方的氣息還是流動的,鮮活的。

當然目前的靈珂肯定感受不了那麼細膩,頂多會覺得這景色看多了竟莫名有一種驚悚陰沉的感覺。

「啊?你不知道名字的嗎,名字……嗯,就是一種獨屬於自己的稱呼,別人都會叫的。」靈珂說。

小姑娘緊鎖眉頭想了想:「那……我應該叫櫻珞草吧,畢竟我聽那些人都這麼叫的。」

然而靈珂卻對此很不滿意「什麼櫻珞草嘛,這哪裡像是個名字,是名稱還差不多。」

小姑娘依舊懵逼臉:「啊?名稱……名字……不就是一樣東西嘛。」

靈珂很倔強:「才不是呢,名字很重要的,尤其對於家人朋友來說。就像我,我叫靈珂,是他們的美好祝願呢。」

雖說,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名字是不是她爹隨便起出來的。

小姑娘疑惑:「可是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名字啊,不過,它真的很重要嗎?那……唔,小珂,你是我第一個朋友,你給我起一個唄,以後我就是你獨一無二的存在。」

靈珂絞盡腦汁,說:「不然就叫落櫻吧,據說櫻是一種很好看的花,飄下來的樣子更好看,剛好你飄下來的樣子也很好看。」

辭彙儲量匱乏如她,也只能起成這樣子了。她默默地想:以後一定要多讀書,爭取起個更好的名字!

當然,現在落櫻已經是獨屬於這個小姑娘的名字了。

落櫻也很高興,一高興就直接扯了自己一片花瓣給靈珂,選的是最好看的那一片。

那個花瓣也很神奇,一離開本體,立馬萎縮變小,最後變成了一片小小的晶瑩剔透的墜子,觸感像玉。

當然兩個小姑娘誰也不知道這一片花瓣在外面的價值到底有多貴重。

畢竟怎麼看,它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玉墜而已。

落櫻帶著靈珂在秘境里玩耍。雖然其他東西早都沒了一點生命氣息,但架不過風景美啊,何況她在這秘境里也不知道待了多少年,早就對這裡面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也因此挖掘出了好多有趣的地方。

在落櫻看來,靈珂可比那個時不時就跑來收集她花露的老頭子可愛多了,每次那人一收集花露,它的身上就黏糊糊的難受。

這一天,靈珂收穫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

直到她們玩到一座石頭山。

石頭山禿不拉幾的,是整個秘境最丑的地方。

可以說,它和這個秘境完全是格格不入。

要是換了任何一個有點經驗的人,都知道這石頭山必有古怪,可惜兩個孩子不懂。

落櫻帶著自身的氣息沾染了石頭山,還在向靈珂介紹她覺得哪塊石頭最舒服,結果石頭山裡邊突然竄出一道魔影。

這魔影身上的氣息和被掠奪了生機的秘境中殘存下來的力量極為相似,波動幾乎都在一條線上。

魔影首先是沖向了落櫻,但落櫻身上自帶生機buff,天生克制魔影的能力。

以至於它都沒能成功奪取本源,就被反彈出老遠。

便宜沒佔到,反而自己變得慘兮兮。

就算它以前可能是什麼牛逼哄哄的大佬,現在也不過只剩下了本能。

它判斷出落櫻吃不下,被反彈出去剛好經過靈珂的附近,於是它又感到另一股的生機,比之前弱得多,還很不穩定,就好像是蹭上去的一樣。

但它就是覺得奪取生機很重要,於是在碰不了落櫻后,直截了當換了目標。

靈珂就看到那魔影忽然又沖著她來了,而她根本不是對手。

畢竟她現在都沒有正經地開始修行,不過是開了脈而已。

她避的慌慌張張,根本沒注意到掛在脖子上的墜子發了點微光。

魔影衝到面前之時,墜子紅光大盛,在照耀之中靈珂親耳聽到那魔影忽然痛苦不堪死死抱頭——假如它有頭的話——發出尖銳刺耳的噪音,竟是直接被洞穿。

而靈珂暈了過去,醒來時已經是自己的床上了。

她萬萬年見不了一下子面的父親難得的竟然坐在她床邊對她細心照料,她很高興,以為父親總算願意看她一眼了。

可誰知她父親突然問她:「你這個墜子,是哪裡來的?」他的手中,赫然就是落櫻送給她的那片花瓣。

同時,父親的眼神雖然隱藏的很好,但她敏感地覺查到了他藏起來的狂熱。就好像那片花瓣是個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一樣。

這樣的父親讓她感覺很可怕,而且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和父親解釋。

好在她父親盯了她一會兒,微笑:「算了,我女兒也該是累了,好好休息吧,爹爹不會勉強你的。」

老實說,靈珂感覺有那麼一瞬她的父親似乎是要活吞了她了,可是並沒有。

說完這些話,他放下了玉墜,竟真的走了。

徒留靈珂呆愣。

明明應該是自己很期待的關注,可是她怎麼,根本沒有感覺到一點點的開心呢?

她伸手拿過墜子,摩挲著。

自那之後,她的父親對他態度來了個大轉變,不僅窮極各種天財地寶供養她,還讓她認了門內最優秀的長老為師。

可是,她卻總覺得並不真實。

恐慌的時候,唯有緊緊攥著玉墜方才能感受到一點安慰。

她的師父對她的態度很奇怪,好像非常惋惜,還帶著一點憐憫,又看她像是什麼極其貴重的寶物。

不過對於魔門來說,這一點憐憫已經是極致了。再多的,是魔域從來不可能存在的東西。

他的師父收了她,然而除去給她一本功法,什麼都沒有做。負責帶著她的正是當時的大師姐萱菀。

萱菀為人十分冷漠,唯獨聽師父的話。

靈珂總感覺,她並非是個人,反而更像是工具。

她的修為在數年如一日天財地寶的積累下,進階的飛快。畢竟魔修並不需要注重心境修行。所以她一衝,直接衝上了五級。

那功法練起來並不好受,時刻感覺有陰寒之氣在腐蝕全身,偏偏他父親什麼都答應,就是不許她更換功法。

她不知道這功法究竟有什麼特異之處,但是只有好好練習父親才會看她幾眼。就為了這幾眼,她拚命的修鍊。

十五歲,是她第一次上祭壇。

那時候只論修為,門裡已經沒人比得過她了。

有一天父親突然對她說,準備一下,要開始了。

她不知道什麼開始了,但是父親說完話,毫無徵兆地就朝她推進什麼東西,然後她就倒了下去。

意識還是模模糊糊有的,就是控制不了。

憑感覺,她應該是被抬到了某個檯子上,他父親對誰說:「現在容器準備好了,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她不慎清醒地想:容器……是什麼……我……嗎?

很快有了答案。

對方不知道是不愛說話還是不能說話,她只聽到一聲模模糊糊的應承。

下一刻,一股極為寒涼的氣息向她體內灌涌,這是比之修鍊時還要陰寒霸道的氣息。

她難受地想要蜷縮在一起,可是身體根本不受控制。

在徹底喪失意識前,她似乎聽到父親非常急躁的質問:「什麼!還是不能相融!七階的修為還是太低了嗎?」

另一個聲音隱隱約約響起:「承受不住……這個殼子強度不行……糟糕,進到她身體里了!」

她不知道都是在說些什麼,但是凍到極致,反而所有的感官都遲鈍的快沒有反應了,只想就這麼一睡不起。

混沌的意識中忽然出現了一道暖光,模模糊糊的聲音,她感覺非常熟悉。

「靈珂!靈珂!」

忽然靈台一清,是落櫻!

她睜眼,發現自己此刻躺在一片虛無的混沌里。

她知道,自己現在正在自己的意識之海里。

可是意識之海里一般是不會出現別人的,現在她卻看到落櫻正蹲在她面前有點好奇地看著她。

見她醒來,落櫻十分激動:「你總算醒了啊?為什麼我一睜眼,就到這種地方了?還有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啊?而且精魄還受了這麼重的傷?」

任她在這叭叭,靈珂卻很有些恍惚。

她早不是當初那麼單純,父親說容器,現在落櫻又出現在等閑不該有雜人出現的識海,所以,她是她父親給落櫻準備的容器。

可是為什麼呢?再厭惡她,難道就真的到了這種寧願要她魂飛魄散的地步?

畢竟奪舍只能二者存一,贏者為生,另一個只能灰飛煙滅。

而父親舉辦的這種獻祭雖然不像奪舍,但其根本原理差不多,還是只能活一個。

而父親既然說她是容器,那不就是默認了她是灰飛煙滅的那一個?

落櫻並沒有感覺到她複雜的心理變化,甚至因為天然的沒心沒肺,都沒注意到靈珂此刻明顯不對的心情。

她自顧自講得熱鬧,激動之時還想要伸手抓住靈珂的胳膊。

靈體不如人類成長得快,是以靈珂已經十五歲了,她還是十二歲的樣子。

靈珂心裡梗得慌,是以當落櫻伸手抓她,她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將抓著自己的手臂甩開。

落櫻估計也沒想到靈珂突然爆發,不過她還是蹭了過來,試探性地想再抓靈珂的胳膊:「你怎麼了啊?好像很不高興。」

而靈珂再次甩開她的手,對她大吼:「你滾!滾出去!這是我的識海!我的身體!你別想和我搶!」

落櫻有點委屈:「沒有啊?我和你搶什麼啊?」

靈珂想把落櫻從她的識海擠出去,卻發現落櫻好像綁定在她的識海了一樣,沒法驅逐。

落櫻總算覺查到了靈珂不對的情緒,可是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退到一邊,不知怎的隱去了自己的存在。

而靈珂茫然地蹲在原地,許久,她蜷縮起來,低泣出聲。

她沒有母親,以為父親是最親的人,可是父親不但不喜歡她,現在甚至要殺了她。

她到,底算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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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我欠你的;今生,我來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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