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飯局談話

「出來了？」

田教授冷漠的看著稔笙，沒好氣的說道，他為天佑感到不值，天佑選擇了他，可他卻轉身就將天佑的一切都講了出去，這無異於把天佑所有的研究成果給盜取了，在他眼裡稔笙不僅是個小偷，還是個背信棄義的人。

但如果站在稔笙的角度或者任何一個普通人的角度來看，將所有的一切交給國家，這才是最正確的選擇，也是最安全的選擇。

普通人最大的幸福就是平平安安的過完一生，明明白白的活成個人，又能奢求他們做什麼呢？

「跟我來吧，我有事跟你說。」田教授沒有再看他一眼，而是自顧自的走了。

稔笙很疑惑，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跟著他走，就在他猶豫時，陳將軍的聲音傳來了。

「跟著他去吧，孩子，你可以相信他。」

稔笙回頭看了陳將軍一眼，只見他點了點頭，臉上依舊帶著笑容。

「那好，我先走了，再見。」

稔笙朝他揮了揮手，隨後馬上追了上去。

看著稔笙遠去的背影，陳將軍的臉色大變，再也沒有了從容，反而是恐懼，讓人心顫的恐懼，他扶著牆壁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將軍，您沒事吧？需不需要我們叫救護車？」

陳將軍搖頭、擺手拒絕了，他看著眼前滿眼擔憂的軍人，覺得一切都好像不真實了。

「白下士，我命令你，帶領第二小隊全力保護那個孩子的安全，必要時可以犧牲。」

「遵命！屬下定當全力完成任務！」

哪怕白慕雨心中有再多的疑惑，他也不會懷疑，軍人的使命是執行命令。

「行了，幫我聯繫中科院的張教授，我今晚前往北京，即刻！」

「是！」

天開始下雨了，小雨，灰濛濛的雲朵吞沒了一切，星空也沒有了色彩。

空蕩的大街，匆忙的行人，每個人按部就班的過著日復一日的生活。

田教授步伐很快，稔笙一路小跑才勉強跟上，很快他們來到了一個小飯館。

田教授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卡片，隨後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來到了一個包間。

這個包間很大，不過只擺了一張桌子，牆壁上全是美麗的壁畫，進門的正對面還擺放了一張全家福的畫作，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你應該吃過了吧？」

田教授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他看著牆壁上的畫作問道。

「嗯，吃過了。」

稔笙來到了田教授的正對面坐下，他好奇的看著周圍精美的壁畫，內心感慨著

「算了，還是老樣子，你們應該懂得。」

田教授猶豫了一下，扭頭跟服務員吩咐道。

「別看了，沒什麼特別的，這還是第一次跟天佑以外的人來這裡吃飯。」

田教授淡淡的說道，第一次來這些壁畫或許還能吸引他，不過第二次就不能了。

美好的事物只有第一眼才是完美的。

「您和老師經常來這裡嗎？」

「沒有，這只是第二次來，上次還是他請我來的……」田教授眼裡的悲傷溢於言表，飽含了對天佑的思念。「這次……他來不了了。」

稔笙看著他悲傷的樣子，內心也十分觸動，雖然他和張老師相處的時間很短，但他還是對張老師的離世感傷。

「抱歉，提到你的傷心事了。」

「沒事，總要離開的不是嗎？花開又花落，不用在意為誰開，也不用在意為誰落。」田教授頓了頓，「關鍵是欣賞花的美，而他唯一遺憾的便是沒有人欣賞他，沒有人懂他……在我看見人們收回天佑所有的榮耀時，我就知道……人類不值得拯救……」

「他的想法是那樣的新奇，哪怕沒有任何科學依據，我都願意相信，可是人類不信……自以為是的青蛙固執的認為天只有井大……

沒有人知道那些新奇的想法是從哪裡來的，就是這麼神奇……」田教授眼神突然變得炙熱，他揮舞著雙手吶喊道：「思考擁有著無限可能！科學研究難在思考，成在實踐……」

稔笙面露難色，他看著田教授時而悲傷，時而興奮的樣子就知道這又將是一漫長的談話。

「好煩啊……」稔笙心裡吐槽著「為什麼這些個科學家這麼喜歡講一大堆聽不懂的東西啊？這不就是對牛彈琴浪費時間嘛。」

「你接下來是不是又要給我講故事了？」稔笙問道。

田教授有些不滿的看向他，自己還沒有說完他就打斷自己了，太沒禮貌了。

「什麼故事！你多大了還聽故事，故事都是大人編出來哄小孩子的，而且別人說話時不要打斷人家，這很沒有禮貌。」

「那老師怎麼給我講了兩個故事？」

「啥？啥故事……」田教授疑惑的問道，一臉嚴肅的看著稔笙。「你是說天佑最後給你講了兩個故事？」

「對啊，兩個聽不懂的故事。」

稔笙看著一臉嚴肅的田教授，心裡暗罵，他和自己談七談八都是廢話，這才想到重點。

「你不用跟我說，知道太多，不明白的事也就更多了，隨著而來的煩惱也多了，反正又想不明白，知道那麼多幹嘛？」

田教授攤開雙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會輪到稔笙吃驚了，在他眼裡那些科學家不就是喜歡研究那些不明白的事情嗎？怎麼這位田教授好像不一樣。

「看著我幹嘛？我又不像那些頑固，拼了命的往問題里鑽，想那麼多又做不到，有什麼用？徒增煩惱罷了。」

「呃……」

「我跟你說啊，不是所有科學家都喜歡埋頭苦幹，我是務實派，可不是理論派和研究派……」

稔笙眼見他又要長篇大論起來，連忙出聲制止了他。

「停停停，前輩，我們還是聊正事吧。」

「你……哎……」田教授聽完嘆了口氣，「還是天佑那孩子好，願意聽我說話。」

「孩……孩子！」

「對啊，天佑才42歲可不是孩子嘛，在所有科學院院士里都算……」

「42歲？看不出來啊……」

稔笙感慨道，同時心裡又生出嫉妒，自己老師才42歲，年紀輕輕便是科學院院士，自己還什麼都不是，人比人真的氣死人。

「他啊……」

「哎……他16歲考入國防科大，37歲破格入選科學院院士，這可是天才中的天才啊，可就是這樣一個天才卻選擇了一條不歸路……」

「不歸路？」

「是啊，一條黑暗的不歸路……

他的研究方向是量子力學，這條路本身就是十分難走的。可關鍵的是在11年的時候，他就像著了魔一樣，說著全部都是假的，全部都是虛無……

在那之後，他整個人性情大變，一直處於一種瘋瘋癲癲的狀態，最後被送入了精神病院，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因為實驗失敗所產生的挫敗感而瘋狂，只有我才知道他是因為實驗成功了才會瘋狂的。

所以我第一時間去找了他，他告訴了我兩句話，這兩句顛覆了我的世界觀……量子力學越是研究它，就越會覺得世界的虛假……」

田教授低著頭，點燃了一支煙，猛吸一口吐出一個煙圈，那個煙圈在空中飄蕩，在空氣中形成了一個白色的邊界。

「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呢？」稔笙好奇的問道。

「因為他是天才，舉世無雙的天才！失敗是天才最大的恥辱！天才是不會因為失敗而氣餒的，天才的驕傲不允許他失敗，天才只會越戰越勇！」田教授揮舞著拳頭，激動的吶喊道，可之後他炙熱的眼神黯淡了。

「所以當他瘋狂時，我就知道他的實驗成功了，他瘋狂是因為他的世界觀崩塌了……

讓科學家崩潰的不是實驗的失敗，而是一開始就錯了，一切都是錯的……」

田教授長舒口氣，把煙掐滅，雙眼無神的看著牆上的全家福，此時服務員來上菜了，三菜一湯。

「先吃飯吧，我餓了，你可以走了，我說的已經夠多了。」

田教授微笑著盛飯，現在的他已經沒有了屬於科學家的瘋狂與激情，反倒是更像一個老人，一個孤獨寂寞的老人。

稔笙聽完疑惑的起身，就在他要打開門出去時，田教授叫住了他。

「小子，既然天佑選擇了你，我再和你說最後兩句吧。

時間不屬於我們；我們都是生活的演員，被時間推著往前走，演著屬於自己的獨角戲，一場結局早已註定的戲。」

稔笙回頭看著他，田教授沒有再說話了，他雙手顫抖的夾起菜，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稔笙離開了，在他關上門的一瞬，田教授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痛哭了起來，他雙眼婆娑的看著牆壁上的畫作，喃喃道：「天佑原諒我……對不起，我不忍心看著人類走向末路……」

畫作上的男人一如既往的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