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 吃魚

和大眾刻板的印象截然不同，QS的錄音室面積很大、裝修也堪稱豪華，除了收聲區域是按照聲學理論構建的，外面的休息區完全可以供十來個人開會/開趴體。

當謝乾玉跟金善紅聊完回去時，房間內還真就沒有傳出廝打吵架的聲音，而是幾人圍著環形沙發排排坐好著在聊天。

「既然智妍都叫我前輩了，那今天前輩請你們吃晚飯吧，烤肉怎麼樣？」

剛進門的謝乾玉就聽見這話，沒好氣地打斷道：「吃什麼烤肉，馬上就要回歸了不要身材管理？從今天開始，統一給我乖乖吃營養餐。」

「那我請你吃飯啊，社長nim？」韓孝周坐在環形沙發的最裡面，中間隔了張桌子，和站在門口的謝乾玉正照面。

比起看上去心情不錯的韓孝周，謝乾玉則是面無表情，示意兩旁的T-ara起身讓開一條道：「我都快忙死了，今天晚上還有事。作為演員，你也要注意身材管理啊。」

被同事吐槽年齡、被老闆嫌棄身材，女性人生的兩大痛點今天韓孝周算是經歷了個遍。

不爽的她撅了撅嘴，趁謝乾玉背對的間隙做了個鬼臉，然後從沙發和桌子中間擠了出來。

轉過頭面對T-ara，憑著職業演員的素養她又換上了笑容，深深鞠躬：「今天認識各位很高興，大家以後就是同事了，希望多多指教啊！」

臨走前，她還和自己的好朋友咸恩靜擁抱了一下。

「走吧，我送你到車庫。」謝乾玉紳士地把門前讓開，示意韓孝周先走。

「款恰那（不用了），我認識路。不過《只有你》的收尾、還有《光海》的籌備會你別忘了。」

「我知道，不是明天就是後天，會儘快解決的。」聽到這話，韓孝周點點頭就自顧自走了出去，謝乾玉轉頭囑咐道，「你們該排舞排舞、該學習學習，練習完讓助理送你們回宿舍，最近努力點！金老師，她們就交給你了。」

說完，謝乾玉也急匆匆離開，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了韓孝周。

「《光海》那個電影.....要不要換個男主角給你，前老闆李秉憲怎麼樣？」

「怎麼，你忙到沒時間拍電影了嗎？」韓孝周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追上來的謝乾玉，讓男人為剛說出口的話就感到有些後悔：

就算李秉憲真答應了，他捨得嗎？

「那....倒也沒有，就是怕.....」

「怕什麼？你就這麼害怕恩靜吃醋嗎？」

謝乾玉沉默半響，才說：「不算吧，只是多少會有點難受吧。」

自己想到其他男演員跟韓孝周演戲都會覺得莫名有些不爽，何況是咸恩靜這個名正言順的女朋友呢？

「大家都是職業演員，就算家人不能理解，她也應該能明白的。何況...我覺得你這個搭檔還不錯...？」

兩個人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上次那個位置，謝乾玉若有所感道：「我跟恩靜在一起了......」

「我知道，但你們不是還沒真的訂婚嗎？」

有些突然的話讓謝乾玉腳步頓在了原地：韓孝周這姑娘身上有股韌勁，這也是當初對她有好感的有原因之一，只是沒想到這股韌勁用在了......

哎，自己招惹來的，最終還是要自己處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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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有些糾結和苦澀的男人，韓孝周倒是一如往常的直爽：「不是還要一起拍很長時間的戲嗎，對男主角的演員有點好感也是好事吧。」

「何苦呢，你這樣只是在我身上浪費時間而已。」

「那當初為什麼還要費盡心思挖我過來，難道在BH就不能一起演戲了嗎？！！」

積蓄了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出來，儘管韓孝周儘力壓抑著自己的聲音，但謝乾玉還是從中聽出了不滿、悲憤和...傷心......

「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麼用！要說對不起的話，不如當初不要進《同伊》的劇組，你不要認識我啊！」

韓孝周的掘勁上來了，聽著說不出的傷心。

「當時的我還不知道，有個愛著自己、會關心自己的女孩子有多幸福，那時候的我確實是個混蛋，對不起...以後還是好好一起拍戲吧......」

男人的這番話近乎是赤裸裸的拒絕，韓孝周反倒展顏一笑，皓齒明眸依舊那樣晃眼：「不用對不起，反正現在在一家公司了，你想甩也甩不掉我了。」

真不愧是被稱為「微笑女神」的美女，這一笑還是很和當初一樣看的謝乾玉有些身心蕩漾。

儘管女孩眼中...有著些許的淚花和猩紅......

「還記得這裡嗎？有的事情不是像電影一樣——看完一遍就可以忘掉的，現實就是現實。就這樣吧，我先走啦。」

說話時韓孝周的目光好像失去了焦點，唇角輕輕一抿後向電梯走去。

「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

謝乾玉感覺自己好像有些明白這話了，當時「四處採花」的心態讓他白白招惹了是非，終於在痛下決心改過自新的時候，讓做渣男的代價統統返還到了他的身上。

不敢說和韓孝周的相遇相識是一場夢一樣，但後知後覺醒來的這一刻確實有點痛，站在原地很久很久，他怔怔看著女孩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而另一邊的練習室里，平日最認真的咸恩靜變得有些心不在焉，

【對方已經是能擔綱大熒幕女主角的重任了，要加油啊恩靜......】

是失落嗎？還是不甘？

她自己也說不清自己現在的心理，只是機械地跟著音樂節奏反覆著爛熟於心的動作。

練舞、分解、合排、錄歌......

回歸之前的生活總是最沉寂又最枯燥的，所有人都在一遍遍重複著相同的事，咸恩靜感覺自己好像變得快要機械化了。

或許只有在這種忙碌的生活中，她才能讓自己漸漸麻木，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事情。

「Fighting啊，恩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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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韓孝周說的對，有些發生過的事是不會像演戲那樣輕易結束的。

更多時候，它們更像一根卡在喉間的魚刺，久久不消、並時刻提醒著你它的存在。

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到車庫，不知道該幹什麼的謝乾玉感覺有些煩躁。本身人在忙碌中就會變得易躁易怒，何況他最近忙得都有些疲於奔命，這一下停下來就像是脫線的機器。

偌大的地庫中零散地停著內部員工的車輛、護衛們用於偽裝的追蹤車、還有接送T-ara出行的保姆車，那輛白色的流線型跑車停在當中顯得格格不入。

要是現在安正勛在，那謝乾玉或許會接著那他撒氣，至少有人陪著能讓自己寬慰些許。

直到走到車旁，他才意識到對方早被自己安排到MBC去談《繼承者們》後續本土拍攝的事宜了。

「草！！！」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一肚子鬱悶無處宣洩的謝乾玉狠狠一腳踢在了....車子左前輪的輪轂上......

幸好是最後一絲理智讓他選擇了輪轂作為目標，不然如此力道的一腳下去，換成其他更換件恐怕就是「前嘴一套」了。

爆發了一下，心中的煩躁宣洩不少，腳也疼了起來，謝乾玉老老實實坐到駕駛位上，連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發動車子閑逛起來。

這邊是音像店+隔壁咖啡廳的新式書店......

這邊是給粉絲開賣周邊的小店......

這邊是以中華料理為噱頭的美食街......

這邊是留給岳丈大人開的海鮮店......

天色漸暗了，跑車隨著車流在首爾街頭慢慢移動著，把以QS大樓為中心的周邊幾個大大小小的街道給兜了一圈。

就好比大褲衩之於CCTV、如同世博場館之於魔都、有如銹綠女神像之於米國......

謝乾玉一直心心念念想做一個以T-ara或者歌謠界為主題的特色片區，而這件事他也一直在推行：以自家公司為核心，背靠漢江，向江南發展的這半片扇形都在他的規劃範圍內，而現在已經初具規模。

細細觀摩了一圈自己的產業，男人也是心情大好，深深踩了一腳油門，有時這種讓自己置身危險之中的做法也不失為一種解壓方式。

隨著引擎強勁的咆哮聲，他一路向東開去。

江原道，江陵市，

謝乾玉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神秘力量的指引，他一路開開開就沿著高速路直直開到了韓國的另一頭。

首爾離江原道並不遠，但要開到坐落於半島東岸的江陵市，不管他車再好，也還是要上近三個小時的。

隨意把車停在了一個海邊浴場，時間已經是臨近午夜，謝乾玉第一件事就是......

找個公共廁所方便一下！

放完水后，男人大呼過癮，放鬆著長時間開車有些僵硬的身體，順帶四處走走看看起來，心想著來都來了，乾脆帶點當地的特產海鮮回去。

作為著名的海濱城市，江陵街兩旁賣海鮮的或是海鮮加工店確實不少。

可....現在是快凌晨一點了......

前一天捕的生猛活海鮮早就售賣一空，而沒有首爾那樣快節奏的江陵，就連還在營業的夜宵大排檔都不剩幾家。

帶著海腥味的風吹在身上讓人精神清爽、肉體起雞皮疙瘩，謝乾玉下定決心看完前面那家就乖乖去便利店買麵包啤酒填飽肚子。

「今日新鮮海貨已售賣一空！」

「想吃的請次日凌晨六點前來搶購第一批捕獲！」

「日日如此！」

原本看這家兩層小樓的門臉還算氣派，沒想到最後還是無奈而歸，不過謝乾玉還是被貼在玻璃上的那張字跡漂亮的公告勾起了興趣，決意一早還來這家看看。

昏暗的街景、幽藍的天空、永不停歇的潮聲....憂鬱英俊的男人慢步向來時路過的便利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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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飯糰、兩塊麵包、兩罐啤酒，這就是謝乾玉的晚飯+夜宵了，不過他倒是很知足。

一個人坐在沙灘上、默默地聽著潮起潮落、不需要勉強在黑暗中看清什麼東西、腦子也可以短暫地放空。

一口碳水一口酒，這種生活對於喜歡安靜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一種上天的恩賜。

謝乾玉也很荒誕地想過，他坐在這裡賣憂鬱，會不會有個網文小說中的隱世大神找上門來，然後看中他的骨骼清奇、非要誓死為他效忠。

結果是顯然不會的......

大半夜孤零零地坐在海邊，別人不把他當瘋子就不錯了，即使偶爾有夜捕的漁民看見他，也都是敬而遠之，還效忠他？

做夢去吧......

獨自欣賞了一場不算多絢麗的日出，看著沙灘上漸漸多起來的周圍居民和同賞日出的遊客，酒也差不多醒了的謝乾玉把罐中最後一口喝完，很有素質地把垃圾收拾收拾扔到了路邊的垃圾箱里。

雙手插兜，兜帽一戴，謝乾玉看了眼時間，腳步輕快地向早踩過點的海鮮店走去。

「老闆，今天捕到了什麼新鮮貨啊？給我...新鮮的每種都稱一點吧！」

清晨的海鮮店中人流不算多也不算少，但怎麼看也沒到海報上寫的那種要「搶購」的級別，跟在幾個早起的大媽後面，謝乾玉總算見到了面目還算慈祥的老闆。

「像你這樣早起的年輕人不多了啊，是來給女朋友買回去吃的嗎？」

面對有些自來熟的老闆，謝乾玉莫名感到有些奇怪，不過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連連稱是。

「能生吃的八爪魚、三文魚、還有魚子醬已經處理好了，在這裡。剩下的螃蟹和蝦什麼的，你是直接打包還是我給你處理好了？」

想想自己帶回去也還是要燒，謝乾玉覺得不如嘗嘗當地的口味：「那還是麻煩阿加西（大叔）幫忙烹調了，我就在這裡等著。」

來的夠早，店裡還沒什麼人，老闆處理的動作也很麻利，不多時就拎了幾個大大小小的還冒著熱氣的打包盒從后廚走了出來，看見謝乾玉時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可惜今天沒上到好的鮑魚啊，不然還能加個鮑魚參雞湯......」

聲音雖小，可還是被耳力過人的謝乾玉聽了去，權當老闆是在發牢騷。

「一共二十五萬元，請問是刷卡還是現金呢？」

桌上滿滿登登地擺了四五個塑料袋，但在海邊城市吃這些怎麼也用不著一千多的軟妹幣吧？

謝乾玉心知被宰，沒想到隔了十萬八千里還能遇上「天價大蝦」這種套路，不過他也不願多生事端：「現金吧，這裡。」

掏出五張新發行的五萬韓元面值的大鈔，認栽的謝乾玉打算趕緊走人。

「明明操著一口的首爾口音，就別裝什麼本地老主顧不想被坑了，小子！趕緊走吧！」把塑料袋交到謝乾玉手上時，一身魚腥味的老闆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拍了拍對方的肩囑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