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議婚

周敬煦回到家，正要往自己屋裏去，就聽一個聲音懶洋洋地叫道：「站住！進來！」

周敬煦腳步一滯，緩緩轉過身來，耷拉着腦袋走進大廳，暗道倒霉。

「爹，您回來了！」跨進門檻，周敬煦臉上已經帶上了十二分的燦爛笑容。「這次去上海，一切順利吧？南方熱不熱？」

周明翰不為所動地眯着眼睛看着他，冷冷地問道：「這段時間忙什麼？又跟着那些同學宣傳什麼救國理論去了？」

「爹，您不覺得這是一件很偉大很有意義的事情么？作為當代文化青年，我們應該以救國救民為己任。爹，您從小就教導我要有理想、有志氣……」既然爹爹都知道了，周敬煦也就只能想其它的辦法了。

「救國救民？咱們泱泱大中國，國富民強，用得着你救？我看你就是整天太閑了，竟跟着那幫窮鬼瞎攪和。？你要把老祖宗留給我們的家當全都拿出去共有平分了你才高興是不是？」

周明翰越說越怒，他五房妻妾，就這麼一個兒子。小的時候還覺得他喜歡讀書有出息，沒想到書讀得越多腦子越發糊塗，竟然跟那些貧民子弟一起搞什麼救國運動，現在他甚至寧願兒子喜歡吃喝嫖賭也好過如此「愛國」。

「爹，您別生氣，歐文先生在《論工業制度的影響》裏說……」周敬煦將父親扶到主位上坐下，正要跟他好好講解一下自己新學的歐文先生的理論，卻被惱怒之下的父親一拐杖揮開。

「不要跟我提你的社會主義還是，你還有三個月就畢業，畢業以後立即回來跟我學做生意。對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該成個家了，趁著還有幾個月的時間，讓你媽好好給你挑一個……」

說到這裏，周明翰似乎還不解氣，又用拐杖指著周敬煦繼續罵道，「真是書讀得越多越沒出息！家族供你吃供你穿，讓你進學堂讀書，你就是這樣回報家族的？若是沒有你爺爺和我辛辛苦苦在外打拚，你能有現在這份閑心『憂國憂民』？你老早餓死街頭了！」

「爹您別動氣，氣怒傷肝，您小心自己的身體。兒子知道錯了，畢業以後我就跟着您好好學做生意，一定把我們周家發揚光大。」

周明翰聽到這裏，心火總算平息了些。雖然兒子整天想着救國救民的不務正業，對他這個爹還算孝順。

這時，周敬煦又道：「爹，您看兒子今年才二十二歲，年紀也不大，不用這麼早成家吧？不如讓兒子跟着您跑兩年，好好學做生意，然後再談成家的事？」

周明翰眼睛一掄，怒道：「二十二了還小？你爺爺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爹我都會走路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家裏都娶了三個女人了。你倒好，到現在一個女人都沒有，你媽好心給你安排了兩個通房丫頭你還不要！你倒是給老子說說看，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以咱們周家的財勢，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其他的爹可以不管，可你是我唯一的兒子，你就得給我們周家開枝散葉！」

周敬煦低着頭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心裏卻着急萬分。讓媽媽給他挑個女人？京城上流社會裏那些所謂的大家閨秀他又不是沒見過，一個個就跟沒見過男人似的，看着他就臉紅，卻又一再偷看，想起來就覺得膩煩。跟那樣的女人過一輩子有什麼意思？就為了生孩子？

這時，周敬煦忽然想起今天上午在崇文院外面碰到的那個女子。一身的清爽利落氣息，容貌雖不出眾，但那樣眼睛聰明又極具靈氣，最主要的是，她沒有因為自己的容貌而對他多看一眼。如果能娶這樣的女人為妻，或許還有點意思……

「爹，我的婚事能不能由我自己做主？」

周明翰詫異地瞪了他一眼，看着兒子若有所思的樣子，忽然笑了。

「老子還當你不開竅呢，怎麼，有喜歡的女人了？不過咱們醜話說在前頭，以咱們周家的身份地位，門不當戶不對的你要弄家裏來也不是不行，但只能做小。那些不三不四身份低賤的女人肯定是不能做正妻的，你心中得有數！」

「她的出身應該不差吧？」周敬煦想起葉纖雪的打扮，能把洋裝穿出那樣自然和諧的味道來，絕不可能是小門小戶的女兒。而且看那氣質談吐，顯然也是見多識廣的。

「哪家的？」周明翰立即來了興趣。畢竟就這麼一根獨苗，雖然平時罵得凶，其實也疼得緊。見兒子真有了心上人，他也好奇。只要不與家族利益衝突，他都可以竭力滿足兒子的願望。

周敬煦搖搖頭，神色有些微惱的窘迫。「今天在學堂里見過一面……」

「哦？」只見了一面就動心了？周明翰猜測道，「絕色？」

周敬煦再次搖搖頭：「她容貌只是一般，但很有靈氣。爹您先不要管，我只是覺得她有點奇怪而已，並不是……」

周明翰瞭然地點點頭，以最大的寬容道：「爹明白了。我暫時不管你，不過半年之內，你自己要是沒有找到合適的女人，就讓你媽幫你選一個。」

周敬煦點頭應下，腦子裏再次閃現出葉纖雪的身影，對成家這件事情竟然沒那麼排斥了。明天，他是不是去學校打聽一下呢？那樣的女子，見過她的人都應該印象深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