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謠言滿天

葉清源臉色很不好看。自從今天的報紙一出來，京都學院的教授和學生們看他的目光就有些猜疑。下午第一節課後他回到辦公室，甚至聽到裏面幾個人正議論紛紛，說岳驚雲是怎樣的風流多情，而葉纖雪又是怎樣不安於室，說葉纖雪早就是岳驚雲的情婦了，周敬煦得知真相，憤而自殺等等閑言碎語。

葉清源怔然站在門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明白，這些人怎麼可以根據報紙上幾句不負責任的猜測之言就能這樣詆毀自己的女兒，詆毀國家的最高領導人？

他猛然推開門進去，隱忍着憤怒的目光在幾位同事臉上緩緩掃過，沉聲道：「我葉清源的女兒不是這樣不知廉恥的女人！大帥也是個有擔當的人，什麼風流多情不過是坊間虛言。請大家開口之前多想一想，你們口中所說之人，配不配當我們的國家領導？他們是否擔負起了自己的責任？他們的品性和能力究竟如何，應該以事實而論。我請問大家，你們有何證據竟如此詆毀國家的最高領導人？」

眾人吶吶地，一個個都躲避着他的目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葉清源是個學者型的教授，喜歡做學問，又因為出生葉氏這樣的大家族，在京都乃至整個南北學術界都頗有名氣。雖然他於交際上並不很擅長，但他與人為善，待人以寬，人緣一直都不錯的。直到葉纖雪忽然之間當上了總理，其他人看他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之後，就有人為自己的兒女親朋等各種各樣的事情向他送禮，求他幫忙。葉清源身上一直有一種文人的氣節，最是厭惡以權謀私貪污受賄的官員，自然是不肯收禮，也不答應說情的。久而久之，大家看他的目光表面上一如從前的敬重，然而心裏卻免不了怨恨。

如今看到報紙上的報道，就彷彿一根導火索一般，迅速點燃了他們內心深處的怨恨，趁著葉清源不在，便爆發開來。

葉清源似乎也明白其間的原因，但他卻無法釋然。這樣的話，無異於打他的耳刮子。

女兒一直是他的驕傲，是他的心肝寶貝，他相信自己的女兒，所以更加憎恨那些捕風捉影詆毀女兒名譽的人。

回到桂園，看到妻子臉色同樣不好看，然而更加讓他難過的是，周家二老竟然也在。他看三個人都有些面紅耳赤的，猜想着妻子一定跟他們爭論過一番了，但他還是故作不解地問：「親家公、親家母來了，為何站在外面？快快請進，請裏面看茶。」

魏清婉當即就要說什麼，周明翰拉了她一把，夫妻倆便沉着臉跟着葉清源來到客廳。

「今天的報紙，親家公看了吧？不知有何見教？」周明翰開門見山地問道。

葉清源點點頭，同樣沉着臉道：「不錯，今天的報紙我看了，而且到處都有人在談論此事。可是，我的女兒我知道，她不是這樣的人。大帥正在追求她沒有錯，這在敬煦離去不足一年的時候的確有些不合時宜，但孩子需要一個正常的家庭，因此，我們作為長輩才沒有反對。」

「哼，大帥是這個時候才跟葉纖雪勾搭上的嗎？你當我們都是傻子不成？早在她住在大帥府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岳驚雲對她們母子比對岳瀟瀟還好，若說他們沒有私情誰信？還有，那個時候岳驚雲怎麼會將安安立為繼承人？還不是想討好她？」

崔月眉平時為人是很溫柔嫻靜的，但只要涉及她的女兒，她立即就會變得堅強起來。聽到魏清婉這樣說自己的女兒，她立即就怒了，站起身來大聲駁斥道：「就算大帥一直喜歡纖雪，又關我女兒什麼事？她一直堂堂正正的，在作為周家媳婦的時候，沒有做過半點對不起敬煦的事情。不錯，的確有很多男人喜歡她，但這隻不過證明了我女兒聰明能幹，值得男人珍惜疼愛，這怎麼能成為她的過錯？」

「是啊，她到處招蜂引蝶都不算什麼，但她若沒有與岳驚雲勾結，我們敬煦怎麼會死？」魏清婉說到此處，立即紅了眼圈哭出聲來。

葉清源和周明翰兩個大男人都沒有說話，有些無奈又有些放任的讓兩個女人去吵，然而聽到這裏，葉清源卻有些惱怒了。

「雖然敬煦已經不在了，我們在這裏不應該說他的是非，但當初纖雪為什麼會與敬煦對立，別人不清楚，你們作為敬煦的父母會不清楚嗎？難道要我女兒跟着敬煦一起叛亂才算對？說句不好聽的話，如果不是纖雪，敬煦就不是自殺而是以叛亂的罪名處以極刑了！不但他，你們整個周家都要牽連在內！做人還是要講良心的，我女兒到底哪裏對不起敬煦了？當初敬煦被逼離婚另娶，我們纖雪也沒有怪他；後來他抓了我們夫妻說我們是南方的姦細，逼着纖雪嫁給他當平妻，我們也原諒他了。我們體諒敬煦也是逼不得已的，可是，他最後做的那是什麼事？那是叛亂，那是叛國！說實話，我為我女兒這份大義滅親的果決和堅定而感到驕傲和自豪！」

周明翰拉住還想辯駁的妻子，嘆息一聲道：「敬煦已經不在了，再說這些也沒有意義。我們也不是要纖雪為我兒子守節一輩子，但是，他們畢竟夫妻一場，安安還是我們周家的獨苗，我們希望纖雪就算要再嫁，好歹也先為敬煦守上三年。到時候孩子也大一些了，可以送回周家來，我們後半輩子就指望這個孩子了……」

葉清源看周明翰神情哀傷，體諒他死了唯一的兒子，也不會真跟他們計較什麼，而且周明翰提的這個要求也不算太過分，尚在情理當中。只是，讓大帥再等上三年，他肯么？

崔月眉看了看丈夫，不知道要不要答應。她也覺得女兒這麼快再嫁對她名譽不好，可是看岳驚雲的樣子，他能等多久呢？不說別的，單說在安安的問題上，他就不可能忍那麼久啊。

「怎麼？連三年她都等不了？」魏清婉看葉清源和崔月眉不說話，火氣一下子又冒出來了。「這樣一個不知廉恥毫無節操的女人，她有什麼資格當母親？把孩子還給我們周家，我們從此跟她一刀兩斷，她就是明日就嫁給岳驚雲，我們也不管！」

這時，只聽一陣歡快的腳步聲傳來，安安邊跑邊喊：「外婆，外婆，安安回來了！」

聽到安安的聲音，四位老人都轉過身去，不自覺地走出客廳迎了上去。

安安跑進來，看到不但外婆在，連外公都回來了。他剛剛叫了一聲外公，又看到爺爺奶奶都在，不由得高興地跑過去，一手拉着一個大人道：「爺爺，爺爺，安安學會游泳了！外公，安安學會游泳了！」

周明翰蹲下身來，疼惜地摸摸孫子發燙的小臉，看他滿頭大汗的，立即掏出自己的手巾幫他擦汗，同時笑問：「安安今天玩得很高興？」

「嗯！」安安重重地點點頭。

「誰陪安安一起玩的啊？怎麼玩得這樣瘋？」魏清婉也蹲下身來，看着他這一身汗，微微有些不悅。

「岳叔叔陪安安一起玩的。安安喜歡岳叔叔。岳叔叔教安安游泳。」安安非常興奮，說着又放開爺爺奶奶的手，跑回去接他喜歡的岳叔叔去了。

遠遠地，岳驚雲和纖雪一起走了過來。

安安高興地撲過去。岳驚雲及時蹲下身來抱住他。安安雙臂摟着岳驚雲的脖子，又叫道：「騎馬馬，安安要騎馬馬！」

「好叻！」岳驚雲抱着他一轉，就放到自己肩上。

安安咯咯笑着，兩手緊緊抓住岳驚雲的兩隻耳朵，同時雙腳不斷蹦著，催促道：「馬兒快跑！圍着花園跑！」

岳驚雲看了看纖雪，又看了看對面幾位面色不太好看的老人一眼，略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在纖雪的示意下帶着安安跑起來。

周明翰和魏清婉憤怒地看着岳驚雲和葉纖雪一起回來，又見岳驚雲與安安如此親熱，心中又怒又妒，當即指著葉纖雪道：「葉總理，葉大人，敬煦不在了，你現在又是總理了，我們管不着你了，但是——」

「但是什麼？」纖雪靜靜地說。

聽到魏清婉這樣指著自己的女兒責罵，葉清源和崔月眉不由蹙眉。然而看着女兒沉靜的面容，他們又很快鎮定下來。他們的女兒可不是那種會任人欺負的弱女子，從她有了神智開始，基本上就沒有受過什麼委屈，吃過什麼虧。

纖雪的冷靜讓魏清婉更加憤怒，當了總理，就不將他們當長輩了么？連周明翰心裏都感覺非常不悅，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看不透這個女人了，但是他明白，葉纖雪絕對是吃軟不吃硬的脾氣，若讓妻子來開這個口，只怕事情反而會更糟糕。於是，他拉了魏清婉一把，趕在她之前開口道：

「纖雪，敬煦離開還不到一年，你這麼快就要給安安重新找個父親了么？」

纖雪側頭望着不遠處岳驚雲和安安快樂玩耍的身影，輕聲道：「你們看到了么？安安需要父親。」

周明翰被她噎了一下，一時間也不好反駁。畢竟安安喜歡岳驚雲，那是明擺着的。不止現在，就是從前敬煦在的時候，安安也是喜歡岳驚雲的。這也讓他非常不解，他也是個男人，他也疼愛自己的兒子，可一個不是自己的孩子，就算他再愛孩子的母親，他也做不到岳驚雲這樣。單看岳驚雲對安安的態度，他就知道岳驚雲對葉纖雪有多麼認真。如果岳驚雲鐵了心要跟葉纖雪結婚，只怕誰也阻止不了，唯有輿論……

這時，魏清婉冷哼一聲道：「葉總理這麼說，倒不是你急着要嫁人，反而是為了孩子好了？這麼小的孩子，他懂什麼？但孩子不懂事，你為人母親也不明事理？你這樣做，讓孩子長大了怎麼抬得起頭來？如果你一定要嫁人的話，我們周家的孩子就要帶回周家去養。從今以後，你不再是他的母親！」

纖雪忽然笑了，她輕輕地問：「憑什麼？」

「憑什麼？憑我是孩子的祖母！」魏清婉顯然被纖雪的表情態度氣得不輕。

「孩子是我的，誰也搶不走。我跟敬煦第一次離婚的時候，孩子的撫養權就是給我的，而第二次離婚同樣寫得很清楚，孩子由母親撫養，我在民政部門是有登記的。當然，如果你們一定要跟我鬧跟我搶的話……」纖雪忽然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說下去。

「你，你要怎樣？」魏清婉看着葉纖雪淡然冷漠的神情，心裏忽然有些不安起來。

纖雪忽然嘆了口氣，然而目光卻越發堅定起來。她看着魏清婉，冷冷地說道：「敬煦已經不在了，我說孩子是周家的，他就是周家的，我說他不是，他就跟你們周家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你什麼意思？」

「纖雪，話可不能亂說的！」

不但魏清婉，就連周明翰也被她的話嚇了一跳。這種話，哪裏是一般女子說得出口的？可是葉纖雪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周明翰想起當初她是怎麼對付陳家的，絲毫不懷疑她此話的真實性。

「我的意思很簡單，我的事情由我自己做主，誰都管不著。安安是我的兒子，是我唯一的孩子，我自會為他考慮，他的將來，由我負責。如果你們只是想享受一下天倫之樂那沒有關係，我會經常讓他回周公館與你們見面，但如果你們想要干涉我和孩子的生活，那就對不起了，從今以後，孩子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纖雪擺明了是威脅。她本來也不想如此絕情的，但看着母親發紅的眼睛，以及父親沉重的面容，她就知道周明翰和魏清婉到桂園來肯定沒幾句好話。她這一生，除了安安，父母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豈能讓人欺負？更何況是因為自己的事情使父母受委屈，那就更加不可原諒了。

這時，安安和岳驚雲忽然安靜下來。安安敏感，似乎看出來母親在跟爺爺奶奶吵架，他心裏擔心媽媽，所以拉着岳驚雲要回來幫忙。

岳驚雲遠遠地就聽到纖雪最後一段話，心中真想為她喝彩。他趕緊帶着安安走過去，一把將孩子遞給纖雪，卻對周明翰和魏清婉道：「我有幾句話，也想跟二位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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