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別離的別離刀

獨孤別離仍風輕雲淡，絲毫不顯疲乏之態。他從容的走去，一階又一階。

群雄默然。

行六百階，有大教掌門怒斥道：「你也是武者，怎可一意孤行，欲劫持聖女？須知曉，聖女的存在，已歷經無盡歲月，任何一個武者，都視為精神支柱，信仰根源。你這麼做，就是要摧毀天下武者的未來……」

「我也無意其他，只有一念！」獨孤別離朗聲打斷對方，繼爾說道：「帶走當代聖女，又不是毀滅聖宮。你們另尋一個聖女便是。」

「可千百年來，聖女的傳承，都是上而下，一而一，非上代不故，不可延續。魔君所行，太匪夷所思了些吧？」又一大門首領辯駁道。「天圓地方，乃為大道根本，故無規矩不成方圓……」

「規矩？改改就行了。」獨孤別離皺眉，不以武力論勝負，而是辯言阻擋，對他的壓力反而更大。他就是身有百張嘴巴，也說不過這數萬之眾。因此，怒喝道：「別給臉不要，我的拳頭大，我就是規矩，少說廢話。若要撕殺，放馬過來。反之，就趕緊消失。」

「你……」有前輩老者，被他話語氣的鬚髮皆張，口鼻噴火。「狂徒，狂徒啊……老天，你怎麼不睜睜眼，竟讓這樣一個孽障橫行霸道……」

「閉嘴！」獨孤別離惱怒不已，凶唳倍增，吼道：「立刻滾蛋，否則我就真的要大開殺戒了。」

「魔君。」又一老者長身而起，點指喝道：「就算我等無能，不能守護聖山，由你逍遙進出，為所欲為，可你曾想過否，聖女會願意如你所想嗎？聖女受辱，必自盡以謝，這後果你可思慮？而你，要帶走聖女，究竟為的什麼，圖的什麼？」

「哼。」獨孤別離冷哼，神情里滿是不屑與譏諷。「聖女所念，便是我所念。你們這些混帳，哪裏知曉？當年我受聖女恩德，僥倖活命，自然要努力達成聖女的願望。我心之執，縱千難萬險，不可磨滅，非死必存。」

「胡說八道，簡直是喪心病狂。聖女之念，豈是你所能通曉？不過一以己度人的可憐蟲，還猶自不醒，深墜迷途。」

「速速幡然醒悟吧……」

「放下執念，皈依大道，在聖山下懺悔你的過往罪惡，否則千世萬世，必永受業火灼燒，恆難逃脫。」佛門大能做獅子吼，祈求一語驚醒夢中人，感化頑劣，建刀兵難立之大功果。

「聒噪。」獨孤別離橫眉立目，暴戾密佈五官，如陰雲浩蕩。他的袍袖一甩，似利箭穿雲，直撲聖山之顛。「多言無益，徒增煩悶。再羅嗦不休，我必橫殺百里，血染蒼穹。」

「死不悔改，枉費我等口舌。如此大惡，惟有誅之，方能還寰宇清凈，為我等後輩留一安心世界。」那佛門大能振臂而吼，全然沒了慈悲面孔，內力一盪，如海嘯噴薄涌盪，眉宇間儘是凶煞。「今日，惟放手一搏，以身化護道明王，剷除孽障。諸位，殺啊……」

「不錯，教化無奈何，惟有磨滅此獠。」道門領袖亦是怒吼，神色猙獰，再無順應大道、清凈無為的境界，道袍飛騰處，三尺青鋒長鳴。「凡無同道，當共儘力，誓將此獠抹殺，挫骨揚灰，殺，殺啊……」

這二者，均是當世大能人物，一呼百應。此番領頭衝擊，頓時武者響應，不分各自山頭，浩浩蕩蕩如百川歸海，又一次圍堵山路，殺伐再起。瞬間旌旗招展，無數武者踴躍，刀光劍影沸騰，殺氣直衝霄漢，氣氛異常蕭殺……

……………………

第八百台。

獨孤別離一手元冥術，補充消耗，一手似刀。刀光紛紛，如華輪轉，在他的身外形成一團保護罩。隨着他的快速移動，所過處盡皆血雨碎骨，殘肢斷體。

刀名，別離。

刀芒所向，無不分離。四方武者遇之，無不生死而易。

殘陽已落，昏黃的天際，仍一片暗紅。

…………

八百三十階。

八百五十階。

九百階。

百階之間，以散碎的血肉筋骨鋪墊，無一處空。濃郁的血腥氣息，就連疾勁的晚風都吹不散。活着的武者，儘管心神顫抖，卻彷彿殺紅了眼、著了魔障，不知進退、不顧生死、同仇敵愾的衝殺着，一撥又一撥，毫無休止。

「魔頭的別離刀，大家小心，不要靠近，遠攻！」有稍存理智者，趕緊大聲呼喊，提醒同道。

「殺……殺……」置若罔聞般，為了殺死魔頭，維護武林正義，無論強弱的武者們，被殺伐氣息引動，幾乎完全失去了理智，奮勇撲擊。有的哪怕須臾即死，也希望能在魔頭身上留一道傷口。

「紅塵無量，佛法無邊，花開花落，生死輪迴！」佛門大能內力澎湃，演化無上佛法，以大明王身施展輪迴佛印，就見一朵純凈的蓮花在他頭頂綻放，馨香撲鼻。待三十六葉齊展，內里生有一海，無浪無濤，卻蘊涵着大恐怖。

輪迴之印，以蓮為生，以海為死。這海，就是苦海，威能顛倒陰陽，定人生死，已是超脫了武道範疇，近乎於法。

佛門大能急忙變幻手印控制着，勉力拋出。那蓮花托著苦海，滴溜溜旋轉中，倒扣向孤獨別離。

「大道無邊，三清自在。乾坤有術，惟吾獨尊！」道家領袖也殺起了性，不顧自己修為是否可以駕御，潛能爆發，打出了無上絕學——乾坤術。但見漫空靈光匯聚，化做一隻大手，上可摘星辰，下可撈幽冥，似擎天之柱，迅猛抓落。

一法一術，狂暴非常。之後更有各家強者，也再不藏私，紛紛發出最強攻擊。一時間，種種亂像顯現，光彩繽紛，將孤獨別離淹沒。所有的功伐里，都蘊藏着始作俑者純粹的精氣神，威力大漲，無往不殺。只要意志一直存在，攻擊就不會停歇。這諸多意志，幾乎囊括了全天下武者的堅毅、執著、一往無前的決心，無物可擋，徹底摧毀目標，沒有半點餘地。

一時間，風雲涌動，天地色變。

「這一遭，絕對可以滅殺魔頭了。」有德高望重的武道前輩，終於鬆了口氣，興奮言道。

「不錯，任那魔頭天下無敵，也是在凡俗之中，紅塵之內，江湖圈裏。諸般術法轟殺，必死無疑。」

「大道得昌啊。」

「老天開眼……」

…………

「居然能打出這許多種超脫了武道的攻擊手段，對我也有莫大的威脅，你們也該驕傲自豪了。」獨孤別離嘖嘖自語，卻並沒有慌亂。

棄別離刀！

雙手划走，奇異的旋渦輪轉，漸有嗡鳴之音，如暗雷滾盪。可他還不滿足，再度催動，周身氣血沸騰，嘩嘩啦啦，磅礴無盡，將元冥術運轉到極限的一息百轉……

轟隆~轟隆隆~

雷聲大作，如同蒼天發怒，震蕩轟鳴。源頭，卻是獨孤別離的兩個掌心。那裏，已經演化成兩個黝黑的黑洞，深不見底。

六年江湖奔波，這還是他第一次遭遇大威脅、大磨難、大恐怖。而他在這般生死壓迫下，居然突破了元冥術的百轉極限，同時也掙脫了武道的束縛，向著術、向著法的方向，挺進。

異變陡生。

那許多種術法的攻擊，彷彿一道道河流，失去了自然的軌跡，萬流歸宗，被冥冥中一股大力拉扯著，消失在黑洞裏，沒泛起一絲浪花。就連其中蘊藏着的純粹意志，那諸多武者迸發的精氣神，都被汲取一空，貪婪消化。

這兩個黑洞，猶如深淵地獄里的兩個被打開了的門戶，氣勢奔放，氣息渾厚，似可吞天噬地，磨滅一切存在。內力崩潰，靈力坍塌，而所有純粹的精氣神，則在剎那裏，融合到了獨孤別離的意識。他的精氣神，迅速飆升，彷彿可以演化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神魔。

而在他的意識也起了詭異變化，竟然還可以看到自己的肉身，纖毫皆顯，甚至隨着時間的推移，精神的愈加強橫，簡直能看透皮肉，臟腑、筋骨、血管、血液等等，再細微的地方，都洞若觀火，盡在掌握。

呼~

吐出一口濁氣，獨孤別離的軀體，緩緩升騰，目光里無悲無喜，無愛無恨，俯視芸芸眾生。他的雙手輕輕一握，感覺自己的力量，幾乎都可以打破蒼穹，通往另一個世界。

而他的智慧，也越發的深不可測。從前自以為無敵的武道，現在細細思量起來，簡直是如孩童嬉戲般幼稚可笑。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完全可以創造出更強大的武學。

武道，絕非江湖中武者所標尺的那麼淺薄。

他的眸子裏，智慧之光在浮動。頭頂，幾道清光閃爍，如三花，似五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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