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誤傷南寒

第四十四章 誤傷南寒

夜深了,祁睡不成眠。折騰了半宿后,他便起來去了心魔台——敬親王府最高的樓台,在怡園的最東邊。之所以管它叫心魔台,是因為這裡有他太多的童年的記憶,更可以為他斬除心魔。只要有了委屈,抑或有了心事,他便會獨自爬上這裡看星星,看月亮,看大半個天慶街的夜景。

可今夜什麼也看不到。因為天空有厚厚的鉛灰色的雲層,而輕霧更像藤妖似的把天慶街給密密地纏住。眼前只有黑朦朦的一片,而落在身上的也只有陣陣刮骨的冷風。初冬的深夜,寒風吹得厲害,打在臉上生疼生疼的,他不住地打著冷噤,連牙齒都在打戰。但他仍不肯離去,仍坐在台階上舉目凝視,直到把自己的眼睛和頭看累。然而,收回目光時,他打算低頭,卻動不了啦。因為全身木木的,連脖頸也僵硬了。於是,他慢慢低頭,小心地轉動脖頸,生怕急了會被拉傷。

然而,就在這時,從下面忽然傳來了一聲輕微的響動。祁的心突地一跳,立刻暗喝道:「誰?」

「我。」黑暗處,馬上有人回答。是茻茻!她怎麼來啦?祁依舊小心地轉動脖頸。少頃,便見一道黑影嗖的一下飛上樓台,祁梗著脖頸看了過去。茻茻的眸光忽閃忽閃,似兩粒夜明珠在黑暗中閃動。片刻間,她走近了,見祁一副怪怪的神態便忍俊不禁了。

「茻茻,你也睡不踏實?」這會兒,祁的脖頸緩解了許多,差不多能輕鬆轉動了。他晃了晃頭后好奇地問道。茻茻沒有回答,瞅了一眼后,漫不經心地緊挨著坐下,而後四下打量,再仰臉看了看天空,接著又瞅著祁眨巴了幾下,不解地問道:「在這看啥呢?這不,什麼也沒有啊,還怪冷怪冷的。練功啊?」

祁苦笑了笑。他沒有回答,而是起身背著手蹦噠起來。開始,在樓台中央蹦噠。後來,又繞著樓台邊蹦噠。看著他一個一個來回蹦噠,茻茻笑道:「呵呵,還真是練功,而且練的還是蛤蟆功……」

「茻茻,你喜歡伍壡,又開始想他了?」祁一邊蹦一邊喘著粗氣問道。茻茻的話還沒說完,被他這突然一問一下給問傻了,她張著個嘴在那愣怔了半天也沒緩過神來。

見她不作聲,祁停下,回到她身邊緊挨著坐下。這時,茻茻才緩過勁來。她扭頭惡狠狠地盯著祁,似要殺人。但天太黑,祁懵然無知。他緩了緩氣后又問道:「茻茻,你怎麼一點也不喜歡我?我就一點也不掌你眼嗎?」

茻茻仍惡狠狠地盯著他,依舊默不作聲。見她不回答,還直盯著他瞅,祁側臉瞧了過去,但剛對上目光,茻茻突然猛撲過來,雙手圈住他把嘴伸過去貼住他的唇「啵」的一聲但又馬上鬆開回身端坐著。

茻茻這一突然舉動把祁嚇了一大跳,他半天也沒緩過勁來,坐在那愣怔怔地直發傻,嘴巴張開能塞個鵝蛋。這時,茻茻歪頭瞅了瞅,見他這副傻相不禁笑了,道:「這只是警告,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瞎胡咧咧。」說罷,輕嘆一聲,舉目望著遠處。片刻后,她忽然問道:「祁,你說這人活著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念頭?按下一個又冒出一個,一個還沒有按下去一下子又冒出了好幾個,好幾十個,甚至成百成千成萬地冒,那多累呀!若是沒了這些念頭,人又會怎樣?」

這時,祁已緩過神來了。他用舌尖舔了舔唇,咂著嘴吧嗒吧嗒了幾下,好像在品著余香,彷彿有一縷甜膩膩的滋味嗞嗞地湧入了心間。於是,他仰臉閉上眼睛,一副陶醉的樣子,但仍沒有忘記回答茻茻。

「這人若沒了念頭那成了什麼呢?佛說,一念放下,萬般自在。我覺著不對,一念放下,應該是萬般成空,這個世界也就沒有了。在這個世界,萬物都有念頭,就連花草魚蟲都渴望陽光雨露,渴望生長,更何況人呢?你就別想那麼多了,去想的話活得也太累了。一念花開,人生精彩,一念花落,轉頭成空,就這麼簡單,這才是生活。」

茻茻驚詫了。她睖睜睖睜地望著祁半天也沒有說出話來。她沒有想到能從祁的嘴裡聽到這樣的話,這著實出人意料。過了一陣子,她眼睛忽閃忽閃了幾下,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而後緊盯著他突然問道:「那梅子衿呢,她也是你的精彩嗎?」

祁愣了,但很快反應過來。他馬上應道:「她,這怎麼可能呢?我都忘記有這麼個人了。最多,她也只能算是溪水中一朵小小的水花,就連浪花也算不上,何談精彩?」

可是,茻茻似乎與他杠上了,仍緊盯著道:「可水花也是花呀!有時候,有人卻偏偏喜歡水花,因為它溫柔,玲瓏,可愛。」

祁突然閉嘴不說話啦。他死死地盯著茻茻。兩隻眼睛瞪得圓圓的,一眨不眨,就這樣死死地盯著。雖然天黑,看不清祁此時的眼神,但茻茻仍感覺到了不善,急道:「你、你要幹嘛?」說著,慌忙挪動身子,跟他拉開些距離。

然而,祁突然飛身而起,緊接著叮的一聲一道劍光同時揮出,刺向她的身後。他突然出劍,把茻茻驚得駭然一跳。她嗖的一下噌的而起旋身而起,身影飛向半空,幾乎同時,叮的一聲腰間一道弧線劃出,黑夜中,寒光閃閃。

原來,在茻茻身後陡地出現一團黑影,鬼鬼祟祟,而且感覺到有道殺氣逼來,這來者不善啊!當祁和茻茻兩道劍光同時逼去時,便聽到「啊」的一聲尖叫,緊接著,又傳來咚的一聲,黑影掉下樓去了。

見狀,茻茻和祁急忙縱身而起,朝黑影墜落的地方飛去。頃刻間,兩人飄然落在黑影旁邊。黑影坐在地上正哎哎喲喲地不住呻吟。

這聲音聽起來咋這麼耳熟呢?兩人揮劍指著黑影,正疑惑中,但又立刻聽到黑影張嘴出聲了,只聽得他惡聲惡氣道:「死祁,死茻茻!不就偷聽了你們幾句瞧瞧話么,至於嗎,這樣拚命?都摔死我了!」

是他?聽到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兩人同時驚訝道:「南寒!怎麼是你?」

黑影正是南寒。他坐在地上仍哎喲哎喲地連聲呻吟,接著又罵罵咧咧道:「廢話!你們還傻愣著幹嘛?快扶我起來呀!有你們這樣的嗎?一個個都重色輕友!哎喲!哎喲!這腚怕是快摔成八瓣了。哎喲!嘖嘖嘖嘖!快扶我起來呀,你們還磨蹭個啥?」

聽到他高一聲低一聲的呻吟聲,兩人頓時樂了,心裡止不住地想笑。若是在白天,見到他被摔得齜牙咧嘴的狼狽相,兩人還指不定要怎麼笑呢,非笑岔氣不可。但聽到他罵罵咧咧,兩人頓覺又好氣又好笑。收劍入鞘后,兩人誰也沒搭理南寒,扔下他掉頭就走,決然地徑直而去,而且十里也不回頭。這一下,可把南寒氣得都快要背了。他眼瞪瞪地瞅著兩道人影消失在黑暗中,不禁忿忿然道:「好你個祁,好你個茻茻,算是白交你們啦,我要與你們絕交。從此刻起,我們不再是兄弟啦。哼!」說罷,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錦袍,然後,一瘸一跛地朝自己的住處走去……

翌日清晨,祁把自己包在被窩裡睡得死死的,連頭也給蒙住,比挺屍還挺屍。外頭,門被敲得震天響,他依舊睡得香噴噴的。這一下,可把倫晴急壞了。廳堂上,一眾人正等著他接旨。太皇太后宣他們進宮覲見的懿旨到了,傳旨的是,明月身邊的南宮紅和幾個宮女。

一陣吵鬧,把住在怡園裡的一眾人都給吵醒了。一見是當家主母,眾人便都連忙上前幫忙,尤其是茻茻和南寒等人。一時間,射門的射門,叫喊的叫喊,怡園裡霎時熱鬧起來,連房頂都快要掀翻了。但人睡得太死,一直沒有動靜。忙了一陣子,倫晴沒法子了,便對茻茻說:「走,我們先去接旨,待會兒再來喚他。」

茻茻一聽愣了,心裡嘀咕著,怎麼還有自己的事呢?太皇太后咋要傳我去呢?這唱的是哪一曲啊?她正猶豫著,但來不及細想,便被倫晴拉著就走。一路上,她被倫晴弄得稀里糊塗摸不著北了,稀里糊塗來到廳堂,稀里糊塗地隨倫晴跪下,直到稀里糊塗地聽完南宮紅宣旨,她都雲里霧裡緩不過勁來。到最後,她總算緩過神來,雖然仍暈暈乎乎,但終是搞明白了一件事。

原來,太皇太后要見她,是因為皇上要給她和祁兩人指婚了。這也太突然了吧!事前,竟一點消息也不給,突然襲擊,猝不及防,她徹底蒙了,愣在廳堂半天也沒有吱聲,臉色十分的難看。倫晴望著她,見她默然不語難受的樣子,深知這事太突然,著實為難了她。在這之前,她自己竟一點也不知情,但凡有半分消息,她都會給她透個實底,可現在…倫晴心裡十分不安,但此時又不便解釋,只能給她送去一個滿含歉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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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花落恨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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