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我要學會自己扎頭髮

宋九兮是三天後，才知道付辰雲的事。

那時宋九兮正在生孩子的關鍵時候，方瓏不敢告訴她。後來燕述白回來了，他將這事壓了下去，想等宋九兮身體好點才告訴她。

三天後方瓏才跪在宋九兮面前，紅著眼將付辰雲的事說了出來，宋九兮聽了后臉色立馬變白了。

方瓏哽咽地說：「小阿措如今抱著付辰雲的……身體不放，我們勸都勸不了。」

宋九兮起身，咬牙道：「去明王府。」

明王府里有一個小院子是當初小阿措住進來后，宋九兮特意划給她的。後來付辰雲要收她做女兒，宋九兮就將附近幾個院子都給了他們。

明王府很大，又住不了幾個人。這裡的院子就成了付辰雲和小阿措的家。不管他們住不住京城，但他們回京住的都是這裡。

付辰雲給小阿措準備的嫁妝也放在這裡，整整堆滿了三間屋子。

宋九兮到了院子里，直接推開了付辰雲的屋子。

小阿措就坐在床邊，旁邊床上躺著的就是付辰雲。

三日過後，付辰雲似乎沒有變什麼模樣，只是皮膚變得白了些，人也一直閉著眼不再笑嘻嘻的模樣。

宋九兮緩緩走過去，小阿措抬起眼問：「你是來看我爹爹的嗎？」

「嗯。」宋九兮應了聲，聲音發抖。

她還記得她第一次見到付辰雲的樣子，付辰雲穿著女裝，亭亭玉立在紅煙閣里。當初若不是她從青姨口中知道付辰雲的身份，她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然是一個男子。

他長得太過漂亮，眉目精緻，稍施粉黛，就成了一個傾城佳人。

娘親去世那些年，是他偽裝身邊在紅煙閣里維繫著紅纓暗衛的運轉。但宋九兮知道付辰雲不喜歡穿女裝，他一直想堂堂正正當一個男兒。

後來他行賈坐商，在大衍境內到處行走，偶爾回一趟京城，宋九兮都能感受到他身上越來越洒脫的性子。

後來他遇到小阿措，好像找到了目標一樣。一心想將她收著當女兒，滿心滿眼都是她。他教她京城習俗，帶她吃喝玩樂，把他從小沒體驗過的都體驗了一遍。

就在一切都要變好的時候，付辰雲死在了七皇子手裡。

宋九兮沒想過，七皇子竟恨他到這個地步。

宋九兮低著頭，心中疼痛難忍。

小阿措忽然開口：「我早上自己扎了辮子，你看著扎的好不好？」

宋九兮抬起頭來，目光看向小阿措。小阿措眼睛很平靜，嘴角帶著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

宋九兮的目光看到她頭上的頭髮，她按照他們以前給她扎的樣式，在兩邊抓了兩個揪揪。但她沒抓好，頭髮一大半都散落了下來。宋九兮說：「我一會幫你重新紮。」

「不用了，以後我要自己扎了。」小阿措又說了一遍，「我要學會自己扎頭髮了。」

門口站著的方瓏聽著小阿措平靜的語氣，眼眶一熱，眼淚沒憋住流了下來。

宋九兮眼眶裡含著淚，她想說以後也有很多可以替她扎，但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是付辰雲。

是付辰雲將小阿措從深山裡一個古怪的小女孩，變成了如今可愛的模樣。

但付辰雲又不在了，改變過來的小阿措只能無措地被留在原地。

宋九兮忍不住眼淚，她撇開眼看向付辰雲。她突然問：「你給他用了什麼葯？」

小阿措說：「一種可以讓身體保持原樣的葯，但無法一直保持，只能保持一個月。我過段時間就會回到蜀地去找葯，他，他留在這裡。你能幫我照顧他嗎？」

「小阿措，」宋九兮的聲音很輕，「你要一直將他維持成這副模樣嗎？」

「不好嗎？」小阿措反問。

宋九兮回答不出來，按照正常人來說，這樣有什麼好的。人死了留著個無知無覺的身體，只會加重痛苦。入土為安才是真正對一個死者的尊重。

但小阿措是彝人巫主，她已經學會了很多正常人的生活習慣。

如今生死……也要她如「正常人」一樣嗎？

宋九兮沒有回答，而是換了一個問題：「付辰雲一直想做的，就是希望你能開心。他給你安置好了嫁妝，不是希望你以後能嫁一個好人家，而是你希望你自己過的舒心。京城大家女子有的，他希望你都有。」

「就算他不在了，他教你的，你也忘不了不是嗎？」

小阿措睜著大眼睛看著宋九兮，忽然大眼睛里盈上了淚。

「他這樣的人好討厭，教會了我，就撒手離開了。我還不如，不如回我的深山找小青去。」

小阿措忽地哭了出來，嚎啕大哭。

宋九兮走上前抱住了小阿措，小阿措埋在她懷裡，哭得天昏地暗。

直到她哭得沒力氣了昏睡了過去，宋九兮才將人放開抱到了床上。

「方瓏。」宋九兮揉了揉眉心喊。

方瓏走了進來等宋九兮吩咐，宋九兮看向閉著眼的付辰雲，等了好一會兒才道：「該安排的事都安排好。」

方瓏看向睡在一旁的小阿措，猶豫地問：「小阿措不是不同意付辰雲下葬？」

「等她睡醒了，她會同意的。」宋九兮笑了一下，眼角閃著晶瑩的光，「付辰雲把她教的很好。如果她早想一直將付辰雲的屍首這樣維持下去，她就會帶他回蜀地了，而不是留在京城。」

小阿措已經認可京城是她的家了，她已經回不了蜀南了。

但給她在京城安置一個家的人，卻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