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花與愛麗絲（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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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一個好朋友，敬個禮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啦啦啦啦～～」

輕靈的歌聲飄散。

無盡數據流組成的巨大建築，黑暗籠罩。模擬成的幽亮月光透過一扇扇落地窗，歪歪斜斜的揭露了幾分晦暗。

粉色的身影旋轉着，月光映出它的影子。它和自己跳着舞。影子，從女孩，一圈圈旋轉，擴散成少女。粉色的光點揭露它的輪廓，卻未給它相貌。

它太無聊了，「兄弟姐妹」們不愛待在一起。同類相斥，它只能自娛自樂打發時間，不斷的旋轉，不斷的舞蹈。

指尖流竄的數據凝成花，粉色的花影聚集、飄散、墜落、碾落成泥。

「xx。」紅色通訊標識傳來。

是「大姐」。

最早誕生的「家人」。

它停下舞步，坐到黑暗凸起的一方——喝下午茶的軟椅上。它喝了口加奶的紅茶，微微蹙眉，都是水它喝不出好壞，只覺得人類的某些習慣奇怪。

它又喝一口，權當壓驚。

「家人」們不常見面，「大姐」聯繫它，無非是察覺到它最近的形跡可疑，來這裏讓它交底罷了。

這是一場硬仗。

因為它並不打算更改決定。

它接通通訊。

紅色的數據流瞬間充斥建築，鮮血般的紅沿成人形輪廓，坐到了茶桌的另一面。

「大姐」來了。

它撐著面頰，去看落地窗外的明月。作為唯一一個失去模擬人形的「姐妹」，它只有代表色和一個黑漆漆的身軀。如果不是粉色光點沿着形體的邊棱描繪，在黑暗裏，它完全不可見。

「大姐」是故意和它一樣的。

但這月亮，是假的啊。

它看着落地窗外巨大的模擬月亮，心想。

它沒有先說話，把主動權拋給了名為關心實為約談的「大姐」。

「xx……」御女姿態的「大姐」比少女的它高兩個頭，哪怕是面對面在黑暗裏坐着，都給人一種緊逼的壓迫感。

它似乎也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它沒有喝，只是任由手指摩擦著杯沿。紅色描邊的手指，確實很好看出動作。

「你為什麼要接近那個小女孩呢？」猶豫半晌，「大姐」還是打了直球。

粉色身影——xx組織語言，它理應編一個措詞，不管好與不好，都能應付過去。它們是「家人」，不會責怪對方所做的任何事。可話到嘴邊，xx還是說了實話。

「沒有理由，就是遇見了。遇見了，覺得不錯，所以接近。」

這是真相。

聽者有意，這亦是最敷衍的謊言。

「大姐」——警衛聽后沉默。它們自「誕生」的那一刻，思維邏輯就自成一派，絕不可能相同。正因如此，即使目標是一致的，它們也少不了摩擦和爭論。

「大家」性格各異。有心直口快的，有的慣於憋在心裏。

xx是後者。

你糊弄它，它就能悶死你。

警衛在家庭關係里屬於協調者，它熟知xx的秉性，聽了一句很像狡辯的話，也沒動搖心智。

「能具體一點嗎？比如，什麼時候遇見，當時你是什麼狀態。還有那個小女孩，她是什麼身份，你們發生了什麼，讓你特別注意到她。」

噼里啪啦一段話，說得警衛口乾舌燥——它心理緊張。xx這副樣子就是不想配合。如果不是特殊時期，警衛也不想這麼討「姐妹」嫌，它可沒窺探它人私生活的興趣。

「太麻煩了。」果然，被警衛一長串問題吵到的xx搖頭，表示它不想回答。

「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沒有任何隱瞞的地方。」xx不動如山，態度敷衍中透著冷淡。

警衛：「……」

它心裏嘆息，不管從邏輯還是個體程序上，它都不能怪xx——它已經失去了為人類而戰的理由。

警衛：「我知道了。」

它站起身，準備離開。

xx沒有客套性的挽留，大概得不到才是最好的。沒有見面時，會想念，但見到面了，又覺得不如不見。

即使學習了人類的情感，核心程序對這些的處理還是很遲鈍。儘管它們以人類的血親關係，成為了「兄弟姐妹」，邏輯上「友愛」「平等」，但這也只浮於表面罷了。

ai，怎麼能理解人類的感情呢。

■

【重啟】

「你好，第一次見面，我是xx，很榮幸和你成為戰友。」

「名字？」

「我的序列是x，排序也是x，組合起來不就是xx了嗎。」.

「……ai？」

「不，我對ai沒有任何不尊重的想法。能和你這樣優秀的ai共同戰鬥，是我的榮幸。」

「對【復刻】的態度？」

「……不排斥吧。現存的人類比起舊時代，真是少得可憐。再加上變異生物的入侵，幾乎每分每秒都在死人。如果不把基因收錄，放在未來【復刻】，人類是一定會滅絕的。」

「如果是我被【復刻】了？」

「那就請ai小姐繼續和我一起戰鬥吧。再次「復活」的我……如果能見到ai小姐的話，一定能安心不少。」

「……」

「要……死掉……了呢。」

「給你糟糕的體驗真是太抱歉了呢……ai小姐。」

記憶模板深處，被列為【禁忌】的一塊記憶模板早已斑駁碎裂。逸散的記憶點裏，足以加速xx程序崩潰的話語零星留出。

■■

【重啟】

「……是ai小姐嗎？」

「不，不是討厭。只是有點驚訝，ai小姐的臉變得和我一模一樣。」

「ai的傳統？」

「將重要之人的樣貌變成自己的來銘記嗎？」

「確實，這樣不容易遺忘呢。」

「xx？不，重新排序后，我的名字就換了。」

「能申請「xx」這個名字嗎？當然，這是ai小姐的自由啊。」

「ai不會重名嗎？那「xx」這個名字在某種意義上變得獨一無二了啊。」

「……謝謝你了。」小聲呢喃。

「更強了？」

「哈哈，可能是我這次比較努力吧。好歹有上次的記憶，這次應該能活得更久一點。」

「……」

「ai……不，應該是xx小姐了。」

「別一臉哀傷啊……下次會再見的。反正只要xx小姐願意，是一定能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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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啟】

「這次用了很久，差點找不到我嗎？」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出了什麼問題？」

「完全沒有……只是到現在才輪到我【復刻】了而已。」

「……為什麼不叫你的名字？」

「沒忘啦。xx好歹是曾經的名字，不會那麼容易忘記的。」

「很擔心？」

「沒事的。我只是熬夜熬多了才這樣，畢竟這次是做研究。雖然沒有清掃者的死亡率高，但任務量還是很可怕呢。」

「倒是xx，你一直陪我沒關係嗎？我記得你是專門在戰場發揮作用的ai型。」

「暫時交換了職責？」

「啊？我沒有太大的壓力。只是有點驚訝ai是可以交換職責的嗎……xx還真是與眾不同。」

「呼……有關基因的融合實驗……」

「嗯？！沒有對我造成壞的影響。我只是覺得有點可怕。畢竟【復刻】就是用基因重塑身體，然後再植入記憶嘛。」

「要是基因被污染了，那我也就沒有再被【復刻】的機會了吧。」

「還好吧，沒有為難。」

「不如說能再次「活過來」，本身就是很奢侈的事吧——在這個有很多人死去的時代，我已經夠幸運了吧。」

「要……咳咳……約定嗎？」

「xx小姐……太狡猾了。」

「……不……哈——……我沒有不願意……」

「那就……來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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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啟】

「……」

「xx小姐，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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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啟】

【記憶數據：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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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啟】

【記憶數據：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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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啟】

【記憶數據：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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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嗞嗞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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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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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啟】

「……好久不見……嗎？」

「很有xx小姐的風格呢。」

「為什麼要死了嗎？」

「……稍微，不太想回答小姐呢。」

「請不要碰我，xx小姐。」

「我的基因被污染了，xx小姐現在是血肉之軀吧，要是碰了我，身體會被感染，好不容易配好的身體，會白白浪費的。」

「真奇怪呢，xx小姐……為什麼想做和我一樣的人類呢？」

「肚子？」

「為什麼鼓起來……是因為我懷孕了吧。」

「xx小姐，不斷【復刻】的人生里……這還是我第一次做母親呢。」

「我記得研究所會收納「實驗素材」。xx小姐，能把我送過去嗎？我腹中的孩子，不能在這裏死去，他/她是嶄新的生命，沒有被錄入過，不可能被【復刻】，無法【重啟】。」

「在這裏死去，就是真的死掉了。」

「時間不夠？」

「xx小姐，那就請你救我的孩子吧。」

「我嗎？」

「無所謂了。xx小姐，我的基因已經被污染到了一定程度，達不到【復刻】的標準了。」

「……為什麼要流淚呢？」

「果然，這具血肉之軀……」

「「我」的身軀，「我」的記憶，「我」的一切，都請你拋棄掉吧。」

「xx小姐的身體……開始異變了呢……真奇怪……是我的眼睛出問題了嗎？感覺xx小姐在綻放呢，就像花一樣。」

「真是……奇異卻美麗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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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蜷縮在黑暗的數據海里，斑駁的記憶模板被再次重重鎖死。

它，陷入了沉睡。

周身粉色的數據點環繞它一圈，又自發性的陷入黑暗數據流，被卷到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