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四大 「發明」
古人的生活還是非常有規律的，基本符合徐寧所認知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只不過對於大虞朝的百姓來說，因為官家在商事上的支持，使得大虞朝無論大城還是小鎮，連宵禁都沒有設，保甲制度的推行也讓一般鄰里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加緊密，在比較富庶的江南，這一點顯得更加突出。
在山隱鎮上，本地鄉賢三老為代表的陸家和多年書香傳承存有大儒的宋家，本來相安無事，關係親密，但後來又闖進一個徐家，因為與陸家有著糧食生意的競爭，原本平和的生活就多了幾分漣漪，好在三家也都是體面人，在幾次明裡暗裡的試探后，便逐漸呈現出一種三足鼎立的姿態，只是這年春耕宴席，卻讓徐家大出了一把風頭，隱隱有了一番壓伏其他兩家的味道。
徐寧回到家，才剛坐下來，小柔就拿過了燒餅，坐在台階上一邊吃，一邊開始給他講起從二房三房那邊打聽來的消息。
「少爺，三老爺一大早就回來了，帶來了好多東西，那長長的貨車隊伍，一眼都看不到頭呢！家裡人從車上也搬下來好多東西，什麼都有，吃的喝的玩的，看的小柔眼花繚亂的！聽說好多都是從臨安城進貨來的，你說臨安城得有多繁華啊！」
「少爺，稷山上道君洞府已經被找到了，現在正在往外面運書，話說家裡的老祖宗可真厲害，聽說那藏書塞了滿滿一個屋子，還有好多都是孤本，要看都沒地方看呢！老太爺說了，準備在家裡建一個藏書樓，專門放這些藏書！」
「少爺，關於這些藏書，咱們蘇知州也來信了，信上說以後來大河縣，會專程拜訪我們徐家一趟，到時候還要問我們借書呢！這可把老太爺高興的，連連說老祖宗藏書的發現，是我們家的一大幸事！還當場表示想找找那位老神仙，親自當面感謝呢！」
「少爺，宴席上吃的好多啊！有酥餅、方糕、糖面人、蜂糖糕、清湯羊肉、炙羊肉、潤兔、潤雞……還有人也好多啊！老太爺、大老爺、二老爺還有三老爺，一大群人都出現了，據說晚上宋家和陸家的也要來，搞的熱熱鬧鬧的，還有聽說晚上的宴席，老太爺已經和宋家陸家合計好了，準備以春耕為題，讓各家小輩作詩，我們山隱書院的教習們也來了，要一起評出個高下呢！」
「……」
小柔嘰嘰喳喳地說著，許是很久沒見家裡這麼熱鬧了，她也興奮的很，小嘴蠕動著，一會兒工夫那燒餅就不見大半了。
徐寧在一旁笑呵呵聽著，手上沒停，拿筆在紙上寫寫畫畫著。
但小柔說著說著，聲音突然就低了下去，徐寧納悶了，抬頭一看，發現這小丫頭有些沉默，一副很沮喪的模樣。
「又怎麼了？」
徐寧眉頭微皺，拍了怕她的腦袋，「燒餅不好吃？還是又遇到了什麼事？」
小柔像個老大人一樣深深嘆了口氣，下巴擱在桌子上道：「少爺，看到他們辦的這麼熱鬧，我們沒得去，小柔心裡難受。」
一邊說，一邊小柔還伸出手往自己身前劃了一圈，「有那麼多那麼多的好吃呢！一樣也沒得吃……」
徐寧看著小丫頭委屈的樣子，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放下筆笑道：「好了，不就是一些好吃的嗎？少爺從早市裡買來了一些材料，待會兒給你看點好東西！」
徐寧拍拍小柔的腦袋，站起身來。
「和少爺的這些東西來比，家裡的不算啥。」
說著，徐寧就指了指自己放在院子里的那包東西，起身走到了外面，在小丫頭期待的眼神中把東西都拿了出來。
調配好的糯米糊糊、幾個竹管、一口乾凈的陶罐，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這些東西在小柔看來，都顯得如此奇怪，完全不像是她認為的好東西！
「少爺，這是什麼？」
小柔拿過那糯米糊糊，好奇地問道，「好吃嗎？」
說著，她便要伸手去蘸蘸嘗一嘗，被徐寧敲了一下腦袋后，便縮在了一邊，又是委屈又是好奇地看著。
「這是用來蒸酒用的……今天讓你看看少爺的四大「發明」！」
徐寧說著，又拿出來三壺米酒，盡數倒入了陶罐中。
「蒸酒？四大「發明」？」小柔在旁邊看著，偶爾也按照徐寧說的去做。
徐寧搭了一個簡單的火堆，把陶罐吊在了上面，之後便用油紙做成漏斗模樣，覆蓋在上面，邊角處用糯米糊糊塗上，保證一定的密封性，而漏斗底部則朝上，用烤彎后的竹筒連接起來，長長的竹筒盡頭便是一個小碗，用來盛接蒸餾后的酒液。
這一套流程下來，居然已經接近晌午了，小柔早就在旁邊等的腿都酸了，最後坐在台階上，一邊織衣服，一邊看自家少爺。
「好了！現在就是慢慢等著了！」
徐寧擦擦額頭的汗水，看著這套簡易的蒸酒裝置，轉頭又將一張紙放到了小柔手上。
「小柔，這是一套我設計的內衣內褲，又叫比基尼，你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做。」
「啊！內衣內褲？比基尼？」
小柔臉一紅，卻還是乖乖看著紙上畫的圖案，抬頭髮現徐寧又在忙碌第三樣事情了，便更加好奇，「少爺今天回來要做的事情好多啊！」
徐寧頭也不抬地將一些硝石倒在石板上，用木棍慢慢碾磨著，逐漸碾成了粉碎，又繼續重複這件事，直到有了許多硝石粉后，他才取來一桶水，將這大量的硝石粉都倒入了水中。
剩下來還有一些殘餘的硝石粉，徐寧也沒有浪費，乾脆找了些碳來，全都碾磨成粉，在地上鋪出了一個人的笑臉。
「咕嚕嚕！」
做完這些，徐寧伸了一個懶腰，這才聽到旁邊傳來一個響聲，像是悶久了的蟲鳴一般。
轉頭一看，只見小柔慘兮兮地看著他，一張小臉上滿是對食物的渴望和期待。
「少爺，小柔餓了……」
小丫鬟指了指自己身後的裡屋桌上，不知何時，那邊的桌上已經放了三碟小菜，還有一碗米飯。
徐寧愣了一下，看向小柔，便已經猜到了什麼，心中有些微暖。
「少爺，剛才你太入迷了，小柔不好意思打擾你，就去廚房那邊拿了點飯菜過來，你快吃吧！」
小柔努力將視線從飯菜上移開，小手捂著自己肚子說道。
「是少爺忘記時辰了，」
徐寧拍了拍小柔腦袋說道，「一起吃吧！」
「不不不，少爺，小柔不能上桌吃飯的！」
小柔連連擺手回道，「而且那是廚房裡拿來的飯菜，小柔也不能吃的……嗯，少爺，其實小柔還不餓，等會兒小柔自己去找點吃的就行。」
下人沒有主人允許，不能上桌吃飯，這便是大家族的規矩。
徐寧自然是毫不在意，臉色嚴肅道：「聽少爺的，以後就一起上桌吃飯！我們要講求平等友愛，和睦共處明白嗎？」
平等友愛？
和睦共處？
小柔有些暈乎乎的，還沒等她想明白這兩個詞的意思，就已經被徐寧拉著按到了桌子上。
「吃！」
徐寧分了一半給她，便也沒在管，自顧自吃起來。
小柔猶豫了一下，嘴角不自覺就揚起來，她端起小碗一口口吃著，夾起的一片菜葉可以在嘴裡咀嚼好久，明明已經是冷盤了，這食物卻越咀嚼越香，她都不捨得咽下去。
「趕緊吃！吃完繼續幹活！」
徐寧拿著筷子敲了一下她腦袋，順手又夾了菜給她。
「少爺，不能敲小柔腦袋，小柔本來就不不聰明，會越敲越傻的。」
小柔低聲嘟噥著，又笑起來，「可以摸摸頭，小柔喜歡被少爺摸頭。」
徐寧無聲地笑著，伸出手，摸了摸小柔的腦袋，小柔也看向他，嘻嘻笑起來。
裡屋內慢慢安靜下去，安寧而又溫馨。
屋外，蒸餾酒一滴滴落下，一時間，酒香四溢。
而此刻，徐家宴席上，這晌午的一餐主要還是徐家本家人參與，主桌上，老太爺徐愈、大老爺徐勁松、二老爺徐仲庸和三老爺徐向東都已經落座，再下面排開去的，便是各房的家眷親屬，像是徐雲峰徐雲定二兄弟，都在其中，再外面，便是徐家本家其他人，包括家中已經擔起務農重任的庶子以及贅婿，還有掌管糧隊運輸和鋪子運營的掌柜等。
僕人丫鬟端著飯菜，來來往往穿梭，將一碟碟小菜放在桌子上，廊下還有青衣小廝等候著，隨時準備接替。
徐愈看著眼前這幅繁榮的景象，神色間卻沒有多少喜色，深邃的眼底反倒有些憂色。
徐相藏書的發現，看似讓徐家名聲更盛，實則卻會引來旁人的覬覦，好在老祖宗的確沒有在那道君洞府內藏匿什麼寶貝，不然即便是以徐愈沉穩的性子，也只怕坐不住了。
至於家中老二老三掌管的生意，徐愈也明白，若不是去年交趾的戰事，也不至於有如此好的收益，畢竟真正在臨安城中掌握糧食供應的，多半還是陸家！
只是因為戰事有如此好收益，可到了明年，若是戰事繼續推進，朝廷用度難支，就怕到時候會低價強征了，這對徐家來說，會造成怎樣巨大的衝擊猶未可知！
昔日兩浙路有不少糧食大族，便是因為不肯賣糧借糧給官府，被滿門抄斬的不在少數！
心中想著這些事情，老太爺徐愈看向底下，朝徐玥和徐文斌所在的地方招了招手。
「玥兒，文斌，你們坐到爺爺身邊來。」徐愈笑著說道。
這看似十分尋常的舉動，在主桌上，徐仲庸和徐向東兩人不經意地相視一眼，卻都多了幾分陰沉。
小輩不上主桌，這是歷來的規矩，但老太爺這麼做，顯然是有深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