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快到院前時,丁林柱故意咳嗽了下。

李永修看了下,扭身站起正待說話,丁林柱已開口了:「子成,我們又來打擾你了?」

李永修點下頭說:「來吧。」

「我們老給你添麻煩!」

「我們又給你添麻煩了!」玉秀也笑了下。

李永修退到一邊兒說:「沒事兒,進院兒吧。」

丁林柱把食物兜往門上一掛說:「你這正準備做飯呀?」

「不是,準備焯拳菜。」

「那正好,我們連你的吃的帶著呢,吃了東西再焯拳菜吧?」他指了下饃兜。

李永修擺了下手說:「不了,我剛吃過,你們吃吧。」

丁林柱笑道:「你別開玩笑了,哪裡會吃這麼早呀,別客氣了,來來,一起吃!」

他去取饃兜。

李永修說:「我真吃過了,不吃東西我也不會焯拳菜,你們吃吧,我去給你們倒開水。」

「哎,你真吃過了?」

「真吃過了。」

李永修提出暖瓶后,丁林柱沖他道:「吃過了也得再吃點兒,放下暖瓶再吃個油捲兒吧,給!」

李永修說:「不吃了,我已吃飽了,你們也別讓了,吃吧,我給你們倒水。」

丁林柱說:「拿著,客氣什麼呀,別倒了,誰喝自己倒!」

他又往前遞饃。

李永修「你也別客氣了,我真吃過了,你們快吃吧,給水。」

「好好,我接著水,給這個饃,我知道你沒面吃,再吃個饃吧,蔥花捲,挺好吃的,你沒東西吃,吃野菜再多也吃不飽的!」

李永修後退一下說:「兄弟,我真不吃了,你別讓了!」

「真的呀?」

「真的。」李永修笑了下。

「好,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吃吧,我再燒些水去,沒了。」

「好,你再燒點兒也行,辛苦你了?」

「沒事兒。」

李永修進屋燒水去了,丁林柱吃著也跟了過去。

丁林柱靠到裡邊門口說:「上次來,看了你的小院和這小屋后,我對你佩服極了,你這小屋小院搭建得真結實,如讓我,我一個人就辦不到!」

李永修燒著火輕聲說:「能擋個風雨就行。」

「擋風雨?你這什麼都能擋得住!」

李永修望著火輕笑一下。

丁林柱說:「我真佩服你的膽量和勇氣,跑這麼遠,還敢一個人到這沒有人煙的老林中採藥!」

李永修沒扭頭,又只笑了下。

丁林柱想了下說:「子成,上次有件事忘記和你說了,你以前套兔子常有兔子掙斷鐵絲跑吧?」

「是的。」

「我們上次撿那隻就是掙斷鐵絲跑的,你這樣,你再套兔子時,把棍子留長些,留五六十公分長,把鐵絲套拴到棍頂端,這樣套到野兔時它一掙,就把它吊那裡了,就像人上吊一樣,它掙不幾下就弔死了!」

「行,回來我試一下。」

「不用試了,錯不了,這是我套多年的經驗!」

「中。」李永修望著火,嘴裡滿是口水,他想的卻是人家手裡的饃,他太想吃個饃了。

「子成,拳菜包已能采了,你咋不去采呀?」

「噢。」李永修又咽了一下口水說,「這四周也不少,就沒去。」

「哎呀,咋不去呀,你這守著拳菜包多方便呀?」

「不去了,你們采吧,這邊兒也不少,不想往那邊去了。」

「咋了子成,上次我真沒啥意思,我怕你不懂,采拳菜和采其它東西一樣,比如割韭菜吧,割了一茬長出再割,如果不等長成割,不就沒了嗎?嘿嘿,我這人沒心,想什麼說什麼,別在意,嘿嘿。」

「不是的,好了,水燒開了,你們自己盛著喝吧,我去把院里鍋燒開。」李永修輕笑著站起。

丁林柱笑道:「先坐下吧,外邊她們正燒著呢,也快開了,坐下玩吧,開水晾一會兒再盛,剛燒開的水太熱!」

「他們在燒?我去燒吧,讓她們吃東西。」李永修擠了出去。

他接過丁姍燒火,他們在院中吃饃。

李永修煮好拳菜后,撈出裝筐里去外邊曬。

攤撒完后,他去溪中洗了下手,在小溪邊找拳菜耗時間,等丁林柱他們吃好出來。

丁林柱他們在小屋外吃完喝好后,丁林柱進了裡間。

玉秀在外邊說:「你上人家裡邊幹啥,出來!」

「我看看他曬多少拳菜,丁姍聽犟筋說有三袋子了!」

「我也看看!」丁姍也跑了進去。

「你們爺兒倆真是!」玉秀氣得不理他們了。

丁姍一進去,裡邊馬上黑了很多。

叔叔說:「往邊上靠點兒,看不見了!」

裡邊擺放了五袋乾菜。

丁林柱說:「這不是五袋嘛,你二叔怎麼說是三袋?」

「五袋呀,這麼多?」

「可不是嘛,這傢伙守著拳菜包發財了!」

「回頭咱也住這裡采吧?」

「算了,咱不住這裡了,就那個小山包,咱再住這裡采,最後誰也曬不多少菜!」

他看了一下李永修的鋪說:「以後天熱了,再睡這種草窩,身上就該痒痒了!」

說完他似乎發現了什麼,彎下腰斜著身仔細看李永修被角下露出的東西,之後把丁姍往後推一點揪起那東西看。

這是李永修打死那頭山混子皮。

丁林柱看了下后問丁姍:「犟筋沒說過這個人打死過狼?」

丁姍盯著獸皮說:「沒有,這是狼皮嗎?」

「是,我看這頭狼大不大!」他扯出了獸皮。

屋裡太暗,他拿了這來。

玉秀說:「你把人家東西拿出來幹什麼?」

「你看這是什麼,一張為狼皮!」

「狼皮?」

「對,你不是沒見過狼嗎,讓你看一下真狼皮!」

丁姍說:「狼皮就這樣呀,尾巴他還剝斷了!」

「狼皮就這樣!哎,這也不太像狼皮,一般的狼皮可沒這麼大,顏色也沒這麼重,這好像還有些暗點,這好像混子皮!」

「你說什麼?三叔,這不是狼皮?」

丁林柱搖了下頭:「不像,咱這裡哪有這麼大的狼,有的狼還沒狗大,狼的顏色比這淺,也沒暗點,你們看,它這毛好像有暗點,這到底是什麼皮呢,真像混子皮,聽說有的山混子身上也有暗點!」

玉秀說:「現在哪裡還有山混子呀?」

丁林柱搖了搖頭說:「也不一定,說不定深山裡不知哪裡還窩一兩隻呢?」

丁姍說:「山混子那麼厲害,高子成怎麼能打死它?這不知是什麼皮,說不定是他從家帶來的一張大狗皮,狗什麼顏色的都有!」

「你不懂,這不是狗皮,這肯定是混子皮!」

玉秀說:「那他咋打死的呀?」

「也許是他揀的。深山裡還有一些獵戶,他們打傷了它,它跑到這邊山中死掉了!」

丁姍道:「肯定是!」

「走,找他去!」

他們把獸皮放回屋裡,拿上東西去找李永修。

李永修已采了一大把拳菜,他們下河找到了他。

丁林柱叫道:「高子成,你咋在這裡采起拳菜了,我說乾等你不回去!」

「我下來洗個手,見有幾棵拳菜,就順手拔幾棵!」

「你呀,真拚!」

「順手拔幾棵,你們吃好了?」

「早吃好了,哎,問你個事!」

「啥事?」

「噢,前兩天不是俺二哥過來了嗎,聽他說你曬了不少拳菜,剛才見你一直也不回去,就去你裡邊看了下,你真不少曬,曬了五袋子!」

「沒有,拳菜就兩袋子,另外的是其它山菜。」

「就兩袋是拳菜?」

「兩袋拳菜。」

「兩袋也不少,兩袋也有個十四五斤,能賣個二三百,另外其它山菜也不便宜,五六塊七八塊一斤,三袋也不少賣!」

「賣多少都行。」

李永修並不想賣,只是為了吃,但聽丁林柱這麼一說,也覺得能賣,賣錢買吃的也行。

丁林柱說:「我剛才看你拳菜時,看見你的背子下露出了一塊狼皮,你什麼時候打死的狼?」

「噢,剛來沒幾天打的。」

「這狼可不小,不是你打的吧?」

「這…這…」李永修一時不知怎麼說好。

他不喜歡撒謊。

丁林柱說:「沒事,就是你撿的我們也不會對人家講!」

李永修只好又順水推舟:「是撿的。」

他沒想到謊言也挺好說出來。

「我說嘛,高哥,你撿這不是狼,是山混子!你在哪裡撿的?」

李永修指了下西南說:「山樑那邊坡上林子里。」

丁林柱拍了下手叫道:「你咋這麼有福呀,別人冒險打死的山混子,卻叫你撿到了,你真是太幸運了!」

自己幸運嗎?李永修只有苦笑了下。

「哎呀高子成,我沒想到這東西現在還有,以為它早絕種了呢?」

「它也不一定是你說的混子,有些狼也很大,我在動物園見過。」

「這個不是狼,狼嘴尖,你撿這個寬大還長,一定是個山混子,而且它還是一個老山混子,你沒看到它的毛都變白了嗎,還掉了不少!」

「撿到它時倒是一頭老的,也很瘦。」

「這我看出來了,它有可能是以前剩下來的,說不定是最後一隻!哎,我有個問題,你撿到它時它的尾巴已斷了吧?」

李永修沒多想:「是的。」

「哎呀!」丁林柱上前拍了他一下,「我就說嘛,剛才看到混子皮時我就開始懷疑了,覺得要有巧事,你這一說真是巧了,這可能就是我二哥砍斷尾巴的那頭混子!」

「不會吧?」李永修剛才承認之後就後悔了,應該說自己弄斷的,這一承認會添麻煩。

第二天麻煩就來了。

第二天一早,李永修剛收拾好碗筷,就聽外邊有人叫道:「高子成?」

高子成?看來這個名字已被他們認定了,好,以後就把自己當成真的高子成了。

李永修剛走到門口,犟筋已到了門前,他叫道:「子成!」

他還抱了塊木板提一些東西。

「是你呀?」李永修忙笑了下。

「是我,你吃飯了沒有?」

「剛吃過,你咋來這麼早呀?」

「哎呀,我一聽說你撿到了我曾砍斷尾巴的那頭山混子,就坐不住了,昨天晚上就想來,給,這是我給你找的板子,當菜板用吧,這幾斤米夠吃兩頓了,今中午咱倆吃,走,進屋我再看看那混子皮!」

李永修說:「這……你給我拿這些幹什麼?」

「快接著吧,一塊板子幾斤米算個啥,以後別湊合了,快讓我看下混子皮吧!」

「這……」

「哎呀,這啥呀?」丁犟筋把米放到木板上,一併放到李永修杯里進了屋。

「嘖……」李永修只好接住了。

犟筋已扯出了混子皮,他興奮地定到門口舉著叫道:「哎呀,真是那頭混子的皮,真是那傢伙,這尾巴就是我砍這斷的!哎呀,我上次來時還以為是張狼皮呢,我怎麼沒扯出來看看呢?」

丁犟筋嘆息了一陣后沖李永修叫道:「你知道嗎?這傢伙比狼厲害多了,專門收拾小牛犢和羊,比野豬還厲害,野豬個兒小了就不敢和它斗!」

「我聽你弟弟說過。」

犟筋點了點頭說:「我砍斷它尾巴的事他也和你說了吧?嘿,這傢伙半夜裡摸到我院里去了,它連我的兩隻大狗也沒放在眼裡!

那天晚上,我聽見狗叫的聲音不對,馬上就拿槍出來了,只見兩隻狗一邊叫不敢上前,而它已去拱我的羊圈門了!

於是我用手電筒去照它,我一看不是狼,當時也嚇壞了,忙舉槍想打它,但又怕傷到羊,就朝它上邊放了一槍,嚇得它向院牆躥去,但它躥了一下,沒躥上牆!

我當時也不知哪來的勁,也不怕了,順手抓下門邊牆縫中插的鐮,沖了上去就是一鐮,還真巧,正好它爬上牆頭要跑,我那一鐮正砍在了尾巴上,它嗷一聲跳出去了!

唉,我真後悔當時抓的不是一把釘鈀,如果是一把釘鈀,它那次就跑不了,我只要刨住它,非弄死它不可!」

「是的。」

「那次我如果真用釘鈀刨住它,你想想,釘鈀刨進它肚裡,還能有好嗎?它一掙,我一扯,肚裡東西不斷了,再拖著甩它幾下,它還能活啥?一百幾十斤斤的東西我還甩得動!」

「是的。」

「還是你行呀,不費吹灰之力白撿了一隻大山混子,說不定人家打它時還傷到人呢?」

「不會吧,應該沒事兒的。」

「那可不一定!

這傢伙兇悍得很,打它得有槍,如果一槍打它不死,再傷它就難了,你看它脖子上的傷,肯定挨了槍后跑了,人家又追上后和它鬥了,不過它真兇猛得很,有可能傷到人,不然也不會再讓它跑掉被你揀到!」

「有可能傷到人。」

「嘿嘿,它要是咬死個人,人家才窩囊呢?」

李永修也笑了笑。

丁犟筋給他送了木板和米,丁林柱他們來喝些開水還給他帶吃的,李永修感到有些不安。

雖然這些人的出現,讓他有些不願接受,他也不想見他們,不想讓他們來,可他也沒辦法,不能說不讓人家來吧?

算了,他們偶爾來一半次就來吧,自己得備些吃的,不能再吃人家的了,等他們誰再來時,好讓人家吃自己的。

人,都有點要面子。

第二天天剛亮,李永修就推著捆好的車子出發了。

莊子里,家家都還在做飯,李永修見沒人,騎上車子想快速通過。

他剛騎過丁姍家,丁林柱的父親從院里出來了,他看到李永修過來了,向路上走去。

等李永修到了近前他笑道:「年輕人,又出去賣葯呀?」

李永修下車道:「我賣些葯,叔,你也起的挺早。」

「也剛起來,你出來這麼早,沒吃飯吧?」

「吃了。」

老頭點了下頭:「哎,一個人在裡邊害不害怕?」

「也不太害怕。」

老頭點了點頭:「嗯,年青人膽子大,哎,你在裡邊不是撿了只死山混子嗎,你沒有再見過那樣的野獸吧?」

「沒有。」

「如果你覺得裡邊還有,就別在裡邊呆了,搬出來吧,在俺庄搭個棚住下也一樣刨葯,這四周山上刨不完的葯!」

「謝謝你大叔,我也沒再碰見過,也沒事的。」

老頭點頭笑道:「嗯,膽子大,但以後小心點兒。」

「中,行,叔,我走了?」

「好好,去吧。」

李永修回來時,劉玉秀和婆婆帶著小孩在路邊玩。

李永修看了下想下車打個招呼。

劉玉秀已開口了:「回來了高大哥?」

「回來了,你們在這兒和孩子玩呀?」李永修忙下了自行車。

老太太笑道:「在這裡哄孫子玩,上家歇會兒吧?」

李永修笑道:「大娘,那你們先在這裡吧,我回去。」

路過了丁姍家時,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在院子里坐著,李永修沒注意到。

到坡下時,忽然看見那個叫丁超的在前邊彎腰像在采拳菜,不由想到,是不是又是星期天了?

他想到了自己的兒子,兒子也該星期了。

他下車子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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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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