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預備翻車的百〇六天
聽到「九頭蛇」這個久違的名字,尤利西斯差點沒反應過來。
他確實在發散思維,也沒有刻意關注皮特羅跟托尼的對話,但他聽力沒問題,能夠清清楚楚地聽見他們兩個在說什麼。
皮特羅說,神盾局有個叫「九頭蛇」的內部小組。
……啥?
尤利西斯沒參與過神盾局的建設,但他當年可是混在突襲戰隊里的,跟著美國隊長掀翻的九頭蛇基地沒,有上百也有幾十。
神盾局不是捕撈隊長的官方部門嗎?這還能吸納九頭蛇?
顯然,托尼跟尤利西斯的想法是類似的。
尤利西斯不知道神盾局跟九頭蛇的淵源,但托尼可是一清二楚。神盾局就是因為九頭蛇建立的,它們是死對頭才是。
他在神盾局做了挂名顧問,許可權跟八級特工差不多——雖然許可權根本阻攔不了他——他知道神盾局內部分裂,當今的神盾局早就不是霍華德·斯塔克跟佩姬·卡特他們預想的模樣,各種人懷著各類心思,但再怎麼,神盾局不可能有名叫九頭蛇的小組!
如果有……
那麼所謂的神盾局,確實該好好整頓了。
托尼盯著屏幕,裝甲傳來的同步視線里,皮特羅還不知道自己丟下了什麼樣的重磅炸彈,但他也敏銳地發現了不對勁兒。
青年不自在地動了動,又抓了把頭髮,舔舔嘴巴:
「……有什麼問題嗎?」
「有,」托尼說,「你的提醒我收到了。」
皮特□□巴巴地哦了一聲,繼續盯著鋼鐵俠的戰甲看,而那具銀紅色的戰甲正跟尤利西斯對話,聲音很小,他比常人敏銳的聽力也只能捕捉到零碎單詞:
「查」「約談」「Cap」「誘餌」「巴恩斯」「血清」「分歧」
這一類的。
可惜這些零星的辭彙並不能讓皮特羅組成合適的句子摸出結果。他只能站在那,看鋼鐵俠跟尤利西斯能先談論出什麼結果。
再然後,他就看著戰甲小臂彈出個小小的儲物倉,戰甲掏出了個小盒子遞過去,而那隻金屬構建的手掌在交付物品過後翻轉,輕輕在那位尤利西斯·萊茵的腦袋上碰了碰。戰甲的動作很自然,又探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額頭,接著手指下滑,在人下巴上勾了勾。
最後,裡面並沒有載著鋼鐵俠的戰甲看都沒看別人一眼,動力在它四肢末端凝聚,而後又化作一道銀紅色的流光,消失在天際。
皮特羅的視力非常好。
他能清晰地看到戰甲外部每一個零件的運轉,看到它的震動幅度,甚至於它全部的運行軌道。
對高科技不太懂但非常感興趣的青年忍不住在內心發出一聲喟嘆,等再擺正腦袋,面前就只剩下這位對他而言稱得上是「神秘」的尤利西斯·萊茵。
地面本就不厚重的積雪已經被戰甲帶來的熱量給蒸得近乎消失,只有尤利西斯站位下還殘存著些許雪白。
被他和姐姐「綁架」的青年只穿了件一看就很貴的襯衫,就算扣子繫到領口最上面的一顆,在這寒冷的冬日依舊抵禦不了多少嚴寒,站在曠野里,襯得他愈發單薄。
在寒風中站得久了,尤利西斯的臉色隱隱又白了幾分。他對著掌心哈了口氣,搓了搓,沖幾步外的皮特羅笑笑:
「事情要交到更適合的人手裡去做,對吧。」
皮特羅點頭。
他看到尤利西斯臉上的笑加深,向他伸出了手:
「你同意了——那麼,我們出發。」
皮特羅:「誒?!」
他低頭,看著尤利西斯冰冷的掌心握上自己的胳膊,下一瞬,那種逐漸透明、消失的場景在自己和尤利西斯身上同時發生。再然後,他的視野一晃,一座從前只在資料中見過的城堡出現在眼前。
澤維爾少年天才學院,到了。
***
從前的尤利西斯是個想法過多,但完全不敢實踐的人。
他在系統的誘導下,習慣性自責,習慣性逃避,不是被逼到時候完全不會去做什麼。
但現在,尤利西斯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幾乎沒有勇氣的膽小鬼。
既然他確實要來澤維爾學院,他也就不再東想西想去假設他再遇到查爾斯會怎麼樣。
——到時候再說到時候再說。
他不再彳亍,決定了就去做,於是抓著皮特羅一起轉移到澤維爾的城堡。
他差點習慣性地想要去自己從前的房間,還是冷不丁想起來要「講禮貌」,他才變更了的瞬間移動的目的地,選擇城堡附近而不是城堡裡面。
但他沒想到的是……
現在的澤維爾城堡,不是當年只有查爾斯和他兩個擁有「超能力」的傢伙的城堡了。
現在的城堡被貢獻出來成了學校,而學校里不單單有那些稚嫩的學生,更有很多作為導師的優秀變種人。或者說,為了保護學院里還未長成的學生們,澤維爾城堡是很注意防範的。
因而,尤利西斯未經報備的突然出現……很容易被誤認為是敵襲。
在尤利西斯跟皮特羅的身影朦朧出現的瞬間,學院內置的警報便已經鳴起。
變種人學生們不能永遠做溫室里的花朵,而已經深入到學院內部的入侵可以說是最高警戒。幾乎所有的學生包括老師都聽到了鳴叫的警報。
坐在辦公室里正在閱讀論文的查爾斯·澤維爾挪動滑鼠的動作微頓,那雙沉澱了歲月與睿智的矢車菊藍色眼瞳向外望去,隔著凝出水珠的玻璃窗,看向城堡範圍內的湖泊,旁側的枯樹,還有樹下朦朧的身影。
警報聲響徹。
可警報只響到第二聲,那兩道朦朧的影子已經凝實,成了兩個人類男性面貌的真實存在。
而尤利西斯還沉浸在對自己身體和能力的探索與體味當中,竟然都沒能第一時間注意到現在這種尷尬的場景。
這不是他第一次突破系統的「暗示」使用「能力」。
他第一次沒有補充能量就使用能力是幾天前的聖誕,他沒醒酒,在酒精的影響下忘記了需要能量,但也完全沒受影響。
這是起始。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快了,尤利西斯根本沒能空出時間好好確認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
他只是在發覺異樣之後主動嘗試了第二次,也就是從托尼那兒轉移到大都會的公寓,在他有意識的思考下,也沒能觸動「飢餓」的「懲罰機制」。再是今天早上的第三次,他從韋恩莊園回公寓,認真地思考了有關自己的能力,最終迎來了這一回的第四次。
尤利西斯發現了其中的「變動」。
從前他使用能力的時候,對自己從來沒有本質性的理解。他以為能力是系統賦予的,所以使用起來也很滯澀,會下意識地「怪罪」自己,因而才有懲罰一樣的飢餓感。
在尤利西斯的感觀中,「飢餓」是一種懲罰,不論是在第一次任務的後期,又或者是第二次任務的初期,他遇到的那些個混蛋總是用「飢餓」來懲罰,或者掌控尚且是孩子的尤利西斯,也讓這一點無意識地落進了尤利西斯心裡。
當他看清這一點,跳離那種環境,尤利西斯終於有機會去觀察體會自己真正的能力是怎麼運轉的。
世界在他腦海中構建出真實比例的空白模型。
他不知道應該形容那一瞬的感覺,他只能比喻。
他好像在那個瞬間本能性地「拆解」了自己,包括他身上的衣服,他的手環,也包括他握住的皮特羅。
他彷彿看到了無數數據流,不單單是0和1的純粹代碼,還有一些他看不明白的符號。
他似乎是將自己,將世界都視為那些數字與符號,而後他也化作數據與符號的洪流,融入整個世界,又從他預計的地方析出,重組,再一次成為「自己」。
尤利西斯的意識開始回歸。
他感覺到自己在攥拳,手裡空了,大概是在「重組」的時候已經無意識地將皮特羅放開。他是本能性處理問題的,重組應該沒有出現問題吧……皮特羅不會手腳長反了吧!
不會吧?!
他當即睜開眼,往皮特羅該在的方向看過去,異色的眼中明明滅滅掠過無數符號,又歸於靜寂。
他看見了皮特羅。
早上做不速之客的時候還很精神的銀髮青年抿著嘴,雙手舉在耳側,沉默地做「投降」狀。
嗯?
下一瞬,尤利西斯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們被包圍了。
尤利西斯的移動比之從前強調的「瞬間」,這次他本能性地放慢了速度在觀察,因而多花費了幾秒;他「發獃」的時間也不長,加在一起也就一分鐘。
但是,他面對的能力各異的變種人們。
此時此刻,尤利西斯至少被十個人盯著,各個方向都有。站在他正前方的是個戴著紅色石英護目鏡的男性變種人,他的手正扶著眼鏡,顯然主要攻擊力是在眼睛上的,但凡尤利西斯表現不對,就會毫不遲疑地攻擊。
而他沒有直接攻擊的主要原因是……他認識皮特羅。
他跟皮特羅認識的時候皮特羅還是個少年,在變種人兄弟會。等雙胞胎離開兄弟會的時候,他還去跟雙胞胎聊過,建議他們倆來學院,可惜被拒絕了。
問題不大。
瞧,這孩子不還是送上門了嗎?
至於另外這位……大約不是入侵者。
那是個青年,頭髮捲曲微長,在後腦束著,旁側散下的額發在風中凌亂,蓋住小半張臉。
他大概走得匆忙,冬日裡只穿了件淺色的襯衫跟深色的長褲,在寒風中單薄極了。
在他的注視下,湖邊的青年做出了跟快銀如出一轍的「投降」動作。
尤利西斯抽了抽鼻子,只覺得越來越冷。
他乾咳一聲,真的不想惹麻煩:
「抱歉,我無意……」
他的視線從這群警惕的變種人身上掃過,開始後悔為什麼定位到這。
……都放棄房間而是選城堡外了,怎麼不幹脆直接選大門外走正式拜訪流程啊?!
還能說點什麼?
尤利西斯眼睛驀地一亮。
他絞盡腦汁從記憶里翻出一個名字:
「索菲亞·麥考利,那個可以給自己創造分·身的女孩兒,她見過我——」
尤利西斯沖皮特羅的方向努嘴:「我來這兒就是為了自證清白。」
他笑得純良靦腆,強調:
「我是個好人。」
斯科特·薩默斯,也就是扶著護目鏡,代號鐳射眼的X戰警隊長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應當說些什麼。
好在對於判斷這種事情,用不到他操心。
教授來了。
他後退半步,讓開中心位置。
輪椅在地面上行進,發出細微的碎響。
查爾斯·澤維爾坐在輪椅上,膝頭還蓋著暖暖的絨毯,身後是維持著人類面貌的「野獸」漢克·麥考伊。
尤利西斯順著鐳射眼讓開的位置看過去,看到了輪椅上的人。
他已經不年輕了。
變種人的基因能夠為他們帶來超出普通人的身體素質,歲月也在他身上慢下了腳步。但再怎麼樣,時間也不會放過生命。
紋路爬上了他的眼角唇畔,從前稚嫩的五官幾乎找不到影子,只有那雙眼睛,一如從前。
尤利西斯愣住了。
X教授的能力對於普通人來說是秘密,網路上更不可能找到消息。
他知道澤維爾學院的校長是查爾斯·澤維爾,但是家族傳承同一個名字非常正常。
他一直覺得現在還在努力工作肩負重擔的不是查爾斯的兒子,就該是查爾斯的孫子了。
他沒想過,是查爾斯本人。
他甚至不需要再確認,他就知道,是查爾斯。
……他長大了。
……長得太大了。
尤利西斯有些恍然地想,眼神還忍不住落在查爾斯光禿禿的腦袋上。
而對面隔著十幾米的男人突然笑出了聲。
尤利西斯手臂緩緩放下,又張了張嘴,卻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他看過去,看進那雙眼,自己的同樣被望盡。
他聽見陌生的聲音用熟稔的語氣輕笑:
「還是先一起進來喝杯熱茶吧。天氣確實太涼了。」
他說:
「你想的沒錯,是我。」
他彎了彎眼睛: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