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閬苑飄渺仙（下）
周圍來來往往有許多不相熟的人，也有許多人葉文皓跟在王尚書身邊有些眼熟的，他扯著僵硬難看的笑容時不時點頭應付著，然後拉着面無表情的柳畫屏好聲勸說。
「畢竟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頭，今日這麼重大的場合咱們還是收斂點兒，況且面子上陛下還算是為王爺王妃申冤了，為了一切長遠發展咱們今日還是先別惹着他老人家了啊！」
等四下賓客齊聚，眾人談笑風生，穿過富麗堂皇的霞安殿，崇澤終於在沉香的攙扶與宮人們的簇擁下出現了。滿殿臣子皆拜服行禮，無不浸潤在龍袍金碧輝煌的恩澤中，小皇帝心情愉悅地登上龍椅，眾臣才在他的令下起身落座。
「平身！你們都起來吧，都起來趕緊落座吧，朕說了多少次了月行宴會上不必如此多禮。」
朝臣與皇親貴戚們落座四周，王尚書特意讓自己徒弟和二郡主只相隔了一個座位，畫屏彆扭地坐在位置上不願抬頭半分，生怕看見那高台上端坐着的面目可憎的狗男女。
「今夜放歌縱酒須盡歡，對酌這一月一圓的滿玉盤，前世今生煩惱皆忘記，不虛人生此行也！」
崇澤舉起酒杯仰天長笑，月歌宴就在眾人的附和聲中拉開序幕，開場助興的舞女身穿華麗錦服翩然登場，歡快的鑼鼓聲與樂聲交相輝映。前廳的歌舞有多歡騰，後台等候的梨園姑娘們心裏就有多忐忑，上場之前燭淚對着鏡中的自己長嘆一口氣，鏡子裏矇著面紗的人似乎眉眼裏皆是傷感。
「二姑娘，你今天可真漂亮啊，倘若要是沒了這面紗遮擋，你的容貌可比近日來的那些公主小姐們都要好看十分。」
蘭雁見燭淚獨自對着鏡子發獃，便小心翼翼地湊上前替她最後整理一遍衣裳，輕粉華衣淡裹女孩柔軟的腰肢,而輕披在外的素白紗衣將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隱約現出。不似火紅那般喜慶，褶褶如雪的裙擺如月光華流動輕瀉於地，而面紗之上那雙婉轉靈動的雙眼藏着許多心事，惹人望眼欲穿卻又怎麼也看不透。
「二姑娘，莫要再想心事啦，蘭雁一直都相信只要是二姑娘有把握的事情，二姑娘便一定可以衝破困難成功完成。」
蘭雁朝燭淚甜甜一笑，她知道燭淚最近心裏積壓的事情太多了，壓力讓她根本沒辦法完全放鬆下來，而此刻唯一能站在她身邊安慰她的人只有自己。正殿內的歡呼聲湧出門外，傳話的宮女前來催促姑娘們上場了，燭淚最後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她換去眼底的緊張與擔憂換上一副自信滿滿的微笑。
「好，我這就帶着姑娘們隨你前去。我們能行……燭淚，你一定能行。」
穿過長長的走廊通往正殿，通明的燈籠在秋風裏微微搖晃，天已然完全黑了，天上那一輪皎潔的明月在雲開霧散中露出真容。悠揚綿長的古琴聲，伴隨着靈動婉轉的琵琶顯得空靈飄渺，談笑風生的賓客們瞬間被這仙樂吸引了注意，一陣薄薄的煙霧飄來殿堂內仙氣飄飄。
「這……這曲歌舞甚是美妙啊，感覺與從前在月歌宴上看到的節目是不同，而且居然給人一種煥然一新的熟悉感……」
一曲盪人心魄的簫聲輕揚而起，帶着面紗的姑娘們長袖漫舞，靈力作用下無數嬌艷的花瓣輕輕翻飛於天地之間，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她們似綻開的花蕾向四周散開，漫天花雨中一個美若天仙的粉衣少女如空谷幽蘭般出現，座下有人長吁短嘆，那些自詡見過世面的老臣們不少也都看失了神。
「這世間如此之大，也只有陛下才有福氣享受如此攝人心魂的歌舞了！老臣平生從未見過這般如真似幻的場景，當真如同那天上的閬苑女仙下凡來了啊。」
有人不忘藉此恭維陛下，而龍椅上的小皇帝也已經看呆了，即便從小養尊處優的什麼樣的繁華盛景沒見過，可今日這曲歌舞依舊震撼了他的心靈。眾人幾乎忘卻了呼吸，一旁的柳沉香卻警惕地皺皺眉，在燭淚先發制人的靈力迷惑下她一時難以分辨眼前景象究竟是真是假，她只是本能地覺得這場表演有蹊蹺。
「我的天啊，不愧是大寧的小皇帝，這不過是區區一個月行宴會而已，竟能請來如此神仙的表演？」m.
台下的畫屏和葉文皓也看傻了，畫屏扯扯葉文皓的衣袖情不自禁感嘆，只是在為首的粉衣少女轉身凝眸的剎那，她恍惚覺得那道身影有些眼熟。
「哎？等一下等一下……那個領舞的姑娘看上去是不是有點兒像陳姐姐啊？我怎麼感覺這個身影看上去格外有些相似？！」
燭淚飛舞空中美目流盼，時而抬腕低眉時而輕舒雲手，手中扇子合攏握起似筆走游龍繪丹青，玉袖生風典雅矯健。輕盈的舞姿飄忽若仙，寬闊的廣袖開合遮掩，儀態萬千的絕美身段在風裏若隱若現，畫屏定睛觀察之後急切地敲敲葉文皓的桌子低聲詢問。
「死蚊子！你看丟了魂了是吧你！！你快點兒看看那個為首的粉衣姑娘，她是不是就是陳姐姐？」
「婉轉流連裙裾飄飛，朦朧飄渺隔霧之花……這場景這意象……莫不是失傳多年的《閬苑女仙圖》？！」
曲調行至高潮，姑娘們由四周向中心聚攏，隨後一股向外的力量，燭淚從中心直直挺立而出。坐在少皇帝身邊的皇親貴族裏有人認出了這出表演的名字，而葉文皓也在畫屏的一番提醒下回過神來，聽到有人在說《閬苑女仙圖》，他立刻警覺地皺起眉頭。
「《閬苑女仙圖》的這出歌舞，的確是梨園成立初最早出圈的一部作品，可這麼多年下來隨着許多優秀舞女歌女的離開，梨園已經很久沒有再對外演出過了……不好，如此分析下來……難道你說的那個人，真的是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