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第1次接觸

二. 第1次接觸

秦予蘭目光無神地看着眼前門上寫着「非等價交換」的牌子,眉頭緊皺,嘴唇微抿,雙拳緊握,似乎內心在做激烈的鬥爭。

在她面前的是一扇樸素的木質門,看上去沒什麼特別的。但它的主人經常打理,或者說打理地很細心,門上沒有一點污痕。門上掛着一塊牌子,它也僅僅只是在一塊木板上寫上字做出來的。然而,這整扇門有一種說不清楚的魔力,好像在把人帶向一個神秘未知的地方,只是不知道門背後是天堂還是地獄。

這裏是臨淵大學空谷學院中心廣場——荒園旁的一個清幽角落。那扇普通的門前是一條並不樸素的長廊,地面用一整塊青白色的玉石鋪成,沒有一絲縫隙。長廊兩邊立着雕有各種複雜圖案的石柱,這組排列整齊的石柱透露出莊嚴古樸的氣息。長廊入口對面,是空谷的巨型中心廣場——荒園。荒園整日車水馬龍,是這座學院的生活中心。然而熱鬧的氣氛並沒有感染到屬於那間屋子的空間,這裏似乎有一個結界,只要越靠近那長廊,周圍就會越來越安靜,到了入口出,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心跳聲。這間屋子的建築風格也和荒園整體奢華、大氣的風格大相徑庭,就好像處於商業中心的貧民窟。雖然只是用處理好木板搭建起來的簡易小屋,然而仔細看這間樸素的屋子,不僅整體感覺與厚重地長廊以及荒園內的建築融為一體,而且每一個角落都經過精心設計、雕琢。這間屋子做到了既能與周圍融合,又能保持自己的獨特風格。

也不知道處於什麼原因,學院的領導會同意在黃金地段建這麼一幢簡陋的房屋。荒園的人流量並沒有讓那塊幽靜之地門庭若市,長廊入口區域鮮有人走過,大家貌似都對這裏唯恐避之不及。

今天下午的課程結束后,秦予蘭隻身一人來到了被空谷中的人稱為「妖魔巢穴」的木屋的長廊入口。

「誒?那不是秦予蘭嗎?她怎麼站在『巢穴』入口,難道……她也要去交易?」

「她不知道很多人都因為交易,過段時間就會莫名其妙暴斃嗎?」

「她不是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嗎,這樣的實力還不滿足?她的野心真不小啊,還以為她是踏踏實實提升實力的人,真是看錯她了。」

「傳聞說裏面那位的交易代價不是一般的大,秦予蘭好像來自一個沒什麼底蘊的家庭,如今雙親也出事了,她能用什麼交易啊?」

「交易嘛,肉償也是可以的。秦予蘭這樣德才兼備的美女,男女通吃,說不定裏面那位也經受不了她的誘惑。」

「噓——小點聲,被她聽見你就慘了。」

「啊,我們快走。」

雖然他們交談的聲音很小,但對秦予蘭來說,卻是能聽得一清二楚的。而現在她卻沒心思去理會這些瑣事,她在長廊入口前掙扎著要不要踏進這個「巢穴」。隨着越來越多的人對她指指點點,她一皺眉,眼睛盯着那間木屋,踏出了第一步。

「她進去了!鐵了心要和魔鬼交易嗎?」

「她是學院裏為數不多的天才啊,希望她能活下來。」

「希望她不要被惡魔糟蹋了,不行我不能想像這個畫面!」

「期待……不……」

剛踏出幾步,耳邊的議論聲就聽不到了,秦予蘭的視野中只有那幢木屋。

「噠、噠、噠、噠……」

「砰砰、砰砰、砰砰……」

「呼——呼——呼……」

腳步聲、心跳聲、呼吸聲越來越清晰,

秦予蘭感覺全身肌肉越來越緊繃、步伐越來越沉重,光潔的額頭上分泌出一層細細的汗珠。然而在這樣的境況下,她依然穩健地踏出每一步,沒有絲毫猶豫。她猶如一名訓練有素的士兵,向著戰場行軍。

「嗒」

秦予蘭走完了最後一步,來到了木屋門前。她長吁一口氣,放鬆了緊繃的身體,拿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等平靜下來后,她又有些不知所措,獃獃地望着門上寫着「非等價交換」的牌子。

秦予蘭聽着自己清晰的呼吸聲、心跳聲,臉上的愁容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無比堅毅的眼神。她伸出手,在空中頓了頓,敲響了房門。

「推門進來吧。」

一道平淡的男聲在秦予蘭耳邊響起,她一驚,繃緊全身的肌肉,銳利的眼神警惕地掃視了一圈。然而在下一瞬間,她意識到這是傳音入耳,便放鬆了下來,準備推門進入。當她想找把手開門時,她才發現這扇門根本沒有門把。於是她輕輕一推,門慢慢地打開了。

秦予蘭首先看到的是一名普通的男性,他坐在一扇大落地窗前,側對着秦予蘭,一隻手手上捧著一盆茂盛的蘭花,另一隻手輕撫著翠綠的葉子。

「好美的蘭花。」

秦予蘭看得出這個奇怪的男子想表現得儘可能溫柔,但他的語氣實在是如同冰冷的機器一般毫無波動。秦予蘭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男子制止。

「請你等一等,讓我先演完。」

秦予蘭有些無語,她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你沒走錯,但有個人告訴我在和別人談判之前,要讓對方覺得你很厲害。所以請你稍等一下。」

男子彷彿知道秦予蘭心中在想些什麼,解釋道。還來不及給秦予蘭驚訝的時間,男子捧著蘭花站起身,面向窗外。

「但如今這蘭花正站在懸崖邊,下面是不見底的深淵。你說,這蘭花該何去何從呢?是枯萎。還是繼續盛開呢。」

秦予蘭順着男子的意思向窗外望,她知道窗是對着正東方的。也就是說,窗外不遠處,就是臨淵最東面的「斷崖」。秦予蘭表情有些複雜,沉默不語。

「好了,說出你的請求。」男子將蘭花放在窗邊,轉過身,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微笑看着秦予蘭。

「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是在提醒我不該來這裏嗎?」秦予蘭並沒有說出自己來的目的,她看着男子的微笑,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大概是一種「面無表情地微笑」的感覺。

「這裏生存條件不好,我在考慮要不要把它送到一個更適合它生長的地方去。」男子低頭看了看花,視線又馬上回到秦予蘭臉上,「怎麼了嗎。」

「啊。沒事,我就好奇問問。」秦予蘭顯然不相信這種敷衍的回答,她不相信這個住在空谷學院裏最神秘之地的人會幹這種無聊的事。但他不願意說,她也不好意思深究。

「那麼請說出你的目的。」

「我……我想……救一個人。」

秦予蘭低着頭,話語中突然有些哽咽。她並沒有注意到男子正確地叫出了她的姓名。

「或許是親人。」

「嗯,我父親。」

「絕症,殘疾,走火入魔,或是詛咒。」

「是某種封印術,已經躺了七年了,我只能看着父親每日無比痛苦的表情,卻連讓他解脫也做不到。一個月前他的五官開始往外滲血,大概……快……。」

「快解脫了,痛苦也就快結束了。」

「可是,我不甘心!那些人還沒得到應有的懲罰!我想在我親手為我母親復仇之後把這個消息告訴他!我母親……」

「如果你要講故事的話,那就不必了。你的經歷我自有辦法知曉。你只要告訴我你的交易內容就好了。是把你父親救出來嗎。」

聽到這句話,秦予蘭抬起頭,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盯着男子,眼眶裏還有未流下的淚水。

「你知道那種封印嗎?以一顆恆星的死亡為代價,讓目標被困在星棺里,終日遭受難以忍受的痛苦,直至被折磨致死的那一天。而且星棺幾乎無法被破壞,即使能破壞星棺,裏面的人會承受不了泄露的能量衝擊而立即死亡。你能救?」

「感謝你的介紹,我現在知道了。濫用外能,使物不在其位。這樣一來,我就更有理由去救你父親了。」

「這麼說你能救我父親!」

秦予蘭激動地衝上前,想抓男子的肩膀,大聲喊道。

男子後退一步,讓秦予蘭沒能碰到自己,隨後一閃身回到了窗前。

秦予蘭見到男子的舉動,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緊張地在原地站着,低着頭動也不敢動,一點都沒有平日裏的風采。

「別這麼衝動。」

男子聽不出情緒的聲音讓秦予蘭無法把握他的情緒,以為自己的行為讓他惱怒了。

「對、對不起,怎麼懲罰我都沒關係,但請一定要救我的父親!」

沒有理會秦予蘭的道歉,男子輕聲喃喃了一句。緊張的秦予蘭並沒有聽清,隨後男子恢復正常音量說:「沒事。你先坐下吧。」

秦予蘭這才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在一套簡單的桌椅前坐下。

「星棺,我可以破壞。至於你父親,我也至少有五種方法讓他恢復健康。」

在沉默許久后男子吐出這麼一句話。然而正是這句簡單的話,讓秦予蘭猛地抬頭,眼中帶着光,盯着面前平靜的男子。

「真……」

「真的。就算不是為了你父親,為了不讓人類……算了你也沒必要知道,總之你的要求我可以滿足你。」

「我父親他已經遭受了這麼多年的痛苦,我希望他能馬上從詛咒中恢復過來。我知道即使有了外能,人類的力量在恆星面前微不足道,但是你能做到的對不對?你要什麼條件?只要我有,我全都給你!」

秦予蘭很激動。

「你看到了那塊牌子吧,『非等價交換』。你覺得你應該用什麼換你父親?」

「我……我……我……」

秦予蘭努力思考着,但越想她越失望、越來越沒底氣。

「你知道的,在很多人眼中,人的生命是最珍貴的,你怎麼看。」

聽聞,秦予蘭一怔,小動作也停了,臉上浮現出複雜的表情,時而微笑、時而痛苦。男子沒有打斷秦予蘭的糾結狀態,只是微笑地看着她。不知過了多久,秦予蘭的臉上恢復了正常,她睜開眼,抬頭對到了面前男子的眼睛。這是她第一次認真地看男子的臉,那是一張有些帥氣的臉,看上去很舒服,也好像能讓人平靜下來。在那麼一瞬的晃神之後,秦予蘭眼神里充滿了堅定,回答:

「好!一命換一命!」

「你能有這個覺悟就行了。」

男子依然是沒有起伏的語調,但秦予蘭已經習慣了,她覺得這個男子的境界可能真的遠超普通人類,所以看起來無喜無悲。

下定決心的秦予蘭似乎放下了一塊沉重的擔子,又回到了那個令空谷學員們敬仰的天才形象。突然,恢復冷靜的她想起了什麼。

「那個,你門上寫着非等價交換,是……」

「你覺得一命換一命是等價交換嗎。」

男子猜到了秦予蘭的意圖,秦予蘭有些不好意思,沒回應。

「人與人的價值怎麼可能相等呢。對我來說,你和你父親的價值相距勝遠。」

秦予蘭聽后,凝神閉眼,似乎在思考什麼。不久后,秦予蘭張開了眼睛,看到了盯着自己看的男子,臉微微一紅。

「對不起,習慣了,稍微計算了一下。」

「結果呢,我說的沒錯吧。」

「對,我根據普通男性的情況,加上你可能存在的特殊變數,大致估算了一下,我對你的價值大概是我父親的……」

「三十倍。」

男子搶先說出了秦予蘭腦中的計算結果,秦予蘭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你怎麼……」

「計算可不是專屬於你的特長。」

「可是……你怎麼能算出和我一樣的結果?」

「因為我計算的就是你的結果。」

男子的話讓秦予蘭難以置信,精於運算的她知道這有聽起來有多麼荒謬。但片刻后,秦予蘭便想通了。一個不將星棺放在眼裏的人,怎麼能以常人的眼光去看待。秦予蘭有些開心,不知道是因為父親有救了還是認為找到了有相同能力的同類,即使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將在不久后結束。

「也許我們是同類?」

「同類是嗎,你可以有這種看法。」

「只可惜我的時間不多了。不過父親能恢復就足夠了。」

秦予蘭臉上沒有一絲悲傷,只有決絕。

「無論如何,交易應該是成立了。正式介紹一下,我是源非此。」

源站起身,形體很優雅,但語氣依舊不變。秦予蘭也隨即起身,向源伸出手。

「那我還需要介紹嗎,你似乎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秦予蘭的柔美的聲線讓源感覺很舒服,源輕輕地握住了秦予蘭的手。

「我希望你能自己說出來。」

「那好。我是秦予蘭,空谷學院四年級。你可以叫我予蘭,當然你覺得不合適的話,叫我秦同學就行了。如果你能救我父親,-我的命就歸你了!」

源非此看見秦予蘭帶着一抹笑容,可是他分辨不了背後的情緒是欣喜還是苦澀。

「那麼秦予蘭,交易已經完成了。你先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回來後會看到你想看到的。前提是你能回來。」

「你是說……很快?」

源非此看着秦予蘭的眉微微一皺,隨後立刻變得驚訝無比。

「是的,我現在就去處理你父親的事。」

「啊!好!我先走了!使用星棺的代價讓那群人四年都沒有恢復過來,現在的我應該能在一小時內解決。加上移交警署……如果現在就坐火車去平川……十二小時內我會回來的!」

秦予蘭走了,走得很急,在長廊入口周圍圍觀的人只看到木屋的門突然打開了,然後感覺到一陣風吹過,連她的影子都沒看能抓到。

隨着秦予蘭的離開,木門一開一合地擺動着,遠處的人想透過縫隙窺探這片神秘之地,卻只能看到一篇漆黑。木門擺動的幅度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終完美地合上,於是人們都悻悻地離開了。

「非等價交換啊,究竟是誰吃虧呢。」

屋內,源非此看着擺在桌上的蘭花,它翠綠的葉子上出現了一絲枯黃。

「這地方的確不適合蘭花生長。楊樺樟好像把我的名聲搞得太臭,現在才有第一位顧客。獸性,人性。誰能抵抗誘惑。誰能直面慾望。總算能一窺究竟了。」

不知道源非此做了什麼,自言自語完畢,蘭花的葉子立刻恢復了生機。源非此放下蘭花,消失在了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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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一位神能拯救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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