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3 章 嗜血之光

迷迷糊糊，忽夢忽醒，在這昏暗營帳中，也不知已到幾時，直到被一陣劇烈聲響驚醒。她驚嚇中睜開眼，掙扎着想坐起身，奈何手腳被縛，未能如願。

木門忽然被一腳踢開，一陣強烈光線湧入，刺得她眼睛睜不開。

幾名女子走到她身邊，粗魯將她從榻上拖下，一邊嘰里咕嚕跟她說話，看起來有點傲慢無禮，但她聽不明白。

她又被押入昨日大妃所在的營帳，被狠狠推倒在地，大妃坐在梳妝鏡前，在幾名侍女伺候下梳妝打扮，從鏡中瞥她一眼，一臉得意的笑。

她笑着輕問，「昨夜還睡得好嗎？」

曼妃嫣落魄抬頭，看她妖嬈背影，輕聲：「不知大妃又找小女何事？」

大妃一邊梳妝，一邊輕蔑一笑，道：「我讓你聽命於我，你是否肯答應？」

曼妃嫣十分不解，「我不明白大妃你的意思。」

大妃斥退左右，緩緩站起身，對着鏡子順了順長耳環，回身道：「你們都先出去吧！」

侍女紛紛退出，她緩步走到曼妃嫣跟前，居高臨下看着趴伏在地上的她，道：「這樣的滋味怎麼樣？好受嗎？」

曼妃嫣心中難過，能看得出她是在有意羞辱自己，忍氣吞聲：「我不明白大妃為何對我如此？你我素未蒙面，也無怨無仇，我實在是不懂。」

大妃蹲下身子，伸出長長指尖挑住她小下巴，輕輕托起她那蓮萼樣的小臉，微笑：「你瞧瞧你，長得如此之美，難道還要怪怨別人忌妒嗎？」

曼妃嫣不以為然，緩言：「我認為大妃並非是會嫉妒的女子，因為你也十分出色，又很驕傲，恐怕你這樣對我，是另有所圖。」

大妃笑出聲，鬆開她小下巴，手臂橫在膝上，瞧着她道：「如果你肯幫我，我完全可以想辦法放了你。」

曼妃嫣不解，「你想讓我為你做什麼？」

大妃輕柔扶她起身，將她身上繩索鬆開，拉她走到梳妝鏡前，按她坐下，從鏡中瞧着她憔悴容顏，愛憐地用纖指在她臉蛋上掄指，道：「你瞧瞧你，這麼美，如果餵了狼，豈不可惜？」

她越是這樣欲言又止，曼妃嫣就越好奇，「大妃，你就別再拐彎抹角了，你到底想讓我為你做什麼？」

大妃長嘆一聲，沒有說話。

曼妃嫣站起，回身看她，「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別有所圖，但是你不表明來意，我也不知該如何自處。」

既然有了一線生機，她就要努力一下，只要能逃出漠北王庭，與太子和冷大哥重逢，她什麼都願意做。

大妃目視着她，眼中十分認真，過半晌才說道：「我想讓你殺一個人！」

曼妃嫣吃驚：「殺人？」

大妃鄭重點頭，「只要你能替我辦到，我就叫幾個人護送你離開大漠，回你的家鄉去。」

曼妃嫣後退一步，驚悚：「你也是知道的，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能殺得了誰？」

大妃卻輕輕笑了起來，「你真是太低估你自己了，你身上有一樣最厲害的武器，完全可以殺人於無形。」

曼妃嫣不解，「我身上的武器，那是什麼？」

大妃粲然一笑，「那就是上天賦予你的青春活潑的身子，還有你這美麗嬌羞的容顏。」

曼妃嫣已然猜到，她定是要她去殺一個男人，要她使用美人計，來達到她的目的。

她十分小心翼翼，「你讓我去殺一個男人？」

大妃眼中明顯有一絲驚訝的光芒閃現，「沒想到，你不僅人長得漂亮，還很聰明呢。」

果然給她猜中，她心裏細細盤算著，這位大妃想叫她殺的人，定然是與她的切身利益相關的人，那麼必然是這漠北雄主的無數個女人中與她有最嚴重衝突的那一個，但那怎麼說都該是個女人，又因何會是個男人？

她想不通，把眼瞧着她高深莫測的臉。

大妃賣足關子，見成功勾起她好奇心，微微一笑，「如果我讓你去殺大汗，不知你怎樣想？」

曼妃嫣震驚，顫聲：「殺大汗？你……你要我殺大汗？」

大妃點頭，「我知道你的反應一定會如此，但我肯定的告訴你，你完全沒聽錯。」

曼妃嫣震驚得回不過神，「我不明白。」

大妃近前一步，「你知道我為何會找到你嗎？」

見曼妃嫣搖頭，朱唇輕啟，繼續，「那是因為這漠北王庭除了阿史那默督就再沒第二個人認識你，如果你的刺殺一旦失敗，絕沒有人會聯想到是我幕後主使。」

曼妃嫣心中恐懼，沒想到這位大妃看起來貌美如花，卻如此的歹毒心腸，心計甚深。

大妃笑道：「但對你來說，你沒有任何選擇。你如果不聽我的話，以我手中的權力，處罰一個小小的你，那可是綽綽有餘。我讓人把你推進狼窩，也沒人敢說一個「不」字。」

曼妃嫣身子微微一顫，又向後退一步。

她相信她說的話不假，只要她肯，一定能夠做到。

這麼說來，不進則死。

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可她跟那位大汗也是無怨無仇，僅僅見過一面而已，就讓她去伺機謀害他，她實在是下不了手。

彷彿看出她的害怕和猶豫，大妃立刻向她解釋，「我知道你心有不忍，但你若是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你就不會下不了手了。」

曼妃嫣轉眼看向她，似乎在等待着她解釋。

大妃眼中忽然閃射一絲絲仇恨，道：「若非考慮到我家族的死活，我一定會親自手刃仇人，但我不能！有仇不能報，這種痛苦，你根本就不會懂。」

曼妃嫣訝異：「你跟大汗之間到底有何仇怨？」

大妃嘆息一聲，轉身走到榻前坐下，似乎在追憶，緩緩道：「大汗是勃兒只斤家族，而我是蔑勒契家族，我們兩大家族，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可就在我出嫁那天，孛兒只斤家族的首領，也就是大汗的父親，他殺了我的丈夫，將我據為己有，還將我丈夫部族一百二十餘口全部殺死，連我父親也在那次戰亂中慘遭惡運。這些年來，我一直忍辱偷生，只恨自己沒有可以報仇的時機，現在卻還要嫁給他的兒子，飽受□□。」

曼妃嫣心中止不住顫抖，原來他們之間還有這樣的糾葛。

大妃看她道：「他簡直是一個又粗野又兇殘的人，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人，簡直不計其數。他為了統一各部族，常年征戰殺伐，只要打敗他們，就將那個部落的男人全部殺掉，而那個部落的女人就免不了被這幫魔鬼逼凌的厄運，而我就是這其中之一！我恨不能親手殺了他！可是我的家族三百餘口，都在王庭中，我不能置他們於不顧。」

曼妃嫣瞭然，心中的震驚難以言喻，「所以你就想到利用我，來完成你的復仇大業？」

大妃點頭，斬釘截鐵：「不錯，你如果助我殺死他，那我答允你，完全可以釋放你回中原。我連整個計劃都想好了，我先設法款待將他灌醉，再將你獻於他，你趁他欲行不軌之時，就一刀解決了他！」

曼妃嫣搖頭，發自本能的抗拒，這實在是太血腥了，便想辦法勸慰道：「我聽阿史那默督說，在草原上，過去沒有統一，部落之間常年發生爭戰，不少人死於馬刀之下。然而正是因為大汗統一了各族部落，草原上才有了這樣一片繁榮安寧的景象。我萬萬難以想像，一旦你們的大汗被殺死，那這好不容易統一起來的各部落，豈不是又要陷入似過去那般長期的混亂？」

她嘆口氣，繼續道：「雖然表面統一下的各部族之間還暗中會挑起事端矛盾，但是只要大汗在世一天，相信他們就不敢為所欲為。我雖然是一個中原人，但是不管是本族也好，外族也罷，我都不願意看到這樣血腥殘忍的屠殺場面，自相殘殺簡直是最愚蠢的行為。」

大妃忽然怒眼圓睜，縴手指住她臉大喝：「你簡直是善惡是非不分！居然幫這個人人恨不能得而誅之的惡魔說話！簡直是蒼天無眼！你不同意？那好，我現在就命人把你扔進狼窩，讓那些兇惡的豺狼，啃你的皮肉，喝你的血！」

她完全沒想到這位大妃如此剛烈，三言兩語不通就要大發脾氣殺人，她所言不過是從草原上的大局出發，而她卻是因為私情，她一時便木訥得說不出話來。

她正在驚怖之間，忽然帳簾被掀開，走進來一個男人，身後緊跟着湧進來十幾個佩裝盔甲的勇士，阿史那默督也在其中。然後她們兩個一起震驚，都紛紛下意識地退後一步。

謨邪可汗！

進來的居然是阿史那謨邪！

大妃大吃一驚，嚇得說不出話來，而曼妃嫣也是睜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這恐怕是在做夢吧？.

然而緊接着大汗說的話就將她們拉回到現實，「沒想到我的枕邊人，居然是第一個想殺我的人？」

他臉上有拆穿她的得意神情，眼神卻冰冷得讓人不寒而慄。

顯然，適才她們倆的對話，他全部都聽到了。

剛才還大義凜然的大妃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汗，是我錯了，我並不是真的想殺您。」

為了她的家族，她的確是夠委曲求全，但這樣的解釋此刻已顯蒼白無力，連她自己話都說不清。

大汗緩步走到她跟前，忽然出手一把掐住她脖子，將她整個人從地上提起，嗆得她一陣窒息，淚水直流。

他發現她的陰謀，又高興又得意，眼中嗜血之光劇烈迸發，透露著一股興奮。

有力的手臂將她整個人挑起，並沒有下放的意思，呵呵大笑：「看來我過去還真是小瞧你了，你居然計劃要殺我？」

然後是一陣不可一世的大笑。

這笑聲驚得曼妃嫣渾身顫抖。

不知心狠手辣的大汗會將他的枕邊人怎樣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