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疑點

我明白了我的心理障礙是怎麼來的，它其實是我的大腦給我設定的保護程序，讓我遠離危險源，我的危險源就是有人想對我好和我想親近人家，甚至人家只是對我投來讚許的目光都會被視為危險。這是我還在很小的時候大腦幫我整理歸納的，就像電腦的後台程序，最後成了我植物神經的一部分。每次我要嘗試接近別人它就給我信號，讓我遠離，它確實很忠實地履行着它的職責！我和人相處，從有點不適到最後吃什麼吐什麼，人好像真的生病了一樣（遠比生病難受得多），但又找不到病因，我身體的各項指標都很正常，但只要離開危險源，那些癥狀就會消失。它也確實做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反覆讓我有了思維以後的大腦記住了，我甚至從主觀上去迎合它，我沒辦法接近任何人，我也不需要接近任何人，我要保持我的孤獨。我懷疑那種和人親近會讓我的身體分泌某種物質，這種物質會讓我感覺很好，我的大腦應該是監測到了我產生了這種物質，才開始自動運行那些後台程序，還是它監測到了我思維上的特定的電波，不去想這個了。可我不是生活在真空裏，這世界上除了人和人直接打交道，還有書，電影，電視，和別人的故事。這些衝擊着我，內心的渴望對抗着我的後台程序。

我渴望有人對我好，關心我，包容我，雖然在現實中我無法實現，友誼是雙方的，就算有這個人，我們也走不到那一步，那種難受早就讓我不堪重負而逃跑，但好像我關心別人，幫助別人，聽人家向我訴苦我好像問題不大，但別人開始關心我，我才會難受加劇，我的關心好像只能單向輸出！我給老師，同學留下的印象就是活潑開朗，樂於助人，這好像也可以解釋我喜歡小孩，照顧一個嬰兒我很投入，但他會表達了，粘我了！我反而沒有印象了，我主動從他的世界淡出了；照顧我父親也一樣，剛開始我也很難受，但後來他不支聲了（當嬰兒了），很順從了，我反而好多了。

對於愛情，我也是渴望的，我也一直在幻想，一直在等待會有這麼一個人走進我的生活，我甚至幻想和她在一起的場景，手牽着手一起散步，肩靠着肩，頭挨着頭一起看日落，一起躺在月光下數星星。電視，電影和書上的愛情故事也會讓我感動不已，淚流滿面！可你們知道的，在現實中我做不到這樣！離我這個愛情夢想最近的，有三個女人，可我一個都沒抓住。但問題是，好像只有那個研究生讓我最後差點崩潰，應該說已經崩潰了！其他兩個雖然難受，但還在控制範圍內，這是為什麼呢？從和她們交往的過程和細節我想找出原因，我開始了回憶。

和那個學霸女友認識是在圖書館，剛上大學她就給我們新生上過課，她大一就過英語六級了，是我們系的學習部長，我一直以為她是老師，我不明白她怎麼也來圖書館上自習，我就一直注意她。她也說我一直用賊亮的眼睛看她，她就把我約出去了！說實在我當時受寵若驚，她要當我女朋友，還跟我約法三章。我說過，我們除了吃飯，睡覺，上課，基本都在一起，我們逛遍了學校附近方圓二十多公里的所有荒郊野外，我們處了一年多，最後無疾而終，也沒有任何故事來滿足大家。那我們是怎麼回事啊？這好像不科學啊！兩個青春期的男女在一起這麼長時間，怎麼會沒點吸引眼球的故事呢，連牽個手都沒有。快三十年了，直到現在我好像能梳理出一點邏輯。

她很漂亮，學習又好，

妥妥的學霸院花，這是我們學校男生公認的，追她的人很多，從那些學哥那能吃了我的眼神中我能感覺到。那她為什麼找我呢？正如她說的那樣，她不會愛上我，愛上我也不想嫁給我，想嫁也嫁不了。她不想談朋友，找我可能只是想讓我當個擋箭牌，來擺脫那些讓她討厭的追求者。所以我對她無動於衷一年多，她並沒有什麼意見，我做得很好！但她也作好了談一場說走就走的戀愛的準備，她一畢業，我上哪兒找她去？畢竟我們相處了這麼長時間，她對我還是有點期待的，可每次她想讓我放肆一點，我就在那裏專心致志對付我的難受，她不想邁出那一步，我是邁不出那一步。我當時很害怕失去她，我也在剋制自己，我知道，如果我飛蛾撲火，結果只有一個，我會永遠失去她，那種難受會讓我不敢靠近她。也就是說，我們都在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離，而正是這個距離，讓我沒有崩潰。那我老婆呢？

我和我老婆相處了近十年，直到她帶孩子離開我，雖然我也不時要上醫院去治療我的「植物神經紊亂」，但也沒到我要崩潰的程度。所不同的是，那時我已經知道我有「器質型心理障礙」了，她也知道。但我現在知道，心理障礙是不受主觀意識控制的，我知道也沒用，那是為什麼我能和我老婆相處十年而不崩潰呢？

她好像從來都沒關心過我，就連我努力奮鬥的事業她也不表示點認同（我真的吃了不少苦），還和我母親一起拆我台，她也不關心我的過去。雖然我有障礙，但對我好不好我還是知道的，那年我在她家，過年的時候親戚聚餐，我故意喝醉，我自己的酒量我知道，可我還是喝多了，我躺在那裏真的很希望她能搭理我一下，我等了她有一個多小時，可她忙着當大姐大招呼親戚，後來我也覺得沒意思，就跑到廁所吐了算了。她給我的印象是本着嫁漢嫁漢吃飯穿衣的精神，準備把我吃窮花光，然後隨時隨刻捲鋪蓋走人。雖然我有障礙，但對她，對她的家人我很好，也很大方，難道我沒感化她？還是我的障礙在阻止她對我好？她知道我有障礙的，一開始我就告訴她了。這些都不重要了，我知道的是，我和她十年夫妻，我沒有崩潰的原因竟然是因為她對我不好！這個劇情夠反轉吧？那讓我崩潰的那個呢？

她當時在念研究生，她確實是準備和我結婚的，她去過我家兩次，我也去過她家，對我也有點關心，我幾天不去找她，她會來找我，還會問我怎麼了？見我難受，還會帶我去看一場電影，但這會讓我更難受！她對我是有要求的，要我像個戀人一樣和她在一起，她比我大，她有過戀愛經歷，她想教會我怎麼談戀愛，至少她認為我是沒有經驗才這樣的，她哪裏知道我是因為難受，可誰信啊！在她身上我最後是崩潰了的，我們寢室的人說我憔悴得都沒人型了，你們想，近一年多的高強度失眠，吃什麼吐什麼，還有人樣嗎？可問題是，她真的愛我嗎？是的，她想嫁給我，但這不代表她愛我，雖然我有心理障礙，但她喜不喜歡我我還是知道的，她好像只喜歡她前男友那樣的，連他的沉默寡言都是優點，她一直在拿我和她的前男友比，我什麼都得學他的樣。事實上，談到後半程，她幾乎是在和我講述他的故事，-心裏眼裏全是他，我真的很失望，但我喜歡她。也就是說，雖然她覺得我可以嫁，但她並沒有愛我，接納我，而我已經崩潰了！一絲不安籠上我的心頭。

如果我碰上一個非常愛我，對我又不離不棄的女人，我也非常愛她，我最後會成什麼樣？我不敢想了！我想起了那個讓我知道我是得了「器質型心理障礙」的那個案例，雖然只有幾分鐘，可能還沒有那麼長，我看到的已經是結尾了，但我要知道的細節都在，他的癥狀和我一模一樣，也是四處求醫，可檢查結果都是很健康，可他真的和生病了一樣，這個專家也說了，不是裝的，那是一種叫「器質型心理障礙」的疾病，和小時候的經歷有關，但怎麼形成的專家沒說。和我不同的是，他女朋友對他特別好，是她陪着他四處求醫問葯，做到了不離不棄；他自己也說，他很愛她，她對他很好！（專家複述的，我沒看到他親口說）。專家要說的是，這個不是精神病，是要負刑責的，因為最後，那個男孩崩潰了！把他女朋友殺了，如果不殺她那他也可能會殺自己，我知道，那種難受真的很痛苦！他沒我幸運，我從小就很有經驗，知道只要躲開了就沒事了！也有可能他也知道，但他的女朋友不理解，你病了，你那麼難受我怎麼能走開呢？結果他趕不走她，他沒有其他選擇了，他要擺脫這種難受。回到我這裏，如果萬一我也碰上一個我愛她，她也愛我，對我也不離不棄的女人，我還趕不走她，我會怎麼樣？

現在我確信，我的心理障礙已經好了，我不會再有這個假如和萬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