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君子報仇不隔夜

暹羅國，羅德曼市。

八月登上了夏天的末班車。

一個半月前，高考結束。

王晟取得了令人艷羨的成績，在各科成績都不突出的情況下，憑藉着沒有短板成功跨過國內頂尖學府的分數線，獲得慶北大學的入門券。

老師臉上喜氣洋洋，這代表獎金又多了一筆，奔走相告。

王晟原本以為跨進慶北大學的門檻，即將完成跨越階級的最重要一步，但沒想到，卡在了門檻上。

他沒錢上大學。

一個荒唐的現實。

慶北大學的教學設施冠絕暹羅國，教育資源豐富，在整個東亞都能排的上號，唯一的缺點就是報名費太貴。

針對這種情況，暹羅國政府發行了助學補助基金，幫助無法承擔高昂學費的學生入學，代價是未來幾年成績要符合制定要求，畢業後接受政府安排工作。

作為一個標準的貧困戶，王晟沒有自命清高，自由萬歲的陋習。

但早早提交上的材料猶如石沉大海，了無音訊。

助學基金名單出來后，王晟沒從上面看到自己的名字，也就死心了。

唯一的利好消息是，他已經成年，讀書時有很多高薪工作現在都可以做。

經過嚴密的計算，在兼任多份工作的前提下，老班發動在慶北大學的關係，講講人情。

只要不出意外，就能勉強湊齊學費。

接下來的時間，王晟不是在打工，就是在加班的路上。

他高中三年的同桌，昨晚發短訊，孟曉孟大少爺在福瑞森酒店包了一層樓，邀請老師同學參加。

不同人，不同命。

孟曉，是羅德曼市唐人街集成電路集團的太子爺。

孟氏集團，在暹羅，甚至南亞，都是頂尖企業。

福瑞森酒店是市裏最豪華的酒店，專門招待富商貴客，排場很足。

一直都是上檔次的宴會不二選擇，而包下一層樓這種大手筆不只需要有錢，還要有一定的社會地位。

王晟回復沒時間。

他正打着好幾份工，早上送外賣，寄包裹。

午休時間也擠得滿滿的，代打遊戲，代寫文章，剪輯視頻，發傳單，扮玩偶……所有不違法，能夠來錢的路子他都去做。

生活已經太累了，沒有精力去參加一個為了攀比，滿足虛榮心的聚會。

王晟也知道孟曉並不喜歡自己，這是從高考成績出來后發生的。

原本在班裏王晟是小透明，沒得罪誰，但在成績出來后，他給了所以人重新翻譯了一遍，什麼叫他媽的驚喜。

被搶了風頭的孟曉，他是校里的風雲人物，成績優異，備受讚賞。

所有人都以為他進入慶北大學十拿九穩，結果因為名次的緣故，差一名，與慶北無緣。

仇恨莫名其妙來到了王晟身上，王晟確實覺得莫名其妙。

拿錄取通知書的冷嘲熱諷，被公佈的各科成績。

高考各科成績是不對外公佈的，結果不知是誰向局裏舉報王晟高考作弊，為了平息輿論，王晟具有傳奇性的成績單被公佈出來。

晚上七點，王晟看着系統新接入的訂單，有不好的預感。

一份外賣訂單從福瑞森酒店發出，指定送到七樓。

與聚會的時間地點完全吻合。

總不可能有人閑的沒事在市裏最頂級的飯店點外賣。

看到豐厚的配送費，王晟有點小心動。

跟誰過不去都好，

不能跟錢過不去。

死就死吧，左右不過又一次陰陽怪氣。

福瑞森酒店門口。

黑人保安再三詢問，最終確認，真的有大聰明在市裏最頂級酒店點外賣，一下子與店裏廚師共情，同仇敵愾。

生氣歸生氣，聽說是店裏的貴客指定要求，黑著臉放王晟進去。

進門前，保安特地叮囑，不能搭乘左邊金色的電梯，要麼爬樓梯，要麼去後門隔間的貨梯。

福瑞森酒店七樓，走廊外。

剛走出貨梯的王晟就看到孟曉幾人等候多時。

「哎呦，這不是大才子王晟嗎？快進來坐。」

孟曉身穿高級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站在燈光下的樣子很帥氣。

身後跟着兩人，平時孟曉用遊戲機和麥當勞養着他們，是他最忠心的狗腿子。

「哪有空啊，孟少，畢業快樂哈，你點的外賣，吃的開心，沒啥事我就先走了。」

就這就這，破防都不夠，頂住，拿到好評趕緊開溜。

「別啊，好不容易組個局，畢業后大家都見不到了，好多同學都想見見你呢？」

啊對對對，說得好像班裏有超過十個人認識我一樣。

「孟曉，你怎麼在這裏，老師叫你回去發言呢。

哎，王晟，你怎麼來了，好久不見？」

說話的是班裏最漂亮的女生陳止，穿着純白色長裙，化了點淡妝，遮住臉上幾個青春痘，看上去青春靚麗。

「孟少想吃東夏菜，特地點了外賣，正好就送來了，我就不進去了，還有其他單子要接呢，你們吃。」

陳止，畢業快樂。」

「那真是太可惜了，老師們都想見你。

你考上慶北，老班高興壞了，整個唐人街考上的東夏人都沒幾個。」

陳止略感可惜，但沒有多加挽留的意思。

「我先走，你們玩得開心。」

王晟轉身至拐角，孟曉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冷。

「靠，什麼東西，不給我孟少面子，走了狗屎運考上了慶北，就他那個窮酸樣，交的起學費嗎？」

小跟班見老大心情不太好，是時候表忠心。

「就是就是，孟少賞臉請他吃飯，裝什麼清高，考上慶北大學是祖上燒了高香。」另一個跟班趕緊附和。

孟曉表情緩和了些，將手中的外賣扔進旁邊的垃圾桶，用手帕擦了擦手，依舊冷笑：「一個沒爹沒娘的孤兒而已，祖上的墳都找不到，哪裏有墳可以燒香。」

「活該像條狗一樣幹活，他這輩子都別想拿到助學補助金，一個賤民，考上了慶北又怎樣，不過是個沒什麼見識的做題家，還想登天。」

有人對泥潭踩了一腳，反倒覺得泥潭不對。

小跟班說第一句話的時候，陳止就聰明地走了。

她沒聽見走廊里幾人的話，或者說是不想聽見。

在走廊另一側等客梯的王晟聽得一字不落。

王晟握緊了拳頭，指節捏的發白。

破防了，還是破防了。

他曾經寫網絡小說。

在小說里，這時候他應該衝過去對着幾人的臉梆梆打幾拳。

然後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然後三起三落，浴火重生，王者歸來。

可小說終歸是小說。

以孟曉的身份，打了他。

讀書就別想了，說不定牢裏還有幾百個變態基佬等着他，把他擺成各種姿勢。

就這麼算了嗎？真是讓人火大呀。

半小時后，孟曉在台上舉著酒杯，慷慨激昂地講著心中抱負，一番齊富貴，不相忘的話語說得幾個狗腿子眼淚嘩嘩。

當他意氣風發地走下台時，收穫了大片掌聲。

高興之餘，又多喝了幾杯，感覺到尿意的孟曉去廁所放水。

廁所里，他突然感覺到背後籠罩了一道陰影。

後腦勺猛地一痛，孟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失去控制的水槍四處亂射。

作俑者靈巧一躲，奔騰的水流無處可去，奮力掙扎后落下，淋濕了騷氣的紫色西裝。

廁所頓時充滿騷氣。

「君子報仇不隔夜，還三十年河東，呸，忍你三十分鐘知道有多辛苦嗎？」

不解氣，又踹上幾腳。

「以後上廁所記得用隔間，這麼短就別用小便器，丟人現眼。」王晟罵罵咧咧，帶上帽子低着頭走了。

又半個小時后，察覺到不對的小跟班在廁所發現了昏迷的老大。

大呼小叫引來了許多人，好不容易醒來的孟曉感受濕漉漉的下身，老師同學指指點點的眼光，又昏了過去。

——

躲過監控，王晟在小巷裏換回衣服。

雖然孟曉為了整蠱他，配送費很誘人，但和為了收拾他花的時間相比，還是虧了。

在王晟的的計劃里，把暑假的每一秒鐘都計算到了極致。

每天能賺多少錢都有嚴密的安排，就像鐘錶上的齒輪，不允許出現一絲錯誤。

睡眠的時間被擠到了凌晨三點，每天睡覺的時間不超過三個半小時。

如果不是因為身體里那些奇怪的霧氣，想必我早就堅持不住了吧，王晟感慨。

六歲那年，爸媽都因為重病相繼離世，在異國他鄉舉目無親。

挨過餓，乞討，吃過百家飯後，終於被送進了當地孤兒院。

孤兒院裏，王晟發現自己的異樣。

他能感覺到肚子下邊有一團盤旋的霧氣，每次呼吸霧氣就會變多，小時候他還擔心過會不會被霧氣撐爆身體然後死掉，直到每過一段時間霧氣就會消失才放下心來。

霧氣的作用不大不小。強化了他的思維，每當他凝神專註時，霧氣流到大腦，看周圍就如同慢放一般。

同時對身體的掌控能力大大增強。能把一個健壯的成年男子敲暈如果下手沒有準確的力道和角度，是很難做到。

不過對於現在而言，霧氣最大的作用就是減少睡眠時間，它能讓自己睡眠效率最大化，很快的恢復精神。

熟讀網文的王晟幻想過憑藉神秘霧氣這個金手指考上名校，賺大錢，拯救世界，但事實上，別說拯救世界，賺錢都是奢望。

最多，只能算是個腦子靈活的人。

王晟嘆了口氣，接單的黃金時段過去了，他現在只能接其他配送員不願意去的地方。

那個地方的治安可不怎麼好。

天空好像要下雨。

——

羅德曼市西郊，王晟膽戰心驚地把包裹遞給一個臉上裹滿紗布的男人。

他鬆了口氣，心想糟心的一天總歸要結束了。

響雷刺破寂靜的簾幕，瓢潑大雨從天而降。

王晟心裏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找到一處避雨的地方，是一片廢棄廠房。

雷聲越來越大，雨勢絲毫不見減弱。

突然，一聲炸響，比之前的雷聲都要響亮，隨之而來的是熾熱的氣浪和橘黃的火光。

什麼東西爆炸了？

王晟心裏一緊，想起這裏的種種犯罪傳聞，想快速離開。

於是不顧天上大雨，騎着小電驢，往雨中走去。

雨大得王晟睜不開眼。

周圍一片昏暗，他只能憑藉記憶和偶爾的雷光看路。

撲通~

行駛的小電驢好像撞到了什麼東西。

一個箱子狀的物體砸在了王晟兩腿間——裝包裹外賣的箱子上。

王晟愣住了。

轟隆隆！！！

雷電劃破黑暗，王晟看到被撞飛的人。

他的臉上有兩條疤痕，眼珠在黑暗中發着淡綠色的光。

嘴角流血，駭人的是他的牙齒，尖利無比，看着令人生寒，一圈又一圈包裹整個口腔。

王晟突然想到七鰓鰻。

哪裏是人，這分明是野獸！

王晟心中一凜，手不由得抓緊，小電驢加速帶着他重新鑽入雨幕。

身後傳來野獸般的咆哮，像是被搶走了獵物的鬣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