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惡鬼

轉眼過去了十四天，這天早上，你正在吃早飯，也就是「朝食」。

原本一日兩餐的規律在戰國楚成王時期，就打破了。當時楚成王的令尹叫斗子文，每日早飯後處理政務，十分辛苦，楚成王怕累壞你，就命廚師在中午時分給子文做飯吃。之後，楚人每日三餐的習俗就在貴族中流行開來。普通人嘛，自然還是一日兩餐，甚至餓肚子。

你吃的是楚人常見的朝食「糜」。米加水，放入三足分立，袋狀圓腹的鬲中，煮爛為糜，再爛為粥，搭配了魚炙為菜。魚炙就是火烤的魚乾，如果要講究，吃朝食還可招來下人，在一旁奏樂，是為鐘鳴鼎食。但你不喜歡吃東西時，有人在旁看着，那些禮數，你也嫌煩。

正嘎嘣嘎嘣地吃着魚乾，小茗來報，老秦求見。

老秦是帶着劍來的，當然在他心中，那是刀。

據老秦說，這三尺有餘的劍，比世間大部分的青銅劍都長了。按理老秦只管鑄劍，獻劍這種事，應該由管家老魏來。

小茗也是明白規矩的，上前到你身旁，輕聲說：「三公子，魏管家今日一早就出府了，還沒回來，也沒留下口訊說去哪裏。」少女身上的幽香隨着她的輕言細語，一陣陣襲來。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將目光轉到那柄劍上。

老秦的手藝無疑是值得讚賞的，書案上這把長劍或者長刀，黑漆木鞘上畫有紅色彩紋，是兩隻側面吐舌龍紋，簡潔大氣。

你左手握鞘，右手拔劍。

劍身狹長微弧，兩面飾有捲雲紋，弧線起棱，寒鋒灼灼，冷氣襲人，頗具凌厲之氣。劍首翻捲成圓盤，頂端內鑄十餘圈同心圓，劍把圓形，上有數十道微凸圓棱，比一般青銅劍的劍柄足足長了一半。

「果然是好劍。」你大喜，手中劍還是青銅所制。最初你想要的是鐵劍，但老秦據理力爭，說鐵料雜質較高、不可鍛打，只能澆鑄成型，強度韌性遠不如純青銅添加錫鍛打出來的青銅劍，事實證明，他說的是對的。

你當即打賞老秦一把蟻鼻錢。

老秦臨下去前說：「此劍之長，堪比秦始皇當年斬殺荊軻之劍。」這話讓你有點發愣。荊軻刺秦王的文章，你在高中時代學過。想起其中「王負劍，王負劍」那一句，你不由得擔心自己把這刀打得太長了，轉念一想，這刀只要拿在手，拔出來還是容易的，就是少了一點負劍在背那種俠客逼格而已，但畢竟是命比較重要。

這十四天裏，你一步不出景府，在家苦練《辛酉刀法》，順便看看手機里的古詩。讓你開心的是，你還找到了一本《宋詞大全集》和《中國苗刀》的訓練視頻，你怎麼也想不起後者是什麼時候下載進手機的。

有空時，你也給小茗講故事。那些你在前世看的文章，從童話到網文小說都有。有人說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你的胃。那麼，要想抓住女人的心，有時候故事也必不可少。就連你那冷酷殘暴的二姐景靜兒，在聽了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後，也立即轉身而去，可她臉上的珠淚，早被你看在了眼裏。

小茗這兩天有空就糾纏你，讓你講故事。作為一個曾經的現代人，講故事當然是小case，而在你手機里，還保留了很多很多的小說。言情類的並不多，但懸疑的、武俠的、也照樣讓這兩千年前的人兒聽得目瞪口呆。

至於父親景緻遠和母親孫氏，你們都有自己的事要忙，這十四天裏，再也沒見過，就連便宜大哥景逍遙似乎也很忙，但說一點也不關心你，倒是說不上。做景府宅男第五天時，景逍遙派人給你送來一卷竹簡，並帶話說這是武學秘籍，要反覆研習領悟。

當你見到「瞽者善聽，聾者善視。絕利一源，用師十倍;三番晝夜，用師萬倍。心生於物，死於物，機在目。天之無恩，而大恩生。迅雷烈風，莫不蠢然」這一句，猛地醒轉，這不就是《黃帝陰符經》嗎？前世的古籍經典，你從未想過這是武學典籍，你只記得很多網文書中出現的那幾句裝逼話語：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翻覆;天人合發，萬化定基。

看不太懂的你還是主要修鍊《辛酉刀法》，並將它和苗刀技法融合，這半月里，你通過不斷練習，身子也強壯了不少。畢竟在項楚，只有風騷詩才是不夠的，想想它的立國之君是誰，是楚霸王項羽！

這十四天裏，你也看了很多史書，始終不明白垓下之戰中，那天降之物是什麼。本來你以為號稱漢朝第一詩才的蕭雲軒，就是乘坐那物而來的穿越者。後來一想，似乎不對，那蕭雲軒不過三十幾歲，而垓下事件發生在五十年前，就算蕭雲軒是嬰兒降生，也不可能。

唯一的可能就是，蕭雲軒是穿越之人的後裔。可惜這時代沒有電腦。沒有網絡，不能那麼方便的查找，漢朝項楚還隔着鴻溝。

你胡思亂想了一陣，決定先收拾心神，打發了就在眼前的雲夢之會。

「三公子，三公子.......」隨着有些倉皇的呼喊，老魏疾步而來，險些和正踏出房門的你撞了一處。

所幸你是現代人穿越過來的，不然，就憑老魏這魯莽舉動，挨上一頓杖責是少不了的。

「出什麼事了嗎？」老魏做為府內管家，向來沉穩，不知此刻被什麼驚到，臉上隱隱有惶恐之色。

慌慌張張行了一禮，老魏答道：「外頭有傳言，說吳縣出現了惡鬼。」

早在《呂氏春秋》裏就有記載：「荊人畏鬼而越人信祀」。到了這個世界半個多月，你也從各類竹簡中得知了項楚的喪葬習俗，比如逝者後人要在棺槨上踩上紅色腳印，表示懷念；在墓中放置頭插鹿角，吐長舌的鎮墓獸，用來驅惡鬼、辟妖邪。

「什麼惡鬼？」做為從小受過科學教育的你來說，你本該是無神論者，當然也是無鬼論者。可是親身經歷了穿越這事，你的科學觀不由得有些動搖。

老魏顯然是打聽清楚了：「西山那邊有兩個人殉復活了，拿着折兵，瘋了一樣，見人就打就咬，也不說話，已被弄傷了五六個。」

人殉是項楚的喪葬習俗之一，貴族死後，以其妻妾、親信嬖寵和家內奴隸殉葬。而「折兵」是指隨葬的兵器，諸如劍、戈、矛和鏃，被截斷或折彎后隨葬墓中，又稱「毀器」。

「可曾抓到？」

老魏面色惶惶：「誰敢抓，都逃入西山墓群中了。」

「晚上不會出來吧？」一旁小茗的臉色也嚇得慘白，她轉頭看向你：「三公子，你還要去參加雲夢之會嗎？」

那兩個也許是活埋沒死的人，而且雲夢之會是在東山，和西山相距數十里，應該沒事。你這麼想着。

此刻的你卻不知道，這是一個多麼要命的誤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