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無舌刺客
下一刻，景逍遙已飛身在你面前。
一柄寬闊的青銅劍由小而大，直刺面門。你甚至都來不及眨眼，眼睜睜看着那劍向自己刺來，劍上的菱形暗格花紋在高速中幻化成一道青光。
冰冷寒意貼著臉龐而過，你的臉毛刮過劍身，接着耳後「亢」的巨響，隨即右肩被景逍遙鐵爪般的左手一拉，旋轉到了你身後。
你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鬼面人，紅黑色畫在臉上如前世的京劇臉譜，看不清那人的本來面目。鬼面人手握青銅劍，全神貫注，貓著腰對着景逍遙。
府中劍士顯然已聽到了雙劍交擊的聲響，頃刻間從四面八方出來六名黑衣人。景逍遙做了個手勢，黑衣劍士便停下腳步，只是把住了左右前後的要處，防止刺客逃跑。
景逍遙與刺客相距五六步，慢慢向前走，青銅劍斜指於地。
他走得很放鬆，如貓邁步。在刺客眼中，卻產生了一種天地微晃的眩暈感，景逍遙的身體輪廓就像籠了一層輕霧，飄飄忽忽。
你覺得景逍遙就像前世的霹靂舞高手在舞動，似進似退。
刺客張開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兩排白牙間，露著一條斷舌。隨着這無聲吶喊，刺客左肩低，右肩高，手中青銅劍一晃，從地向天撩劍，劍意決絕。
景逍遙像被劍風吹起，白衣鼓起飄在半空，青銅劍自上而下，從刺客左肩插入，右腹旁凸出。隨即拔劍，刺客身子一頓，接着癱倒在地，一動不動，鮮紅的血液潺潺而出。
聞到那古怪的腥甜味，你腹中鼓盪，差點吐出來。穿越到這世界才幾天，就親眼看見了殺人，這對在和平年代長大的你來說，委實難以接受，即便這個死者是刺客，來殺你的刺客。
黑衣劍士見危險解除，上來兩人將屍體抬了下去。你驚魂未定，問：「這是哪來的刺客？」
景逍遙將染血的青銅劍，放進魚池飄洗了兩下：「這是死士，斷舌、不識字，入死地而不求生。」
剛說到這裏，有個黑衣劍士匆匆而來，低聲說：「在刺客衣內，發現了畢方鳥的族徽。」
景逍遙還沒說話，你已連說不可能：「我和昭家有過節，但不至於要我的命吧？昭家也沒這麼傻吧，真要殺我，就該在我府里，或是我到大哥府中的路上動手。更何況一個刺客的身上，竟還綉有主家的族徽，是怕別人找不到他嗎，這也太不合理了。」
景逍遙看着你，目光中似乎有些驚奇，覺得你那日因調戲昭星贏而墜馬後，腦袋反而更清醒：「你找我有何事？」
你將斗姬雁告訴你的事，重新說了一遍。
想了片刻，景逍遙笑道：「不用太過擔心子賦，只要你不迎戰，勝負師就絕對不會動手。倒是在做詩方面，他們來羞辱你的可能性更大。」
見你不以為然，景逍遙接着道：「要不我傳你這手顛倒步？」
說着，腳下緩緩動起來，整個人就像荷葉上被風吹動的露珠，滴溜溜的轉，沒個定處。
「只要你能以腳底任何一處作為支點，那麼要躲開對方的攻擊，其實很容易。」
你學着坐了兩下，腰酸腿痛，整個身子僵得像塊木頭。不等景逍遙再出言指點，你自己已先搖頭：「我學不了這個，有沒有更好學又有效的？」
景逍遙搖搖頭：「學武本就沒那麼容易的，更何況還要在短時間裏。」
「那我自己再想想吧。」你有些沮喪地向便宜大哥告辭，回到了自己的景府別院。
思來想去總要為保住這條小命努力一下，你就躲進了書房裏，先把小茗打發去守在書房門口，不許任何人進來；然後打開手機，在裏面查找。
你記得很清楚，武功秘籍之類的，手機中也應該有。當時你是個藏書狂人，見書就藏。當然，很多收藏的書，你從來就沒有打開過，但此刻卻成了你的資料寶庫。
一番查找后，你找到了一冊《辛酉刀法》。這套刀法據說是明代抗倭名將戚繼光，在戰場中得到一本日本古流劍術《陰（隱）流》圖譜后所創，取倭刀之長，補中國刀法之短，看介紹很是簡捷凌厲。
趁著沒人，你在書房中自我比劃了一番，什麼「進前殺敵勢」、「藏劍賈勇勢」，擺弄一陣后，你才發現，自己並沒有這種長刀，此刻項楚人用的大多是青銅劍，並沒有這種長柄彎刃。
你讓門外的小茗去把老魏找來。
不一會兒，老魏就急匆匆地來了，行禮后問：「三公子，找老奴何事？」
「咱景府中有好鐵嗎？」你也不跟他客氣。
老魏猶豫着不知怎麼回答，他不知道三公子為什麼問這個。
「可有認識的鐵匠，會打兵器的？帶我去見他。」沒等老魏想明白，你的問話已疾風驟雨般湧來。
「府中的老秦，是把打鐵好手，至於會不會打制兵器，老奴倒從未問過？」老魏才剛回了一句話，就見自家三公子拿刻刀，在幾片竹簡上畫了幾個奇怪的圖案，起身說：「快，帶我去見見老秦。」
景府所在，常年吹的是東南風，所以老秦的打鐵鋪設在景府西面，平日裏就給府中的農客和僕役們，打造些生活用具或農具，如開春時打制犁耙，以備春耕；夏季麥收時，要鍛打鐮刀、鏟子；秋季鍛打钁頭、鐵叉等工具；冬季打制來年開春時的各種農具：钁、鐮、鋤、杴、鍘刀和犁具、鞍韉儀仗的配件、刻刀等等。
你第一眼看見老秦時，他正和兩個徒兒在打鐵，三人俱是膚色黝黑，肌腱發達之輩，腰間系塊黑皮。老秦左手執鉗，粗糲右手拎着一把小鐵錐，揮臂掄錘，鐵砧叮噹作響，兩名徒兒分列兩旁掄動大鎚，隨着老秦輕敲重擊，三人有張有弛節奏分明，叮叮噹噹，火星飛濺。
老魏見了，忙招呼他過來見：「老秦，三公子有事問你。」
老秦又捶打了十幾下后，便把半紅的鐵塊丟進一旁水缸中，青煙從水底升上來，再擠開水面，在空中散開。
對你打量了一番后，老秦跪了下來，他恭恭敬敬道：「老秦見過三公子。」
不知為何，你第一次看見老秦，就覺得此人很順眼，那打鐵時的模樣和神情不像像是做家奴之人。但此刻你並沒有管閑事的心，你把竹簡交給老秦：「我想要這樣的一把刀，你能不能拿出來？」